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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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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捡回狐狸,晚上两人入睡便变得鸡飞狗跳起来。

那只狐狸似是听得懂话似的,格外黏苏年,对把自己认成狗的纪方酌爱搭不理,时常蹲在角落阴沉地盯着纪方酌看,纪方酌总觉得它的眼神带着股鄙夷的味儿。

而到了夜晚,它直接一个纵身跳在榻上,霸道地占据了纪方酌的那半边床面。

纪方酌强行将它抱起放在地上,将将躺上去,不一会儿就感到一团重物从天而降砸在自己身上,那狐狸竟团吧团吧挤到了纪方酌和苏年中间,卧在那床厚厚的褥子上,打算就这样安睡过去。

山间野狐皮毛柔顺,苏年半梦半醒之间翻了个身,那狐狸尾巴扫在他脸上,酥酥麻麻的痒,他一边梦呓一边抱住那只狐狸,挨进它洁净、细软的颈毛中。

有时他被捂得发热,就开始无意识地踹被子。

夜半,纪方酌醒来一看,苏年已经把被子撇到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内衫也散开了,露出一片洁白的皮肤,锁骨玉润,几缕青丝缠绵凌乱。

好像完全忘记自己身边还睡了个血气方刚的成年男子。

纪方酌:……

他当初干嘛多管闲事捡回那狐狸精的??

他喉结滚动,不太安稳平躺在一边。熬了半个时辰他终于无法忍耐,起身从苏年怀里一手拎出狐狸,扔在榻尾。

苏年睡梦中不太安慰地蹭蹭枕面,感到原本挨着的热源好像突然离开了。他不太适应,烦躁地哼哼两声,梦里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他自己也不明白,就这样本能地靠进旁边另一个更宽阔、更踏实的热源里。

他在男人的怀抱中,渐渐再次沉入黑甜。

纪方酌则僵了一夜,都没合眼。

-

拾来的小狐狸一天天长大,酒庄的生意也愈来愈好。

中途吕义又来了一遭,这回他不再穿着锦衣绸缎了,只是披着普通的麻布衣裳,远远地盯着纪家酒庄,不知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陶莹莹看见了,立刻就找纪方酌讲了此事。

她来找纪方酌的时候,村上的孙姨正过来买酒,听见陶莹莹的话后,叹道:“吕义啊,我听说他那酒铺因为交不起地租,半月前就倒灶了。”

纪方酌原本在给她承酒,听罢手中动作一顿,抬头问道:“我记得亭坊主给了他一笔银子……数量不菲。”

“坐吃山空使完了呗!现在大家要么都去销金坊喝酒,要么,就迢迢赶来咱们蓼乡,直接上门来你纪家酒庄,谁还去他那掺水的铺子当傻瓜?”孙姨笑道。

“原是这样。”纪方酌盛好两个小小的枣红酒坛,整整齐齐摞放起来,微笑递给她。心中却想:吕义的酒铺倒灶,会不会是亭岚的手笔?

但孙姨却突然叫了一声:“啊,差点儿忘了。”说着取下背后的竹篓,摸索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布包,递给纪方酌,“这是我家院子里今年新结的茉莉,这不,带给你试试新的花香酒。”

纪方酌眼睛亮起来:“谢谢您。”

他接过布包,里面软软地弥散着清甜芬芳的香气,湿漉漉的,像是还带着清晨的露水。

“等我酿了新酒,一定送来给您尝尝。”

“好……对了,”孙姨笑眯眯补充道,“这时节正盛产茉莉,我瞧村口那些姑娘家最是喜欢将花苞用丝线串在一块儿,戴在腕子上,比那城里卖的上好香膏还要好闻!听人说啊,你跟家里媳妇最近吵架了?还不拿这去哄哄?”

纪方酌一惊,这是什么八卦传闻?他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这些日子他跟苏年虽并未争吵,相处得还算融洽,但也的确算不得夫夫同心。

大多数时间,他们之间的氛围都处在一种暧昧与尴尬之间不清不楚的境地。

纪方酌无奈笑了一下:“多谢您的提议。不过,我家夫郎是为男子,而且,他从来无心于香膏香薰这一类的东西,怕是……”

“诶,我喜欢呀。”陶莹莹从他身后探出脑袋,笑嘻嘻地从他手里将那布包夺了过去,抓了一把雪白的花苞在掌心里,“哥,你等着。”

