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礼把新拍的照片给徐昼然发过去，没话找话。

【闪闪发光的礼】：你不穿校服，校长居然都没说什么。

等了一会，没有回复，也没有“正在输入中”的提示。

倒是谢明的微信进来了。

【谢明】：黎礼姐，黎礼姐姐，赌注的事您高抬贵手，再考虑考虑？我还想给小张买礼物呢！她下个月生日[哭]

谢明暗恋张望希，是他们几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黎礼正要回复，表彰大会宣告结束。

主持人让大家有序离场，参与以班级为单位的细分家长会。

她收起手机，随着人流回班。

在马奋未到场的空档抓紧打字，为了恶心人，她也学了谢明的口吻。

【闪闪发光的礼】：谢明哥哥，不行哦，是男人就要说话算话。

刚点击发送，马奋端着搪瓷杯推门而入。

她把手机翻扣在桌上，撑起下颌看向讲台。

马奋清清嗓子，随意讲两句开场白，便单刀直入剖析了本次期中考的成绩，学考、选考的内容和时间。

讲完后照例是表扬时间。

马奋端水大师，全班几乎所有人都被夸到了。

就连经常闯祸顶嘴的一个男生，也被评价为“有活力敢于直言”。

参加过外事接待和运动会的黎礼，自然也在例。舒雅这才得知她还摔过一跤，埋怨怎么都不说。

黎礼打了个哈哈。

这么丢脸的事，她哪里会再提。

到了自由交流时间，马奋在讲台上坐镇，有沟通需求的家长可以上去详谈。

舒雅没什么想了解的，黎礼的学习状况和表现，她随时可以向马奋打听。

加之和朋友约好了去商场挑鞋子，便提早拎包走了。

班内处于自由活动的状态，但碍于马奋在，大家都不敢有大动作。

只是拘谨地小声讲话。

黎礼重新拿起手机，没有新消息。

谢明又和人换位置，坐到了张望希旁边，正满面春风侃侃而谈，她决定换个语气敦促他兑现诺言。

打开微信，目光猝然顿住。

那句“谢明哥哥”躺在和徐昼然的对话框里。

谢明前几天换了个新头像，头像是夜幕中的弯月。

月亮指甲盖那么小，夜空又乌黑一团，乍看和徐昼然的纯黑头像没区别。

徐昼然不知是没看到，还是看到了没回。

对话就停留在十分钟前。

总之，先找点补救措施。

她打字：发错了。

撤回。

又输入：是这样，我和我们班的谢明打了一个赌，他......

删掉。

盯着键盘发呆。

倏尔顿悟，她有什么好慌的，搞得像出轨被抓的人一样。

说不定徐昼然根本懒得看这么多字，也没打算回复她。

毕竟消息发错人这件事，稀松平常。于是黎礼决定，什么都不发。

给谢明甩过去几张恶狠狠的表情包。

过了一会，微信新消息提醒。

不是谢明。

【徐昼然】：谢明哥哥？

【闪闪发光的礼】：我发错人了......

徐昼然没再回复。

气温一日低过一日，学校里爆发了流感。

中招的学生居家隔离，校内里里外外消毒个遍，一天三次教室通风，每日晨检午检。

在及时干预下，流感很快消声匿迹，黎礼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发起了高烧。

舒雅接她去医院，做了咽拭子，甲流病毒阳性，带了盒奥司他韦回家。

黎礼在家窝了一周，药吃完的时候痊愈了。重返学校，李若越告诉她一个不幸的消息。

两天后的周六，学校要举行远足拉练活动，除高三外所有同学必须参加。

远足拉练曾经是新献年度传统项目。

黎礼初一时还参加过一次，后来新校长走马上任，觉得这活动费时费力，也不讨喜，便叫停了。

李若越艳羡道：“高三真好啊，可以仗着要高考，什么活动都不参加，只要在教室看书就行了。”

黎礼把书包放下：“怎么又开始远足了？”

李若越：“今年是长征九十周年，听说是为了让我们忆苦思甜。”

何源靠过来：“拉倒，单纯是领导老师嫌我们体质太差，被区区流感病毒撂倒，所以重启远足研习，要锤炼一下我们。”

李若越：“你哪打听来的？”

“谢明跟我说的，他去老师办公室领路线图的时候听到了。”

黎礼问：“路线图，我有吗？”

李若越从书中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过去：“我给你保管着。”

何源仰天长啸：“来回50公里，步行，还只准带水，真他妈不是人啊！”

黎礼大致看下来，路线避开了市区，要走多段山路。

途经野生植物园，他们可以在那里休息三小时，解决午饭。下午两点再启程，沿着月见河的河岸走，预计五点到达学校。

长途跋涉，她心里盘算着要穿哪双鞋子才会轻松点，不经意看到何源正对着一颗苹果念念有词。

苹果上插着三根笔芯，像上供的香火。

黎礼好奇：“你在干什么？”

“祈雨。”何源用红笔在纸条上写写画画，放到苹果前，“我在网上找到了符文，据说很灵验。”

李若越：“别折腾了，天气预报说接下来一周都是晴天。”

“就是因为晴天我才作法，下雨我还求什么？”

“迷信是没用的。”李若越嗤之以鼻。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黎礼觉得荒诞，但想到病初愈就要走几十公里，深深的疲倦感涌上来。

