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奇的话还未说完,人便歪歪扭扭地倒了下去。
“……我没有!”孟小蕊感觉百口莫辩,而且事情发生得实在突然,她来不及整理思路自证清白。
孟小蕊只能用无辜的眼神看向许昭。
“你先站在原地别动。”许昭的语气算不上温和,甚至有点冷冰冰。
孟小蕊无由来地感到一丝不安和恐惧。
“许队,120说还要二十分钟,堵在路上了。”侯莹放下电话立刻道。
“最近的医院在哪?”许昭问。
一旁的冯教授立马说:“市二医院。”
许昭没有任何思考和停顿,迅速掏出手机在通讯录搜索“二医院”,第一个跳出的是“林清禹(市第二医院)”,许昭按下通话键,电话响了三秒就被立刻接通。
“林医生,你现在在医院吗?你们医院能不能立刻出120急救?”许昭的语速飞快。
“我在,我现在去急诊叫人,给我地址。”林清禹迅速反应道。
“南州大学,经管学院办公楼。”
许昭说完,就听到电话里呼呼的风声。
林清禹显然经常经历这种突发急救的状况,他边跑边抛下一句:“十分钟到。”
许昭挂了电话,脸色很是难看,他对一旁的侯莹道:“侯莹,你把地上的物证采一下。”
“是。”侯莹答。
许昭又拨出一通电话,冷声命令道:“通知一大队立刻出警,叫上法医和现勘,地点南州大学经管学院办公楼。”
十分钟后,市二医院的急救医生率先赶到,林清禹也一同过来了。
急救医生抢救的间隙,林清禹扫了一眼倒地的病人:“面色发绀,呕吐,口腔溃疡、糜烂,靠近可嗅及口鼻腔的特殊气味,估计是百草枯……”
“百分之九十是百草枯。”急救医生惋惜道,“我们先拉去ICU了,有家属吗?”
许昭上前出示了警察证:“你们先送ICU,家属我来通知。”
“好。”急救医生忙招呼人把卫奇抬走。
许昭拉住林清禹,压低声音问:“百草枯……听说剧毒,是不是很难救了?”
“差不多吧,超过2克,神仙难救。”林清禹的语气却没有丝毫医生的悲悯,“这人是卫奇吧?”
许昭没有回答,只是说:“今天多亏有林医生帮忙,改天我请您吃饭吧。”
“不用客气。”林清禹看着卫奇被急救抬走,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的笑,“能第一时间看到世间因果报应,挺好的。”
“许队,玻璃杯残渣上有一股味道。”侯莹戴着手套,提着物证袋走来。
许昭原本是不想让林清禹旁观甚至是参与进这个案子,毕竟现在涉及到了林清禹的病人孟小蕊,林清禹必然会有感情倾向。但是,起码现在林清禹还不知道卫奇的中毒和孟小蕊有关……
许昭想至此,看向林清禹:“林医生,可以麻烦您帮忙看一下这个味道是百草枯吗?”
“行,我是不是不能碰你们的物证?”林清禹答应得爽快。
“侯莹,你给林医生一副手套。”许昭示意。
林清禹接过手套和物证袋,靠近鼻子轻轻一嗅:“嗯,是百草枯的味道。”
“……您确定吗?”侯莹从情感上也不愿相信此事与孟小蕊有关。
“我值急诊的时候遇到过不少喝百草枯的,就是这个味道,应该不会错。不过你们现在送去理化检验,应该很快就能出结果。”林清禹说。
“好,谢谢林医生。”许昭说。
许昭终于将目光投向孟小蕊,孟小蕊仿佛感知到他冰冷的视线,心虚般地低下了头。
这时,曹志平风风火火地赶到,看到许昭后张口就是:“许队,监控我全调来了,我先重点排查了今天上午出事前进出过卫奇办公室的,只有一个人,在九点四十分进入,四十三分走出……”
曹志平说至此,欲言又止。
“是谁?”许昭冷声问。
“——孟小蕊。”曹志平说。
“之后卫奇进过办公室吗?”许昭又问。
“是的,九点五十五分卫奇进入办公室,十一点二十七分卫奇走出,他的状态很不对,全身摇晃,手中拎着一个玻璃杯,最后将玻璃杯砸碎在走廊上……”
曹志平这话已经很清晰了。卫奇的指控加上现场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同一个人——孟小蕊。
许昭向孟小蕊的方向走去,孟小蕊见状步步后退,正撞上林清禹的肩膀。
林清禹轻轻扶住了她。
“我没有……”孟小蕊小声申辩道。
“你来这里干什么?不是说好待在寝室吗?”许昭的声音很冷。
孟小蕊一直以为许昭是昨晚那样温和、温柔的性格,但她显然忽视了许昭是一名刑警,还是刑侦队的领导。
孟小蕊被许昭的目光看得全身发寒,只能低下头,嗫嚅道:“我想换导师,我不想再待在卫奇那里……”
“你刚刚去卫奇办公室干什么?”许昭冷冷道,“不要告诉我这也跟你换导师有关。”
“我……”孟小蕊原本想辩解自己是去取证,但一想到自己真的碰过那个玻璃杯,留下了指纹……
孟小蕊只觉得百口莫辩。
她下意识往林清禹身后躲。
许昭稍一用力就把瘦弱的孟小蕊拽了过来,他冷声重复了一遍:“回答我,你去卫奇办公室做什么?”
