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上了两瓶白酒，余薇和江祁面前各放了一瓶。谈运想出来打圆场，却发现这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兴致勃勃的，谈运插不进去，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李林。

却发现李林也是眼皮半阖，要醉不醉的样子。谈运放弃，自己盯着江祁和余薇，内心想着如何才能一次送四个醉鬼回去。

不过谈运明显是想多了，他都看困了，两人依旧神采奕奕。

“江老板不错啊！有两把刷子。”余薇瞅了一眼快见底的白酒，再瞅瞅江祁目光清明的样子，内心估计还要几瓶才能把他放倒。

“蔷薇老板也不赖啊。”江祁饶有兴致的跟她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余薇看着他已经空掉的酒瓶，心生一计。

“江老板，白酒有点腻，接下来不如喝点果酒？”

“行啊。”江祁昂着脸，风吹乱他额前的刘海，眼睛在黑夜中闪着光，脸部凌厉的线条也柔和了很多。

不到二十度的梅子酒端上来，余薇立刻给倒上，和没喝完的白酒融合在一起，递给他。江祁不疑有他，仰头喝下。

三五杯过后，江祁眼底升起一丝迷雾，整个人开始晃晃悠悠起来，余薇把东西放到一边，拍醒谈运准备走人。

“哇！”谈运揉着眼睛惊呼，“你居然把江哥喝趴下了，薇薇姐你可真牛。”

“那可不。”余薇一脸傲娇，“走了，回家！”

谈运叫了一辆车，和李林一起扶着方志柏离开，余薇叫的车还没到，坐在小摊旁边等。江祁这会儿靠在椅子上睡得正香，余薇凑过去，撑着下巴观察他。

倒是没想到江祁酒量这么好，最后只能使出杀手锏，让他混酒喝，这样醉得最快。

睡着了的江祁看起来乖乖的，全然没了平时欠扁的模样，余薇伸出一根手指头，试探性地碰了一下他的脸颊，发现江祁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她逐渐放肆起来，对着江祁的脸颊一阵猛戳。

余光之中，江祁的喉结上下滚了一下，余薇顿住，有些好奇地看过去。她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再看看江祁，伸手朝他的喉结摸去。

还差一厘米的时候，她的手猛地被抓住，对上江祁的眼眸，心漏了一拍，正想着如何搪塞过去的时候，江祁忽然又卸了力气，重新歪倒在椅子上。

“呼——”余薇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接起网约车司机的电话，确定了位置之后，把江祁抗进了车里。

江祁看着瘦，实际重的要命，余薇甩了甩手，关上车门后对上江祁漆黑的眸子，猛地一惊。

“你诈尸啊！”余薇不满地大叫。江祁这眼睛一下睁一下闭的，搞得她心律都不齐了。

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发现他眼神依旧是呆滞的之后，余薇悬着的心放下，泄愤似的戳了一下他的脸颊，说：“真没用，醉鬼！”

喝醉了的江祁格外好欺负，余薇使劲儿揉了几下他的脑袋，一会儿把他的刘海翻上去，一会儿又往旁边梳，直到下了车，余薇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车子扬长而去，余薇扶着江祁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自己则在月色下翻找钥匙。江祁摇摇晃晃地起身，走到余薇背后，整个人压在她身上，余薇顿时不满，“起开，压我头发了！”

江祁浑浑噩噩地站直，背抵在墙上，语气冷冷地说：“娇气包。”

余薇强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拒绝和一个醉鬼较真，随口附和，“知道了，说百八十遍了。”

“有吗？”江祁这精明样儿，配这呆头鹅一样的语气，还挺可爱。余薇忽然就不想急着进去了，掏出随身的手机，对准江祁的脸，开启录像模式。

“哎。”江祁自己先叹了一口气，撑着墙，轻声呢喃说：“娇气就娇气吧，我自己惯的自己宠。”

周围的蝉鸣声一声接着一声，江祁身边所有的背景好似被自动虚化，只有他，格外清晰真实。余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额头，眼眸里的水光和月色交相辉映，似叹非叹道：“那你还挺负责。”

门被从里侧拉开，谈运走出来，余薇急忙别过头。

谈运一把勾过江祁，说：“薇薇姐，辛苦啦，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的，晚安。”余薇说完，匆匆忙忙地离开，谈运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几遍，最终也没想明白，不明所以地扶着江祁进了屋子。

