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揽山孤儿院出来，徐昼然低头看手机。
黎礼瞥眼屏幕，微信通讯录上的数字一路飙升。
“徐昼然，”她终于记起来问，“你为什么把我拉黑？”
徐昼然停下脚步，在灯火通明处回头。
然后他垂下眼，似乎认真思索了一番：“有吗？”
黎礼摸出自己手机，拉开他们的聊天界面，给他展示那个红红的感叹号。
“我还等着你发照片。”
“你是不是因为把我拍丑了，无颜面对我，干脆拉黑了畏罪潜逃。”
徐昼然沉默不语。
手指在新好友申请界面点了几下，再返回去找到最底下的黎礼。
闪闪发光的礼。
微信头像是一朵黄色的小太阳花，沐浴在日光下，有着和名字相衬的勃勃朝气。
“不是。”徐昼然说，“你的头像，很容易和别人混淆，拉错了。”
黎礼半信半疑。
她头像是自己拍的。
舒雅在阳台养了很多绿植，名贵的品种也不少。某天盆缝里冒出一株小尖芽，悄然结出稚嫩的花骨朵。
舒雅发现了要拔除，在黎礼恳求下作罢。
黎礼细心呵护，等花蕊绽开，是如同太阳般耀眼的黄瓣，她拍下照片设为了头像。
见黎礼不相信，徐昼然手一伸，把自己手机递到她眼下。入目是好友列表，里面躺着一溜非常复古的名字。
岁月静好
花开富贵
似水流年
云淡风轻
......
而且，头像全是各种花卉，红的、黄的、紫的，花团锦簇，年代感随着春天气息漫出来。
乍一看自己那朵太阳花完全能融入其中。
徐昼然到底哪来这么多阿姨奶奶辈的微信？
黎礼郁闷地说：“那我换个头像。”
她在相册翻找了会，没有找到满意的。倒是有很多好看的自拍照，但是舒雅不让她用本人照当头像。
黎礼正犯难，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姐姐，要不要买个气球呀？”
黎礼和徐昼然同时看过去，
穿着粉红棉服的小女孩被大人牵着，手里抱着一捆球绳，乖巧可爱地歪头：“哥哥呢，要不要？”
大人笑道：“这是我家小孩的元旦实践作业，要制作手工品贩卖，还要写总结。不嫌弃可以买个，就是有点丑。”
黎礼望向女孩头顶飞飘的气球，纯色橡胶皮，吹得不够鼓，上面歪七扭八贴着动物粘纸。
是......挺丑的。
小女孩伸出手，声音稚气：“买了还送这个哦。”
肉乎乎的掌心躺着一张风干的树叶书签。
也的确是花了心思做的。
黎礼蹲下来，语气也不自觉跟着柔软：“小朋友，多少钱？”
“五元一个。”
黎礼认真挑选气球，拿过一个贴满小熊猫的气球，在怀里拍了拍，没有漏气。
歪头笑眯眯地说，“就这个啦。”
“要不要给哥哥也买一个。”
小女孩手指向徐昼然，“他好像很想要。”
徐昼然瞥一眼她，语气冷淡：“你哪里看出来我很想要了。”
“你刚刚一直在看姐姐。”
黎礼一愣。
她仰起脸，目光和徐昼然撞上。
徐昼然背光而立，轮廓浸在夜色中，周身都散着柔光，神色模糊。眼眸倒是漆黑如墨，情绪莫辨。
小女孩打了个喷嚏，手背揉揉鼻子，继续前话：“看姐姐手里的气球。”
黎礼把气球藏在背后：“这个我挑中了，你不要抢。”
徐昼然：“......”
