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雁门关。

此时已经是寒冬腊月，到处都是冰天雪地。广武城中的广济堂前人满为患。一位走货的胡商不解地问旁边的小贩，得知这家医馆的曲大夫病了半个月后今日回来。而这位曲大夫因为救过很多人，在城中颇有名望。

胡商听完小贩讲述曲大夫救人时展现出来的神奇医术后，也加入了排队的人群中。

很快，医馆开门。一位身材瘦削穿着黑袍的银发男子出现，人群立刻围了上去：“曲大夫，你的病终于好了。可喜可贺！”

“曲大夫，老朽我盼你多日了！”

“曲大夫，你的头发又白了不少，身体真的好了？”

“曲大夫，请万万保重身体！老夫离不开你啊！”

待曲大夫走近，胡商这才发现这位银发医师十分年轻，生的异常美貌，尤其是那双罕见的异瞳，左金右红，很是惹眼。胡商往后一撇，果然有很多年轻女子混在人群里偷看曲大夫。

胡商听她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得知，这位曲大夫，全名曲长歌。八月底来的雁门关，来的第一天就救下一位几乎断气的老人，因此闻名全城，随后成为广济堂的一位坐诊医师，如今已经是城内首屈一指的大夫了。

半个月前，曲大夫坐堂问诊时突然吐血晕倒，气息越来越弱。广济堂的医师们一片慌乱，又找来其他医师给曲大夫看病，结果个个摇头。还好当天一位刚入雁门关的裴大夫听闻此事主动过来救了曲大夫一命。

事后大家询问那位裴大夫得知曲大夫是连日劳累引发旧疾，需要长期静养。所以很多人担心曲大夫就此不来医馆了。

胡商听了很多有关这位曲大夫的言论后，对这位曲大夫的医术充满了期待。

很快他就领教了这位曲大夫的神奇医术，不仅一眼就看出他的隐疾，还只是弹了一首好听的曲子就消除了让困扰他多年的腿部隐痛，果真是神医啊。

一转眼天就黑了。完成今日的坐诊后，曲长歌离开医馆回到隔壁巷子里的家。刚一进门就见到裴沅一脸阴沉地看着他，“你再这样折腾下去，下次直接见阎王。以后不要说是我救了你。”

曲长歌无视他难看的脸色，像平日一样开始炼药。

裴沅抓起他的手腕探查脉息，眉头紧锁：“你体内的金蚕蛊倒是不再暴动了，但只靠喝药喂不饱它。若你内息充盈，补天诀辅以丹药还能勉强维持，但也只是勉强维持。更别说它现在这么活跃。”

“我知道，你不用多说。我意已决。”

“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当真不怕死？”

“……按你的意思，我就一定能活？”

裴沅被这句话问的噎住了，想要反驳却无法欺骗自己，“你真是……算了，我不和你一个病人计较。”

“我明日一早就启程回万花谷，给你留了些救急的丹药在药柜里。我不习惯道别，你就不要送我了。”

曲长歌郑重鞠了一躬，“多谢裴兄救命之恩，日后曲某定当结草衔环回以重报。”

“免了，你还是先活到那个时候再说吧。后会有期。”

丢下这句话，裴沅挥挥手潇洒离开。

时也，命也。

裴兄，我并非不怕死……原想徐徐图之，但时不我待啊。

曲长歌目送裴沅离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日裴沅果然走了，曲长歌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顿感失落。

早饭过后，曲长歌背着药箱，穿着厚实的貂皮大衣骑上马赴约出诊。出了广武城朝西走，最近的就是驻守在雁门关的苍云军大本营——苍云堡。

那是一座气势宏伟、散发着煞气与寒气的军事城堡。这座城池的主基调就是黑色。黑色的屋檐，黑色的城墙以及遍地穿着黑色盔甲、手持盾与刀的苍云军士们。他们个个久经沙场，是以一当百的好手。

演武场上数百名苍云军士正在进行日常训练。整齐划一的动作，气势凌厉的刀法，一双双无畏生死的眼睛，这就是身经百战的苍云军。

曲长歌不是第一次看了，但每次经过还是会被吸引。

军人的天职就是为国而死。家国大义仿佛就刻在苍云军身上，令人心折。

很快，一位军士来接曲长歌，带着他往里走，一路不断有苍云将士向曲长歌或微笑示意或热情问候。

苍云堡某处偏院内，苍云军的大统领燕辞在昏迷半个月后醒了过来，此刻半躺在床上听亲信们为他讲解这半个月里发生的事。

半个月前燕辞例行带队巡视边防，路上遇袭。杀手很快伏诛，但燕辞却被杀手的毒刃划伤当场昏迷，七窍流血不止。将士们一路快马加鞭往回赶，但片刻不到，燕辞就断了气身子也变得冰凉，将士们当场嚎嚎大哭。

“那个时候，我们都以为您死了，哭的眼泪鼻涕的。结果上天开恩，您身体里忽然飞出好多蝴蝶，那些蝴蝶绕着您飞啊飞……我们都傻了。”

“然后就听见一声鸟叫，那些蝴蝶化作一只大鸟飞走了。接下来就像做梦一样，您忽然就睁开眼睛了。我回神过来，您又昏过去了，但脉象、呼吸都在，身子也不再冰凉。”

“后来裴大夫来了，说您是中了奇毒，但他解不了，只能暂时压制。再后来曲大夫来了，他说有办法替您解毒。在裴大夫的力荐下，我们只能相信了。”

“您气色是一天比一天好，今天终于醒了过来，真是太好了。”

燕辞听着他们讲述曲大夫如何替他解毒，又听完最近的军中要事后，曲大夫到了。

见到这位曲大夫的一刹那，燕辞就失神片刻。银发异瞳，左眼金色，右眼红色，生的十分美艳，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妖精所变。只是这样妖异的容貌怎么会让他联想到一个无比厌恶之人？

曲长歌上来为燕辞把了把脉，细细检查一番后，开了药方递给候在一边的将士，“将军体内的毒已全部清除，这服药每日三贴连服半个月就能恢复如常。服药期间，不得动武，不宜操劳过度。”

在燕辞的示意下，将士接过药方领着其他人全部离开。

燕辞则留下曲长歌单独问话。

曲长歌坐下，脸上是一副冷淡的表情，“燕将军有何指教？”

燕辞定定地看了他几眼，语气温和，“燕某还未感谢曲大夫的救命之恩，曲大夫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是燕某能办到的，燕某说道做到。”

曲长歌突然一笑，“在下素来敬仰苍云军戍卫边疆的英勇豪义，可否让在下用医术为将士们尽一份心力？”

燕辞讶异地挑起眉来，颇有兴味地看着对方，原本冷冰冰的脸露出一缕笑容，像一把收敛了锋芒的剑，“曲大夫果然悬壶济世，心怀天下，那就有劳曲大夫了。”

曲长歌回以微笑：“感激不尽！”

曲长歌收好药箱，正要离开时，听见燕辞忽然问他：“曲大夫可认识京城温氏之人？温家乃百年医药世家，曲大夫可曾听闻？”

曲长歌脚步一顿，并未回头，“从未听说。将军还有什么要问的？”

燕辞收回刺探的目光，淡淡道：“今日劳烦曲大夫了。”

曲长歌冷冰冰地扔下一句“告辞”，头也不回的走了。

燕辞忽然一笑，眉毛一挑。

这位曲大夫脾气可真不小啊。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猜出来了吗？曲长歌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