院子里还是之前的模样，没吃完的西瓜随意的搁置在桌上，旁边是那把小蒲扇，那卷饱经风霜的画被风吹到了桌角边缘，摇摇欲坠。

又是一阵狂风吹来，眼看画就要被掀翻在地，余薇跑上前，及时抓住了那卷画。经过这一番波折，画纸上又多了不少褶皱，余薇用蒲扇压住，坐下的瞬间，脑中不可避免地响起江祁那番喃喃自语。

不是多重的语调，当时听来甚至觉得好笑，但现在……

一粒小石子掉进湖里，从水面上看只是泛起了淡淡的涟漪，很快就能消失不见，但石子入水之后，一层层破开水波，其中的触动多大，只有湖水自己知道。

只有自己知道？

余薇在心底反问，咬咬唇，脑中开始思量起来。

头顶的月光越来越亮，照得庭院水浸没在水中一般，余薇蹭蹭蹭跑上楼，拿了作画工具下来。

*

天光大亮，刺目的阳光扫进窗户，江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窗前围着的方志柏等人，顿时清醒，朝他砸了一个枕头过去，方志柏灵巧避开，继续凑上来。

江祁不耐烦地揉揉头发，打了个哈欠，“大清早抽什么风？”

方志柏对他的冷脸浑然不在意，眼底燃烧着熊熊地八卦之火，兴致勃勃地问：“咱们今天出去玩，带薇薇姐不？”

江祁一言不发地起身，把方志柏推了出去，行云流水地把门反锁，继续躺在床上睡觉。辗转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有困意，江祁翻身下床。

一楼，李林正在吃饭，谈运在院子一角打电话，江祁走到李林旁边坐下，方志柏同样也黏了上去，江祁嫌弃地把他往李林怀里一推，拈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

李林给方志柏手里也塞了个包子，把人推到一边，随口说：“今天一大早，余薇出门了。”他和江祁同岁，那声姐实在叫不出口，叫薇薇就更不行了。

“嗯。”江祁随意应了一声，“我今天要去花店，你们想去哪儿去哪儿，我报销。”

“切！我看你不是要去花店，你是要去找薇薇姐吧？”方志柏嘴里还嚼着包子，说话含糊不清，江祁冷嗤了一声，“你的不报。”

“啊！别啊！”方志柏哀嚎起来。江祁听不下去，又往他嘴里塞了个包子，随即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江祁，你爷爷去找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做好你自己的，别管。”

江明会打这个电话来，江祁倒是毫不意外，让他诧异的是江明对这件事的态度。

“你爷爷也是上年纪了，有点老糊涂。”

“嗯。”江祁对此没什么情绪，早在他妈离婚的那一刻起，他就和江家没什么关系了。

儿子没有生气，也没有激动，让江明有些词穷。作为一个典型的传统父亲，他和江祁交流不多，离婚之后，更是没什么往来，他也不知道这个儿子到底在想什么。

琢磨了半天，江明才憋出来一句，“最近花店怎么样？”

江祁一哂，“就那样。”

“哦。”江明应了一下，再度陷入词穷，最后干干巴巴地说：“别熬夜。”江祁沉默以对。

“爸爸！军训要带什么东西啊！你帮我看看这些够不够！”

一道娇俏的声音传来，江明紧绷的身体得到放松，声音也自然了不少，“你妹妹刚升高中，过两天要军训，你要不要和她聊聊？”

“不用了。”江祁拒绝，语气嘲弄，“就我那高中生活，真给她说动了您又该睡不着了。”

听懂江祁语气里的嘲弄，江明火气猛然升起来，想说他两句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你妹妹催我了，挂了。”

“嗯。”江祁摁了挂断键，手机显示通话时间3分钟，估计有两分半都是在沉默。江明也是搞笑，儿子都快三十了，他才跑来扮演一个父亲，嘘寒问暖。

恍然回神，江祁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余薇院子门前。

“我觉得你不想一个人待着。”

余薇的声音在脑海中闪过，江祁抬手叩门，无声应答之后，他才想起，李林说她出去了。

她去哪儿了，找陆平安吗？

江祁打开微信，找到余薇的头像，点开对话框之后，千思万想只浓缩成一句话：你去哪儿了？没钥匙我怎么栽花？

……

荔山汽车站，余薇不耐烦地在大厅里踱步。

手机震动之后，看着江祁的消息，余薇心里烦闷更多，手指恨不得将手机屏幕戳出来一个洞。

【余薇：在汽车站，你翻墙进去，我不会报警的。】

江祁盯着屏幕良久，眼中闪过万千情绪。

【江祁：你都要离开荔山了，还惦记着你那点儿花呢？要我看，让它们死了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江祁：薇薇走了，让我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