她拍拍何源肩膀：“你祈得诚心点，连带我那份，加油。”

“礼礼，”李若越悄声说，“你要不要这个？”

说着把手机递过来。

黎礼疑惑低头，是一个二手交易app，商品页面赫然写着——出售病假证明书，主任医师真人手写，种类齐全。

“我问过了，可以开长宁中心医院的，公章也有，会定制好。”

黎礼心念一动，举起手机：“哪家店？给个链接。”

“搜病假条就行，有好几家。每天价格都有变动，你挑最便宜的就行。”

“你买了？”

“买了，说明天发货。”

“多少钱？”

“298包邮。”

黎礼按灭屏幕，义正言辞：“李若越，亏你爸还是人民警察，你怎么能做出这种弄虚作假的违法行为？简直就是给家门抹黑！”

李若越：“？”

远足前一晚，黎礼晚九点就蹬鞋子上床，打算养精蓄锐。

但生物钟作祟，到底没睡着。于是拧开床头灯，刷起微博。

微博热搜第一是邻省鹤玉市知名连环杀人犯落网的消息。

杀人犯年仅20岁，大学在读，阳光开朗，成绩优异，前途无量。

所有人都好奇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走上犯罪道路。

一时间，他的小学老师、初中哥们、高中女友以及各路亲戚朋友都跳出来，发小作文描述他的人生历程和人格转变。

杀人犯的微博账号也被扒出来。

黎礼辗转在这些账号间，瓜吃得越来越精神，凌晨三点才意犹未尽放下手机。

翌日顶着黑眼圈去学校，碰到同样精神萎靡的李若越。

黎礼诧异：“你怎么来了，不是有病假条吗？”

李若越闷道：“别提了，店铺被封了，假条没拿到，钱也没退给我。真是倒霉死了。”

何源幸灾乐祸：“让你走歪门邪道。”

李若越冷笑着诘问：“你要是走的正道，这天怎么没下雨呢？”

何源讪讪，摸着耳垂：“方法对了，只能说那符不灵验。”

出发在即。

黎礼做好了全副武装。

挑了减震透气的跑鞋，加塞两层柔软鞋垫。背了一千五百毫升的水壶。

宽大的运动裤口袋里放着药盒。

里面琳琅满目，有创口贴、感冒药、跌打损伤药还止痛药。

原本舒雅还让她带上防蚊虫叮咬的喷雾。

她闻闻味道，太刺鼻了没要。

上午八点整，学生们以班为单位，在督导老师和教官的带领下，分批出校门。

祁寒时节，连吸进去的空气都是冷的，刺得人鼻腔生疼。

在接连打三个喷嚏后，黎礼忍不住打电话给周子枫，他奚落了两句，没好气地叫她过去拿口罩。

周子枫有轻微的过敏性鼻炎，遇冷发作，所以入冬后身上时刻带着口罩。

两人早上结伴来学校，他还问过她要不要口罩。黎礼当时嫌闷，豪气地说不需要。

只能说打脸来得太快。

队伍是按照数列排的，高一在前，高二在后。

黎礼和老师报告了离队事由，老师没有为难，挥挥手让快去快回。

她换到道路内侧，放缓脚步，不一会就看到一面印着“高二一班”的旗帜冒头。

举旗的是盛鉴。

黎礼笑着打了个招呼。

盛鉴步调往她偏了偏：“你怎么掉队了？”

她吸吸鼻子：“我去找人要口罩。怎么是你举旗，你们班体育委员呢？”

“他今天要做手术，请假了。”

黎礼随口问：“什么手术？”

“就是，盛鉴目光躲闪：“就是小手术，男生的小手术。”

“哦。”

黎礼其实没听懂，淡定地点头，她向盛鉴搭话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和高二学长学姐擦身而过，目光投向后排。

她还是第一次看徐昼然穿运动服，经典的蓝白配色，宽松剪裁，复古形制。

别的男生穿起来邋遢土气，但衣服套在徐昼然身上，突然就变得光风霁月起来。

果然衣装靠人。

徐昼然看她一眼，目光淡淡的。

黎礼举起手机晃了晃，低头给他发微信。

【闪闪发光的礼】：徐昼然，我猜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逆流而行。

等她混入三班，找周子枫拿到口罩。

徐昼然回了消息：不好意思，不好奇。

黎礼面不改色打字：其实就是想借机看看你。

【徐昼然】：好看？

【闪闪发光的礼】：还行。

李若越电话进来，劈头盖脸：“你还不回来？教官说原地休息五分钟，要点人头呢。”

“就来。”

黎礼飞奔回七班队列。

一路跑得口干舌燥，借了张报纸席地而坐，拧开水壶仰头就喝。

擦去唇边的水渍，手中“嗡”得一响。

她划开手机。

【徐昼然】：那你多看看。

心脏扑通蹿跳。

黎礼压了压心口，果然不能毫无热身就剧烈运动。

国字脸男生原本和徐昼然聊着天，突然看到他举起手机，照了张像。

不禁好奇，脸凑过去：“拍什么呢？”

徐昼然收拢手机：“风景。”

男生看了眼周遭的土不啦叽的山坡乱石和光秃秃的小树杈。

挠挠脑袋：“风景？好看吗？”

——学校公厕后的杂草坪都比这里赏心悦目。

徐昼然低头看了眼手机：“好看。”

男生：“......”

徐昼然的审美能力是不是有点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