“许队,有话好好说……”林清禹刚明白状况,只能温声劝道。
许昭冷冷瞥了林清禹一眼,他早料到林清禹会有所偏帮:“与案子无关的人员请回避。”
“呃……”林清禹被这话噎到,“行,那我回医院了。”
“今天麻烦了。”许昭也意识到刚刚的语气有些过分,调整了语声。
“不麻烦。”林清禹淡淡道,“还有,急诊刚给我发微信说卫奇确认是百草枯中毒,量不小,肯定是救不回来了,只能努力维持五六天生命体征吧。医院等会儿会正式通知你们市局的。”
“好,我明白了,谢谢林医生。”许昭道谢。
林清禹淡淡点了下头,然后转身干脆地走了。
许昭再次看向孟小蕊,脸色很是难看。
“我……我去卫奇办公室是为了……为了拿他垃圾桶里的证据残留……他昨天把手套和避孕套丢进垃圾桶……”孟小蕊被许昭冰冷的眼神吓得说话磕磕巴巴,她说着就要去拿电脑包里的“物证”自证清白。
“你别动!”许昭立即说。
虽然他的音量不大,但震慑力十足。
孟小蕊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侯莹,你把孟小蕊的手机和随身物品收走,人带回市局。”许昭冷声命令。
“是。”侯莹应声。
侯莹转向孟小蕊,语气比许昭温和许多:“小蕊,把手机给我。”
“嗯,真的不是我……”孟小蕊乖乖上交了手机和电脑包。
“我们回去说。”侯莹温和道。
一大队出警的人员已陆续赶到,许昭又叫了个男警陪同,小声叮嘱:“被害人兼嫌疑人,先别上强制手段,带去询问室晾着。”
“证人询问室吗?”男警员小声确认道。
“嗯,或者会议室都行。”许昭说。
“明白。”男警员点头。
男警员接过侯莹手上的电脑包。侯莹则抓着孟小蕊的小手臂,半是搀扶半是钳制。
孟小蕊也感到侯莹的力道不小,只是表面上还装着客气罢了。
见许昭稍稍得了点空,冯教授忙趁隙上前:“许警官,方便说几句话吗?”
“嗯,您说。”许昭对冯教授的态度还算客气。
“我能证明孟小蕊同学是因为我的要求过来办公楼的。她上周向经管院申请更换导师,由卫奇教授更换为我,学院询问我是否愿意接收,因为我之前从未和孟小蕊同学交谈过,我便请她今天上午来我办公室面谈。以上这些我可以提供和学院的沟通记录,还有我要求孟小蕊今天过来的邮件。”冯教授的用词是有所偏袒的,把“邀请孟小蕊过来面谈”说成是“要求”,显得孟小蕊无法拒绝的样子。
“好,我知道了。”许昭的语气客气,但话里的意思却是强势而不容置喙的,甚至连冯教授拿出的手机邮件记录都没看一眼。
冯教授有一种和刚刚林医生一样被噎着的感觉。
“您还有别的事吗?”许昭说。
“我曾听有传闻说卫奇教授私生活不洁,但任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是这种衣冠禽兽、禽兽不如的东西!”冯教授愈讲愈是愤怒,“他竟敢拿避孕套对女学生……做这种事,我觉得他现在的状况可谓是罪有应得!”
许昭心说这冯教授还真是个直肠子,什么话都敢说敢骂,怪不得卫奇这个垃圾都混到了正教授的位置,这位冯教授还只是个副教授。
许昭轻咳了两声:“有些话您慎重。您现在有空吗,我需要做个笔录。”
“有空有空。”冯教授听到许昭的好心提醒,感觉许昭应该是个不难说话的人,“我可以多问一句吗,孟小蕊这个情况可以算是正当防卫吗?”
许昭脸色明显一变。
正蹲在地上采集痕迹的屈粤无语道:“事后防卫可不算是正当防卫噢。正当防卫只能在犯罪的当时当刻,而且强/奸犯嘛,只要在当时当刻就算捅死也没事。”
许昭狠狠瞪了屈粤一眼:“闲的没事干是吧?要不要把老曹手上监控的活全给你啊?”
“老大您饶了我吧,我最近过敏性结膜炎又犯了,我还说下午跟您请个假去医院呢……”屈粤无辜道。
“不准。”许昭冷漠道,“破案24小时黄金期,我给你安排个少用眼的活,跟我去审讯。”
“别啊,我最怕小姑娘哭了……”屈粤赶紧求饶。
冯教授听到这话,很是忧心地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对许昭说:“许警官,我去趟洗手间。”
“您随意,有空的时候叫我们就行。”许昭说。
冯教授匆匆走出办公楼,找了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在手机通讯录里搜索“律师”,然后拨出了电话:
“萧律师吗?我南州大学的冯骅彬。”
“冯教授好。”电话对面的人尊敬称呼道。
“萧律师您是做刑事这块的对吗?”
“对,您有什么活尽管吩咐。”萧律师爽朗道。
“我有个学生,牵扯进一桩刑事案件,想请您帮忙。”冯教授忧心忡忡。
他很喜欢孟小蕊这个学生,功底扎实还很有学术创新思维,比他手下那几个“愚蠢”“混日子”的男生强多了。而且孟小蕊这个可怜的孩子啊,摊上了卫奇那样的畜生……
“没问题。具体案情您大概知道多少,您先跟我交个底,我好早做准备。”萧律师立刻答应。
“好,我们见面细说,您在律所吗?”冯教授问。
“我在外面,我现在赶来南州大学。对了,这个案子的主办单位和主办民警是谁,您知道吗?”
“麻烦您了。是南州市公安局的刑警,我听到……应该是刑警一大队,领导姓许。”冯教授说。
“市局刑侦一大队?”只听电话里的人突然一笑,“许昭大队长啊,那我很熟,老熟人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麻烦萧律师了!”冯教授长舒出一口气。
“您别担心,许大队长性格温柔,从来不搞刑-讯逼-供,不会对你学生怎么样的。”萧律师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