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
赫尔斯恍惚地放空思绪,管控室的运行设备时不时地发出正在化验的机械声,黑暗里唯有一双变化莫测的眸子微微闪烁着,令人无法探知他的情绪。
迪卡尔从茶水室里端出一杯温水递给赫尔斯,安慰道:“您也不必太过担心,只是身体不适干呕了一下罢了,您还没到受孕的最佳年龄,这种概率还是比较低的,并不一定就是怀崽了。”
赫尔斯抿唇无言,从迪卡尔的手中接过杯子轻轻含了一口。
适时星历4579年,午夜,夜深人静。
微凉的冷风把廊檐上的风铃吹的铮铮作响,整个校园都陷入了深度沉睡。
赫尔斯借用权限悄悄打开了仪器管控室的甲级防盗门,录完数据后,坐在休息椅上等待着他人生中可能的第一个虫崽。
检验结果要明天下午才能出,太阳穴上的青筋因为大脑过负荷的运转一跳一跳的钝痛着,但此时赫尔斯却不仅有些睡不着,还有些异乎寻常的清醒。
另他自己都惊异的是,他此刻所思所想的竟然不是恼怒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而是谢琅自己都还是一个没长大的狗崽子,他能够担起作为一名雄父的责任吗。
赫尔斯沉思着,一只手有些不经意地摩挲着表面上看来仍然平坦毫无异样的小腹。
这只虫崽来的确实不是时候,无论是赫尔斯和谢琅现在还要上学的年龄,还是他紧锣密鼓进行着的反叛计划,这只虫崽的到来都称不上是天时地利人和。
犹豫再三,赫尔斯打算冒着风险把他的计划透露一点给谢琅,试探一下他的反应。
这只未曾出世的虫崽的存在,告知或是不告知谢琅,反叛行动带上或是不带上谢琅,归根到底,都要看谢琅自己的选择。
赫尔斯对他们的未来是悲观的,他想既然刚开始是他先强求过来的爱,那么这次,他决定把主动权交到谢琅的手上。
剩下的就把它交给时间去检验。
时间会把一切都淡化,还是让伤痛更刻骨铭心?
赫尔斯不知道,他此刻的心境就像是无时无刻不走在悬崖的边缘,往下看是陡峭的山涧,是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渊。
谢琅就在悬崖的那一端站着,看着。
看他会不会一不小心,就堕入那暗无天日的地狱,会不会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伤痕累累。
赫尔斯只能告诉自己,朝前走,路有尽头。
然——
人有离散。
·
谢琅收到赫尔斯又不回来的星讯后,颇有些郁闷的叹了一口气。
唉,老婆是个事业型,频频独守空房的小可怜该怎么破?
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得,那还不是只能含泪支持了。
洞房空,枕席凉,长夜漫漫唯剑作伴。
深闺空守,思君如潮。
“呼——哈——,嗯……老婆好香,呼呼——哈——”
事实证明,谢琅就活该独守空房。
夜里军舍里回荡起小奶狗踩奶时才会发出的小呼噜声,哼哼唧唧,黏黏腻腻。
·
“叮叮咚咚!快起床啦,再不起床你萨里大爷要来踹你屁股了!起床起床起床……”
谢琅还没好好在梦里跟他老婆好好的告个别,就被一阵恼人的起床铃给创飞了。
没好气的一把砸上吱吱歪歪个不停的光脑,谢琅掀开被子,骂骂咧咧的去洗漱了。
“该死的萨里,什么时候趁我不注意给我设上的铃声,等会见到了看我不削死你!”
谢琅换上一身常服,给赫尔斯去了一条星讯。
[哥哥的老攻:赫哥,我和萨里一起去云景大厦购物去了。]
[哥哥的老攻:哥哥如果非常想我的话,琅琅可能会出其不意的大变活虫嗷!]
唉!
生存不易,琅琅叹气。
谢琅现在已经开始潜移默化的催眠自己主动去做虫族社会一个平常的雄虫了,甚至连语言用词方面都在努力地朝着虫族的语言特色靠拢。
过了一会儿还没收到回信,谢琅莞尔,飞快的收拾好背包就飞奔出去。
他和萨里萨勒特他们约好了一起去云景大厦购买军训晚会表演节目时需要的服装。
当初是谢琅先拖一众损友们下水和他一起表演的,可是事到临头萨里给他打电话时,他确是唯一一个记不住事儿的。
昨晚就因为这,独守空闺的谢琅还被激愤的萨里指着鼻子痛骂了两个小时。
谢琅心虚。
这不是这几天发生太多事儿了吗……光一个赫尔斯就够让谢琅神魂颠倒、精神恍惚了。
兄弟那是什么?早就让谢琅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真诚(虚假)地好生赔礼不够,狗萨里还顺杆子往上爬,不依不饶的非让谢琅给他表演个现场磕头。
对于萨里这种‘仰着脑袋往天空里想’的行为,谢琅不置可否,只是表示他连虚情假意也不配。
要不是正好这几天赫尔斯整天忙的不着家,谢琅才懒得跟个傻狗掰扯呢。
再一次吐槽帝国军校把军训晚会安排在首场联谊晋级赛之前的魔鬼流程,谢琅第一个来到云景大厦的流光大厅。
随便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谢琅有些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手中的光脑。
这群配吃虫屎的家伙!
