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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端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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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歇到我家了?”韩颉对着崔平不确定地问道。

“嗯,崔朔这些时日与那秦姑娘在一起,见了我定是拘谨,我知他行事肯定并不会过头,也免得棒打鸳鸯。”崔平摇着酒壶,倚在美人靠*上望着夜景,突然转头道,“韩颉,你的酒,当真独树一帜,能越过其余美酒选中这般独有风趣的酒,也真是令人惊奇。”

这话实在委婉,韩颉哪知这酒参了水,那店家也是,口才一流到能将黑的说成白的,韩颉就这么得被骗了过去,也怪他太急,没时间准备。

“这宅子不错,”崔平打趣道,“只是你真的习惯这般的江南建筑么?”

倒不是韩颉有钱,而是先前人家不要的,低价倒卖出去的宅子,算是他运气好,这宅子虽不大,但却有这么一座凉亭伫立于此,恰好适于观景。府中还有些花花草草,点缀着廊道,也算一副好景。

“不习惯也得习惯,”韩颉叹了口气,“毕竟我没有钱。”

崔平丹凤眼一转,笑道:“你还是和小时一般直言不讳,先前我还以为我这个师兄是个呆子呢。”

崔平很少笑,但笑起来便能勾人心,毕竟这双丹凤眼已是万里挑一,令人不由得失了魂。

韩颉一挑眉,面上倒是太大变化,就是心道崔平也如以前一样,有时会调侃于他。

“以前只与你和……”韩颉刚要开口,崔平就倒下枕到他腿上了,韩颉略有些无语,冷冷说:“……参了水的酒你也能喝醉,也真是厉害”

“错了,我先前喝了蜀酒,原先想要喝点清酒缓缓烈意的,”崔平手肘捂着眼道,“到了你这,缓是缓了,但这水也把酒意缓没了。”

韩颉听着他的话语,不像是喝醉了,但意识有些恍惚,脸都侧到一旁,露出消瘦的下颚线,呼吸频频,好似真的睡了过去。

遥想当年古树下的檐堂,席子卷起,春风带着光投到木板之上,韩颉也是端坐着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那个小师弟,如今转眼,竟还能如少时一般,望着相隔十七年的人。

韩颉将崔平的发丝挽在耳后,睡时的崔平安宁得很,哪怕那时韩颉不小心将手卷砸在这位正睡着的小师弟上,也没有惊扰他的梦。

夏夜晚风轻拂,将当年往事如画卷般慢慢展开。

端阳时节炎日高挂,长安城喧闹得很,各地长官撷礼而来,只为讨高堂上者欢心罢了,也好为自己铺条路,毕竟各位都明白,这些节日里,谁要真得了圣上青眼,便是平步青云,明府们都想争这个名头,唯有崔平带着的是准备弹劾人的折子,鹤立鸡群。

司珩听着大殿里的歌舞声,心神不宁,毕竟圣上是个怎么样的人他是明白的,前些日子的琼林宴他早有耳闻,如果崔平真的在宴上搞事,他今天决计走不出这个宫门。

还好他没有长春侯那么傻,叶澜留给他的人还好尚在,只要躲过今日,就是他崔语舒掉脑袋!

金樽美酒,崔平一点儿都不在意,他扶了扶额,毕竟今日他还不能弹劾司珩。

司珩后面还有人他是知道的,那个杨史还有几日后才到,要是他先拿掉了司珩,杨史的那些事就不好办了,毕竟比起司珩,他现在更在意的是杨史。

司珩现在在长安,决计跑不掉,但杨史会不会中途而逃他却不能够预料到。杨史在宣州胡作非为,要上缴的盐分明比之前多了一倍多,明眼人都知道他这是要剥削宣州,宣州没有那么多盐,百姓都不够用,要是他真的这么做的话就是找死,要不是崔平使计上书齐白玉的话,杨史早就要大开杀戒了。

崔平想他突然平白无故要这么多盐,应该就是要做私盐那些事了,毕竟盐铁转运使能用本职干的腌臜事就这个,不过要是与长春侯有关系的话,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丹凤眼一抬,看着与人谈欢的司珩想,只怕这两人是一伙儿的,长春侯是倒台了,但还有个卢氏在呢,甚至在大胆些,就是大周北部的那位宿敌了。

齐白玉看了崔平一眼,又将眸子转了回来,将糖往自己嘴中塞了塞,不是宫中的糖,从祁颢盘中抓的,比宫中的甜得多。

梁州事未了,还要解决一个司珩和杨史,扬州是彻底要端了,贺涵昀这条路不行,何少霁早就放弃了,贺涵昀倒是不知,还在牢中哀求李珏开恩呢。

贺涵昀是能将世家全部弄掉的棋子,要是换做他人,肯定揪着不放,但何少霁没有,他竟还不珍惜地舍弃了,让贺涵昀彻底成了一枚废棋,转而将目光投去扬州,哪怕结果也只有扳倒一个卢氏而已。