他好想冷笑。
“姐姐，”小女孩兴奋起来，掰着手指头，“买两个会更便宜，只要八元。”
女孩妈妈笑着点头：“所得会捐入公益事业，帮助山区孩子改善伙食。”
黎礼牵着气球站起来：“那我都买下来吧。”
小女孩一本正经拒绝：“不行，姐姐都买走了，别人就拿不到了，没有气球的人好可怜。”
黎礼哑然失笑。
她揉揉女孩的头发：“那祝你的气球传到更多人手上。”
黎礼付了两只气球的钱，把一只递向徐昼然。
“送你。”
徐昼然眉梢微抬，看了眼气球。
“不要多想。”黎礼毫不客气把牵绳塞进他手中，“看你很想要而已。”
走动的时候，气球飘摇在温柔星空下，浮光缀在气球弧廓上，连贴纸也在闪闪发光。
想起购买气球的款项会帮助到别人，黎礼突然觉得很有纪念意义。
她喊住徐昼然，把手举高，让两只气球并肩，然后把手机调成夜拍模式。
咔嚓。
把这一瞬定格。
“徐昼然，你把我捞出黑名单了吗？”
取景歪了，黎礼低头裁剪照片。随口一问，顺便就把修完的图发过去验证，感叹号消失了，照片成功发出。
小图看浸在灯光夜景里的气球还挺好看，黎礼索性把它设为了新头像。
刚要退出微信，跳出语音通话请求。
她把气球换到左手，侧头将耳廓靠近手机：“周子枫。”
“在哪？”
黎礼抬头看看地标：“喷泉广场东边，岁岁花店这里。”
“徐昼然还和你一起吗？”
她抬头，徐昼然单手抄兜，一只手拿着气球，正悄无声息地注视着她。
“在一起。”
“还在？”周子枫惊了瞬，“他不是有事吗，事情办完了？”
黎礼突然想起徐昼然最初目的，如今跟踪目标早已不知去向。她语气不确定：“大概......吧。”
“那往前走三百米，左拐第一栋红白房子地下室，满月私人影院，来看电影。”
“什么电影？”
“最贵的电影。”
周子枫催促，“快点啊，等会就要开场了，挂完马上来。”
徐昼然问：“他叫你去看电影？”
“叫我们。”黎礼把手机收起来，朝僵冷的手呵了口气，问，“你要不要去找唐诗？”
“我为什么要去找她？”
黎礼迟疑：“你今天不就是为这个出门的吗？”
“不用继续跟了，已经得到答案了。”
“答案？”
“你不觉得他们相处模式很反常么。”
黎礼回想鬼屋那次短暂的相遇。
赵栎阳戾气十足，出口暴躁，仿佛是个随时都会爆炸的炸药包。
而唐诗在旁边，居然隐忍地没有发脾气，明明此前赵栎阳还是一副被甩的卑怜模样。
黎礼点头：“是很奇怪。”
“本来两人已经闹崩了，唐诗一直躲着赵栎阳，烦不胜烦。因为你帮忙送的那封信，迅速重修旧好，怎么想都很蹊跷。”
黎礼呆了呆：“所以你不是因为吃醋......”
徐昼然抬手看了眼时间：“两个小时。”
“什么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才反应过来，”徐昼然瞥她一眼，“希望你在别的事情上也能这么快开悟。”
黎礼：“别的事情，比如？”
徐昼然朝前走，丢下一句话。
“比如你的数学成绩。”
周子枫拉开门，满脸震惊：“你手上这玩意......”
黎礼抬头看了眼气球：“嗯？”
“就是通关后的神秘大奖？一只气球？？？”
“不是。”黎礼侧身给徐昼然让出位置，指了指他头顶，“是两只。”
周子枫：“......”
他拧着眉，看到黎礼笑意中的戏谑，冷呵声，掉头往包厢里走：“老子就知道。”
包厢很宽敞，明亮干净。
三排阶梯式座椅，两边是人行道，正对一幕巨大宽屏，像是等比例缩小的微型VIP影厅。
棒球社那几个男生起哄：“哟，你家礼礼来啦。”
“是啊，我家礼礼来了。”周子枫踹开笑得最欢的那一个，“还不让座。”
黎礼心中一暖，正要走过去。
周子枫推开她，对徐昼然做了个请的手势：“金主您坐。”
黎礼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子枫。
周子枫给她指了个靠门的边角位：“你去那。”
“周子枫真不是个东西，你来我这。”
一个穿着机车外套的男生朝她招手，把旁边的人推搡开，“这里有空位。”
被迫滚蛋的夹克外套男嚷道：“喂，你不是想撬墙角吧？”
“想什么呢，我只是不想看电影时旁边还坐个臭男人。”
“切，你自己不是个男的？”
“所以我才不想和你坐啊，同性相斥懂不懂？”
“斥个锤子，下次丢饭卡有本事别死皮赖脸和老子坐！”
“狗东西，不就刷了你十块三毛，天天念叨。”
“希望你用钱堵上我的嘴。”
两人关系熟稔，你刺一句我捅一刀，吵得不亦乐乎。
黎礼脑壳嗡嗡响，目光看向徐昼然身边那个空位。
第一排中间，视野开阔，闹中取静。
周子枫赶紧坐下：“我的。”
黎礼朝他走去：“写你名字了？”
周子枫：“我先来的，先到先得。”
“不听。”
“不让。”
“我视力比你差，比你更适合这个座位。”
周子枫拍案而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了什么心思。”
黎礼：“？”
“不就是要紧挨着人家徐昼然坐。”
黎礼张了张口。
“之前你光天化日都敢对徐昼然动手动脚，在黑暗昏昧的电影院会做什么，已经不敢想了。”
“总之，”周子枫正气凛然，“我不答应！”
机车外套男和夹克外套男迅速噤声，对视一眼。
“我就说周子枫会吃醋吧。”
“现在算是开团了？”
“要输。”
“谁要输？”
“当然是周子枫。”
“感觉徐昼然只是路过看一眼，他已经把qwe闪现治疗弱化全都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