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苏栩和顾年景抵达如壶公司厂区。
赤日炎炎，苏栩白腻皮肤很快被晒得发红，她用手遮着强烈光照，跟在连背影都透着淡漠的销售经理身后。
脑中开始不合时宜地回想昨天，韩澈直接将车开进厂房才让她下车，三十几度的高温，愣是滴汗未流，一缕紫外线都没晒到。
“跟我进来吧。”作业间大门前，经理不紧不慢的语气，听着对来客颇不在意。
“好。”苏栩快步。
入门后，苏栩看见机器旁，两个工人正合力往陶土里添加着氧化物。她瞥了眼旁边顾年景，顾年景不动声色摇了摇头。
苏栩立马询问：“刘经理，我们想看看原石筛选。”
噢的一声后，经理：“也有，在里边。”
在那排机器的尽头，苏栩瞧见了一方简单的人工作业台，三三两两的工人正坐凳子上，用工具敲打着原矿石。
经理道：“全手工操作，保证泥料品质，但产能相对低，不知物合堂每月的需货量是多少？”
苏栩：“要看品类，回头我总结一份表格传给你。请问今天可以先把全类的材料单价报给我吗？”
“可以，不过，您家做全手壶，需货量不达我们出货标准的话，不太好议价，希望您别介意。”
苏栩听出来了，这是嫌弃他们纯手工作业出货不大，供需速度跟不上呢。
经理又道：“其实半手壶那块，料好价又低，成品销起来不会慢…贵公司不曾考虑过吗？”
顾年景这时开口了：“暂时未考虑。可否带我们参观贵司存泥区？”
经理道可以。
仓库，苏栩看着那一方方深色泥料，其中原矿泥储存量极少。
“如壶当真适应市场需求。”
刘经理点头：“现在的年轻人都喝奶茶，谁还会重金购买一只泡茶壶？如若价格在几十几百，他们倒是乐意买来试试。”
顾年景依旧不说话，点着头。
苏栩笑笑：“刘经理，可否麻烦按照现有品类出一份样泥，我们对比之后定夺？”
经理：“可以的，备齐料后我通知你们。”
不到中午时分，苏栩便打道回府，原因是和那位傲慢刘经理话不投机。
一进工坊大门，迎面撞上雀跃而来的文职姑娘江妍妍。
江妍妍是去年聘来的文职助理，年龄只比苏栩小一岁，苏栩在沪工作期间经常回工坊问事，因此两人早就混熟。
“栩栩姐，这么快回来啦？”
苏栩点头，嗯了一声。
江妍妍：“韩氏效率可真高，一大早就派工作人员把样泥送来了。”
苏栩：“真的？”
“可不是，我放内间台子上了，顾老师进去就能看见。”
苏栩道：“韩氏好真诚，不像今天这个如壶。”
江妍妍问：“如壶态度不好么？”
苏栩鼻头轻皱了皱：“跟传闻中一模一样。”
江妍妍露出为难表情：“啊，难搞啊？”
“直接不想搞的那种，一上来就警告我量少别谈价。”
江妍妍：“靠，那咱们就选韩氏，就冲韩氏亲儿子长的那股帅劲。要是合作的话他会经常来这吧…”
苏栩瞥瞥眼，一声不吭往她们那间办公室走去。
江妍妍跟在旁边，亲密挽起苏栩手臂，说道：“今天下班我提前一小时走哈，跟你请个假。”
“好的，家里有事吗？”
江妍妍嘿嘿一笑：“不，面基。”
“面哪个基？”
江妍妍神秘脸，贴近苏栩一侧：“网恋对象。”
网恋对象，这四字让苏栩为之一振。
她转过头看江妍妍，面上带几分好奇：“你们怎么认识的呀？”
“游戏呗，聊了很久后发现是同城，不过他是市里的。”
苏栩若有所悟点头，顺势打探：“那一般是聊多久约见面啊？”
江妍妍说：“要看两人之间聊得怎么样吧，我这个是聊了半年多才互发照片的，看照片之后我直接哇塞，甚至怀疑对方是个杀猪盘。”
“很好看？”
“又高又嫩！”
苏栩：“额…成年了吧？”
江妍妍翻翻眼：“当然成年了，跟我一样大。”
“噢。那…祝你成功，面基不翻车。”
“承你吉言哈。”
回办公室苏栩坐下查看手机，微信弹出宋以讯息一则，
宋以：【早上的事忙完了吗？】
真是够黏人的，半天时间也要问候一下。
苏栩：【已经从如壶回来啦。】
宋以：【如何？】
苏栩：【待客标准比昨天那家拉低十个档次。】
宋以：【何以见得？】
苏栩：【昨天的客户经理都不让我晒太阳呢，还叠加了珍稀水果+鲜榨橙汁+昂贵午餐，让人觉得不跟他买都不好意思。】
宋以：【大笑.jpg】
随后，
宋以：【那你是怎么想的？有答案了吗？】
苏栩：【傻子都会选吧，再说今天这家品类不多，定位也与我们不符，主攻廉价机车壶制造商。】