不过这倒要瞧司珩和杨史还有没有干其他事了。

何少霁也不是完全为了圣上而办事,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能屈能伸啊。

齐白玉品了酒,殿内无不是各地刺史的奉承话,有时候自己也要搭上几句,以示谦逊。

倒令人厌烦,齐白玉捏了捏眉心想到。

李珏却笑意不减,毕竟作为决对的掌权者,他可不能随意流入出厌恶的神色,生为庙堂者,要心怀慈恩,和颜悦色待人,必要时才要刻意神色,为的就是震慑贪图的宵小之徒。

他在琼林宴上有多少威严,那今日的端阳宴就要有多少谦和,刺史们因此受宠若惊,毕竟传闻中琼林宴上的圣上与今日可不一样。

但司珩心里跟明镜似的,圣上什么样都是装出来的,要是崔平当真上了折子,他这脑袋必掉无疑,贺涵昀尚能在牢里喘一口气,他司珩却是死无葬身之地。

李珏自然也不想白费这个力气与司珩装和颜悦色,慢悠道:“扬州司刺史可在?”

“臣在。”司珩起身行礼道。

“司刺史治民得好,早听闻扬州富庶,比苏、杭二州还繁华,甚至要比上朕这儿的长安城了。”李珏撑头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无论市井人家,大街小巷明天都跟过年般热闹,朕倒是起了兴趣。”

“圣上说笑了,这哪是臣的功劳啊,是圣上普泽天下人,施于的恩惠。”司珩老脸一笑,答道。

“是吗。”李珏看着司珩笑道,“可朕并未施惠于天下人,像甘州岭南等地,朕就听闻过天灾人祸,朕连国土上的臣民都没有有守好,配不上司刺史‘普泽天下’四个字。”

顿时殿内静了下来,司珩头冒细汗,皱纹一紧,衣袍像是被热的,湿了一大片。

李珏说这话就是在打司珩的脸,甘州怎么回事司珩还不清楚吗?长春侯刚死,朝堂之上人心惶惶,司珩随意应付几句还好,这么一道,反倒是在自找麻烦。

“起奏吧。”李珏竟没与司珩计较,大臣们松了口气,乐舞声再起,司珩却连酒都吃不下去了。

端阳宴没有很长,到正午便了了,齐白玉下宫便奔向王府,没有回自己府上。

若霄扇着草扇子,卷起裤腿坐在冰凉的石阶上散热,连袖子都用带子系了起来,这么一瞧,还挺像街边店小二。

“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热了!”若霄抱怨道。

“长安城要热起来是真的能热死人,可我和朝阙都还没抱怨呢,你急什么?”暮沙闭眼抱胸,靠着柱子上咬着草根子道。

“不是,你这样不热吗?!”若霄质疑地转头看了他一眼,“穿得这么多,还带个臂缚!”

“你懂什么,这叫心静自然凉。”暮沙偏头道。

暮沙不再理他,算了算时间,就去门那边了,若霄觉得奇怪,齐宰相这几日来得勤,难不成是有什么大事要与他家主子商量吗?

齐白玉听着暮沙的指引走着,绕了几个圈,终于在石拱门后寻到了人。

明修王府相对于其他王府来说真的算小的了,甚至开销这方面也比王公贵族节俭得多。

齐白玉透过石拱门望去,就见一片粼粼波光的湖,上面种了莲叶,莲于其中点缀,香远益清,淡红染于花尖,随后往下褪去化为白。湖面中立着一凉亭,席子卷起,光透过吊花楣子散了出去,照在小舟上,微风拂水,泛起一阵涟漪。

湖对面有颗古树,一瞧就知是上了年岁。树下还有个人,靠在小竹登上,撑头读着书,嘴角微微上扬,好看极了。

闻见脚步声,祁颢抬眼望去,齐白玉先坐到了另一张小竹登上,祁颢将书放下,笑意更深,揉了揉他的墨发道:“端阳宴好玩吗?”

祁颢没有去赴宴,在古树下读了一上午的书,齐白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不好玩。”

竹登轻吖声,齐白玉瞧祁颢又望后靠了些,蝉鸣阵阵,惊扰人心。

“王爷在读什么书?”齐白玉岔了个话题道。

祁颢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过了一会儿才道:“不算什么圣贤书,不过是些闲书罢了。”

“闲人一个,”祁隆看着他道,“配这闲书正好。”

祁颢将书递到他手上,齐白玉看了看,这分明是《水经注》,天下群山万壑归于其中,说是闲书也未免太折煞它了。

“倒也非是闲书之名,”齐白玉道,“王爷这话实在是有趣得很,‘引天下之水,百三十七’①这般好的东西,旁人可羡慕得紧。”

“嗯?善长先生罢官时所作此注,不就是闲散人家了?”祁颢反问道,“人道是,‘山经水疏不离身’②,可不也是闲散之时,才可静心而赏吗?”