[宇宙第一帅琅:狗子们我到了!限你们半小时内给我滚过来,不然等着开席吃狗肉!]
放下呆若木鸡的光脑,谢琅独自观赏着窗外海景荡起的层层白波,一望无际的汪洋令人神往。
倏地,自上而下的一道阴影径直掩盖住谢琅的身形。
抬目望去,只见一身简便常服打扮的阿骨斯汀立到他面前,谢琅的眼神不禁有些奇怪。
阿骨斯汀一愣,感觉谢琅的反应跟他预想中的好像有那么一丢丢天差地别的不同。
这身打扮其实是赫尔斯为了制造一次完美的偶遇而精心挑选的情侣装,看这白卫衣黑牛仔,难道和谢琅平时的穿搭不是如出一辙吗?
他笑意微僵,继续装作漫不经心的反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谢琅心中微哂。
这花孔雀整天打扮的跟要开屏似的,今天,那是平日里编个狼尾辫儿都要往头上带鎏金发扣的,今天突然变得那么朴素,让谢琅着实有些不习惯。
要说阿骨斯汀要泡他的目的其实表现得也挺明确的,但是谢琅并没有像往常对待自己的其他狂蜂浪蝶一样赶尽杀绝。
一来是懒,二来是谢琅没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而且阿骨斯汀也没有多喜欢他,非他不可。
这三来就是一来二去的,虽然老是互相嫌弃,但他们也算是老熟人了,甚至还能够称的上一句损友,说上两句还不至于那么的冷漠无情。
对待损友就要有对待损友的态度,谢琅不假思索就嘲讽起来:“没……没什么问题,太正常了!”
阿骨斯汀不着痕迹的轻吐一口气,正要落座,就听见谢琅在那里气死虫不偿命的嘴贱。
他俯身状若同情地拍了拍阿骨斯汀的肩,一脸悲苦让人不禁感同身受。
“汀子!到底是谁……到底是谁伤害了你?你今天竟然没有花里胡哨的穿金戴银!”
“难道是天凉了,哈德萨斯家族破产了吗哈哈哈哈!”
“……”阿骨斯汀。
阿骨斯汀不仅有些怀疑起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他感觉就算将来顺利搞到了谢琅也不一定有命去享受。
就这气死虫的功底赫尔斯到底是怎么忍受得了的?
光这一点,佩服佩服!
难道不会就忍不住打死他吗?
阿骨斯汀扭头,打算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一阵阵的鹅叫在耳边无限循环。
拳头硬了。
这时,一个罕见的黑发黑眸的小虫崽怯怯地走到谢琅的面前。
“哈哈哈哈哈哈呃……嘎?”谢琅被惊得一口气没上来。
阿骨斯汀饶有兴致,“这个小家伙和你一样都是黑发黑眸嗷。”
谢琅仔细看了看,发现还真是,他俯身主动交流示好。
“小宝贝儿,找哥哥有什么事儿吗?”
小崽子被他清正明朗的眼睛那么一盯,顿时害羞得从脸红到了耳朵根。
谢琅看着低着头,紧紧抓着怀里的布偶,紧张到连小奶膘都不自觉充气的小家伙,心里也有些没底儿。
原来在家里的时候,谢琅可是出了名的不讨小孩子喜欢,家族地位一度人厌狗嫌。
现在让他跟一个奶呼呼的小家伙说话,他表现得甚至要比小虫崽还要紧张,生怕呼吸重了就会把小家伙吹走了一般。
一旁的阿骨斯汀眉目深沉,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连对待雌虫崽子都这么温柔的雄虫堪称万里挑一,整个帝都星划拉遍了都找不出来几个。
那厢,小崽子终于鼓起勇气走到谢琅的面前,白嫩柔软的小手悄悄扯住他的衣襟。
抬起头来,那是一双漆黑明亮,如同两颗水润润大葡萄一般清澈懵懂的眸子,他满怀希冀的问到:“哥哥可不可以娶我雌父,做我的雄父?”
阿骨斯汀:wtf?谁的操作那么风骚?追雄虫小崽子都上阵了!
谢琅诧异了一瞬,没有急着对他的话下定义,温柔的继续问到:“为什么想要哥哥做你的雄父呢?是你自己这样想的吗?”
小崽子害怕他不同意,瑟缩着扑进谢琅的怀里,探出双臂的那一刻,谢琅眼尖的发现那白藕般的手臂上布满了嶙峋的伤疤。
小崽子细嫩的喉咙里顿时溢出小猫崽般虚弱的哭泣声,身子哭得一抽一抽的,谢琅手忙脚乱地安抚着。
小可怜抬起朦胧的泪眼,“是墨墨自己想要哥哥做我的雄父的,有了哥哥别的虫就不会总是欺负雌父了。”
谢琅恍然,再一次对虫族社会的制度产生了心理上的不适感。
这时——
吧台传来玻璃接连破碎的声音,一个脑满肠肥,大腹便便的雄虫径直向着他们走过来,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小崽子不断的朝谢琅的身后躲。
“玛德小贱种,跟你雌父一样的烂货,你们以为和我裁判离婚了就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吗?”
“今天我就要在这里打死你个小贱种!”
眼见着他即将走过来,谢琅瞳孔骤缩,黑如点漆的深色之中,满是冰冷森寒。
作者有话要说:谢琅:干死你丫的死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