宋以：【那就韩氏了？】
苏栩：【还剩我爹地那关没过呢，等晚上我回家找他吵吵（bushi）。】
宋以：【你爸爸很难说话吗？】
苏栩：【有亿点点。】
宋以：【知道了。】
*
晚上，苏栩坐在客厅等苏淮南。没想苏淮南回来的时候看见她，先行开了口：“小栩，韩源下午给我来电话了。”
韩澈之父韩源，一手创办韩氏原矿石材有限公司。
苏栩两眸一亮：“说了什么啊？”
苏淮南坐下，喝了口茶，然后缓缓道：“嘘寒问暖表诚意，问我什么时候有空约个饭局面谈。”
听闻，苏栩：“太好了，看起来他们很想跟我们合作的样子，但…纯手工那点采购量，他们真的瞧得上吗？”
“话不能这么说，不走量，料却贵，利润不一样。”
苏栩默认点头：“那你怎么回的啊？”
“我说回头跟师傅们商量后定夺。师傅们呢，下午也跟我汇报了看样情况。”
“怎么样怎么样？”苏栩焦急确认。
苏淮南表示认可：“龙山原矿，自然是好。”
苏栩：“那？”
像是漫长自我心里建设过后的平静，苏淮南对苏栩制造出的局面已然半接受，他叹口气，道：“哪天跟老韩碰个面吧，先考虑着。”
正这时，一阵微信音响起，苏栩低下头掏手机。
韩澈发来视频请求？
什么情况…
苏淮南起身去了厨房，苏栩见状连忙跑回自己房里。
大脑在经过五秒的短暂思考后，做出了决断。
拇指点击绿色按键。
一瞬，滑嫩嫩超萌肉脸袭击屏幕：“是姐姐耶…姐姐。”稚嫩话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欣喜。
苏栩惊奇：“宋溪，怎么是你呀？”
对面细声细气：“哥哥收拾衣服，妈妈做晚饭，我玩哥哥手机。”
“噢，原来是这样，那哥哥知道你玩手机吗？”
“好像知道的…姐姐在哪里，什么时候可以再跟姐姐吃饭？”
温柔笑意在苏栩脸上蔓延开来：“姐姐在自己家里呀，溪溪在哪里呢？”
“溪溪跟妈妈还有哥哥来沪市，哥哥的家在这里…”
“家在那里？”
苏栩思考韩澈家为什么在沪市，抬眼瞥见红扑扑小脸蛋后的背景，开间宽阔室内通明，装潢现代轻奢风格。
小奶音一字一句慢吞吞说：“嗯，哥哥要把…这个家里东西都搬回我们宜清…”
苏栩耐心道：“这样啊…”
这时，背景里添进来个人。
苏栩眨眨眸，看见韩澈走过来。
紧跟着，传来那道低磁声线。
“溪溪，手机给哥哥。”
画面晃动。
倏而定格。
遽然侵入手机屏幕的深刻五官让苏栩神思短暂滞了一滞。
学弟颜值是能打的，这种死亡角度且没滤镜他都能如此出彩。
对面韩澈似只有短暂惊讶，他看向屏幕：“姐姐？”
苏栩半尬不尬笑了下，摇动左手打招呼：“Hi～”
她看见韩澈抱起宋溪在沙发上坐下，低声温柔说话：“别捣乱。”然后回头对着自己，“吃过晚饭了吗？”
遇韩澈也就前两天的事，这会被宋溪一下推进到视频聊天环节，苏栩着实有点儿不应，她略微僵硬，像上课被揪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生涩：“还…没，一会儿吃。”
韩澈浅浅弯唇：“家里下雨了吗？沪市这边有雨。”
如同老友间一句寻常问候，韩澈语气之自然叫苏栩默叹。
苏栩忙道：“傍晚时候下了阵雨，现在又转好了。”
韩澈道：“那你怎么回家的？”
“骑小电驴回来的，怎么啦？”
韩澈：“没什么，就问一下。”
或许是素养所致，韩澈并没有急着征问她考虑得怎样，但苏栩却主动开口提了刚才从苏淮南那获取的信息。
“你爸爸好像联系我爸爸了，说要约谈原料的事。”
对面渡来从容不迫的音：“嗯，那很好。”
苏栩接着说：“我爸爸好像思维转变过来一点点了，他还夸了你们家送来的样品好。”
“那请帮我谢苏叔叔夸奖。”
苏栩清笑：“好的。”
忽然，画面中一动，甜萌音调再次在苏栩耳畔响起：“姐姐笑起来好好看。”
苏栩被童言童语逗出一脸喜：“哈？真的吗？谢谢溪溪夸夸呀。”
宋溪又转动扎着麻花辫的小脑袋，朝向旁边韩澈发问：“哥哥你说是不是啊？”
韩澈稍顿，抿唇未语，却漾了层笑意。
过了会儿，像是再藏匿不住，他启开了唇轻轻一笑。
苏栩就坐在那，一刻间，她只觉屏幕里，男人星目涌来碎芒。
韩澈直视苏栩，
少晌，语意诚恳回答了宋溪的问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