“也并非这个理,郦县男不也入了仕途,沉沦于官场之中?哪怕心里有不愿,也逃不过命运多舛。”齐白玉驳道,“甫里先生虽进士不第,却也做了湖、苏二州刺史幕僚。说闲而非闲,王爷可能论清其中意思?”

“阿玉说得有理,”祁颢摩挲着齐白玉的墨发,“在下心服口服。”

墨发被人这么一揉,虽未乱,却心乱。

“伸手。”

齐白玉不知为何,心里起疑,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将手伸了过去。

祁颢轻轻抓住他白皙的手臂,将手中的五色丝*一圈一圈缠在齐白玉手腕处。

正是夏日,烈阳当空,散射的光线落在枝叶上,繁茂的绿意勾勒出一大圈阴避处。两人坐在竹登上,许是一旁冰盆的原因,袭来的风都带着些许凉意。枝叶微抖,几缕光趁机透入在细缝当中,打在祁颢身上。像是不经意间一般,专注的目光下,是认真,是仔细,连带着英气的眉峰都柔和了许多,温柔潺潺如流水。

祁颢颤得慢,齐白玉看得也慢。风拂过墨发,蝉鸣声逐渐放大,将这画融入水墨之中。

齐白玉面染朱色,毕竟这种感觉太奇妙,温暖倦怜。

祁颢打好结后,齐白玉耳尖已经染上桃红,不由得让人去碰。

齐白玉被耳尖的暖意吓道,再抬眸时,祁颢的手已经碰到耳尖上了,随后轻声道:“好烫。”

寒眸颤颤,被他这一声弄得不知所措,兴许是燥热的天,只觉脸庞一阵热意。

“阿玉以前,”祁颢的手没放下,望着齐白玉问道,“有带过五色丝吗?”

“家里人不怎么信这个,带得少。”齐白玉像是找到缓解的方法,道,“但小时候体寒,兄长就会让我带,哪怕长嫂说这没有什么用,还是要乖乖吃药才好。除了这个,还有带过长命锁之类的,图个平安吉利。后来身子好了些,就没有带过了。”

祁颢笑意淡了些,问:“阿玉身子骨是从什么时候不好的?”

“小时玩雪没注意,躲在雪堆里发了一场高烧,差点没醒过来。”齐白玉倒是毫不忌讳这事,当成家常平静地说了出来,“那场高烧后,我忘了很多事,连文爷爷和兄长都记不清了,像是大梦一场。”

祁颢静默了一会儿,齐白玉见对面的人不开口,以为是在担心自己的身子骨,便道:“无妨无妨,我现在身子好很多了。”

祁颢总算露出个笑来,玩了玩齐白玉的左手,最后将齐白玉的手一伸,贴在了自己脸上。

齐白玉心惊,被这么来得一下羞红了脸,就听祁颢道:“你也无妨,以后不舒服就说,有事情不要压在心里,要什么就提,王府是你的家,不开心时你随时都可以回来,我替你了解。”

偌大的长安城里,就算齐白玉惹了庙堂那位,祁颢也会将他护得好好的,不伤及分毫。

亥时下起了雨,崔平将事做完正要回去,随便撑了把伞,就走了。

他没拿掉司珩,小沉担心极了,一只在他耳边说个不停,就怕刺史有什么危险。崔平倒不慌,漫步走在朱雀大街上。

雨声淅淅沥沥,夜色浓重,唯有街边还挂着几盏灯,照着回去的路。雨珠拍落在石板上,崔平乌靴尖也湿了,只能加快脚步,小沉差点跟不上自己刺史的步伐,连走带跑的,差点摔成个狗吃屎。

昏暗的灯光下,崔平一心二用,皱着眉,想着下午所听闻的梁州之事。

身为梁州人,他自然明白这事怎么回事,毕竟他也曾与之扯上关系,虽身处长安,但到底与往事和学堂有关,崔平也心有顾及。

这事与杨逍改的案子有关,他上书给齐白玉,就暗喻此事,只不过梁州之说与他所做之事却恰到好处,紧密联系在一起,崔平不知道除了他还有谁在参与这事,只觉危机重重,令人起疑。

“谁在那里?!”突然对面有人大吼一声,将崔平从思绪中拖拽出来。

见是巡视宵禁的金吾卫,崔平上前露出牌子猗以示身份:“下官乃是宣州刺史崔平,今夜圣上邀臣与其他刺史进宫议事,故而犯了宵禁。”

“你是什么人?胆敢冒充崔刺史?!”那人怒斥道,“来人,给我拿下!”

崔平心下一惊,就见那群人已经将他们围了起来,为首那人一笑,崔平下意识去看了他们的腰带。

没有符牌……

他们不是金吾卫!

崔平喊到:“你们是何人?竟然冒充金吾卫巡街!”

“无耻小人,我们是圣上钦点的侍卫,哪是你可以骂的?!”话毕,银光乍现,刀已出鞘,雨水划过剑锋,直指崔平。

小沉吓得躲在了崔平后面,附耳道:“崔,崔刺史,该,该怎么办啊……”

崔平皱了皱眉,他决计不是这几人的对手。突然间将伞一收,刀变向他的胸膛刺去,只见他脚一滑,拽着小沉从刀下滑过,那刀截掉了一些扬起的发丝,其余几人见状不妙,赶忙上前,哪知崔平将伞柄一挥,抵住了迎来的刀,小沉哪里见过这场景,被甩在了一旁,就听崔平声音划过耳边:“去找人过来!”

小沉慌忙答应,那人见小沉要跑,赶忙去拽着他的衣领,崔平趁机在他身后一击,借着这个动作,翻身用伞头划过突袭者的喉咙,对方喉咙一紧,滑了出去。

崔平将伞抛掉,转了转脑袋,骨头咔哧咔哧响,随后给剩下的人一击,刀被弹了出去,对面那人刚要捡时被崔平用拳头用力一砸,倒在地上呕了几下。

刚刚被崔平弄伤的几人又起来拌他的脚,崔平这次没躲过,滑倒在湿漉漉的地上,肩膀剧痛,可还没来得及,拳头就又挥到了脸上。

“叫你打爷爷我!你迟早要死的,谁叫你惹了人,也别怪我们几个手下不留情了!”

拳头又一挥,击到崔平右颊,青了一块,脑袋昏沉,却又听到上面有话传来:

“弄死你就去弄死那个小屁孩,我看他望哪里逃!”

崔平抵不过几人之力,突然喉咙一紧,他被人掐着脖子,小腹上还被用力踹了几脚,手掌上被刀刃划过的口子留淌着血,抓着掐着自己的手腕,被雨水冲涮,留下血迹斑斑。

“何人在那!”后头有人叫喊,伪装者心惊,手微微一松,被崔平找准了势头,往那人腹上一踹,一个鲤鱼打挺挣脱了出来,反手将人扣在地上。

其余几人见是大理寺的人来了,如鼠一般慌忙逃窜,就听孟晔大喊道:“给我追,一个都不要放过!”

“兄长!”崔朔自大理寺这一路上惊心动魄,赶忙来这了,快马驰奔,却见另一匹马越过了自己,直奔崔平那里去。

韩颉下马抓着外衫急忙道:“崔平!”

“咳,咳咳,我没事……”崔平扭头回应道,面色苍白,声音微落极了。

孟晔带人将人擒住,后面还有惊慌失措的小沉:“刺史,您没事吧!”

“无,无事……”崔平精疲力尽,实在撑不住了,倒在了韩颉怀里。

“刺史!”

韩颉将他的手一翻,伤口化了脓,眉头紧锁,随后将人抱起道:“我带他去处理伤口。”

“兄长……”崔朔不放心看了看,就听韩颉道:“你兄长受了伤,放心,有我在,没事。”随后将人放在马上,翻身上马走了。

崔朔将信将疑,随后上马去追跑掉的人了。

“啪。”

灯光摇曳,棋子落到棋盘上,倒映的人影轻笑,看着窗外发生的事,规划着下一步的局。

作者有话要说:*“美人靠”是徽州民宅楼上天井四周设置的靠椅的雅称(据传)。徽州古民宅往往将楼上作为日常的主要憩息和活动的场所。古代闺中女子轻易不能下楼外出,寂寞时只能倚靠在天井四周的椅子上,遥望外面的世界,或窥视楼下迎来送往的应酬,故雅称此椅为“美人靠”。

①出自《唐六典·注》。

②出自唐代陆龟蒙《和袭美寄怀南阳润卿》

*即五彩绳,又称五彩丝等,汉族节日习俗,一般在端午节佩戴五色丝线以辟邪,兼有祈福纳吉的美好寓意。

dbq忘了说,韩颉的“颉”读xie,第二声。这字是多音字,怕读者们有误解,特在此说明。

祝大家阅文愉快呀(*?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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