说完就去她自己的屋子了,纪方酌拿小姑娘没有办法,便笑着再与孙姨到了谢,然后拿着剩下的茉莉去煮甜酒了。

仓库里还剩着半坛头回酿成的蓼乡酒,纪方酌把酒倒在锅里,又拿糯米和着水,切成一块一块的剂子,揉成一个一个的小白丸,和茉莉花苞一齐倒入锅里。

水开沸腾后,他又取来冰糖,放在石钵里捣碎后下入锅里。

即使已经入秋,凉风习习,但锅里不断蒸腾而上的热气还是让他浑身发了层汗,像是被雨淋湿似的,背脊紧绷,薄薄的衣衫下勾勒出清晰匀停的线条。

糯米丸子一个个滚圆可爱,随着咕嘟嘟翻腾的沸水沉沉浮浮,花香和酒酿的味道交织混杂在一起,绵长醉人。

待到柴火熄灭,纪方酌拿来木盖焖在过上,打算去拿凉水简单冲洗。一边出了灶房,一边解开扎紧的上衣,动作利索脱了下来。

结果,刚好和从村口回来的苏年打了个照面。

每隔几日销金坊有人来取酒酿,他们置办了一辆小推车后,便是由苏年负责去村口送酒。

苏年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账本,面无表情和灶房外赤露上半身的男人对上视线。

他眼眸微微眯了起来。天光下,他看见一滴汗沿着男人的下颌垂落下来,又滑过精壮健康的麦色皮肤,坠入地面消失。

纪方酌没想到他这时回家,下意识拿衣裳挡了一下:“回来了?我……那个,打算去沐浴来着。”

“家里有小孩,”苏年语气平淡,“你注意一些。”

纪方酌点头如捣蒜:“好的。”

应完又委屈道,“莹莹下午不在庄子。说是去找玩伴做花环了。”

“哦,”苏年向他走来,侧过身子擦着他肩膀过去了,“煮了什么东西?”

“茉莉甜酒酿。”

“能吃么?”

“应该能。”

苏年揭开木盖看了一眼,弯下腰去,白雾氤氲,细腻的浓香将他包裹起来,像是一片云彩。

他从云彩里抬起头,踮起脚尖,伸手勾了张悬挂的帕子,丢给纪方酌擦汗。

纪方酌接过去,眼巴巴问他:“怎么样啊?”

“看着不错。”苏年点点头,“辛苦了。”

他今天许是心情不错,大大方方认可一番,纪方酌受宠若惊:“真的?!”

“……那,有什么奖赏吗?”他忍不住笑起来,又开始得寸进尺。

苏年站在锅子旁边裹了一身甜香气息,晕晕乎乎地说他:“你……多大的人了,还要奖赏?”

纪方酌又跟他诡辩,又跟他撒娇,他拗不过纪方酌脸皮厚,最后还是给他留了个甜头:“再做一次桂花的,就允你提一下想要什么。”

“没问题,”纪方酌答得爽快,内心却隐隐忐忑,“提了你便应允么?”

苏年没理他,兀自低头笑了一下。

正当纪方酌以为他又要搪塞自己的时候,却听他悠悠道了一句:“若你提了,什么我都应。”

他这回太好说话,纪方酌反而不信了,笑着又跟他斗了几句嘴,最后拿着衣裳去淋浴了。

晚间二人分食了甜酒,留了一小碗给陶莹莹。小姑娘回来的时候,那捧茉莉花苞已经变成精致漂亮的手串了。

“这是师傅送给师娘的。”她乐颠颠跑来,把那串花苞放在苏年手里,表情认真道,“他们都说,你们吵架了,所以师傅想用这个哄你的。”

纪方酌正在一旁擦桌子,闻言立刻抬起头,满目茫然:“啊?我……”

“真的,不信你问他。”陶莹莹挤眉弄眼。

苏年疑惑地看向他,纪方酌骑虎难下,只能清清嗓子点头说:“是的,是我……吩咐莹莹做好,想要送给你的。”

苏年看着他没有说话,半晌接过去,对女孩道了声谢谢。

女孩还嫌不够,眼神八卦,狡黠道:“师傅给师娘戴上吧。”

纪方酌:“!”

没想到苏年却看向他,平静伸出手,自然不过地应了一声:“嗯。”

应完,主动把手环递向纪方酌,示意他照女孩说的去做。

不就是戴个手饰么?!没什么大不了。纪方酌故作镇定,接过花环,捉起他的一只手腕。

却听女孩又笑着说:“不对,应当是左手。”

这……还挺讲究。难道是大俞的什么约定俗成的规矩?就像现代无名指戴婚戒一样。

入乡随俗,让他做他便做吧。

他于是又轻轻牵起苏年另一只手,正毫不犹豫要为他戴上,面前沉默许久的小美人却突然开了口:

“看来你的确不知。在大俞,给人左手腕上戴花环,是定情的意思。”

——在大俞,你的确……

不知。

苏年知道他不是大俞的人?!

难道,苏年已经知道……这副壳子底下不再是他原来成亲的那个夫君了。

纪方酌脑内一道闪电惊掠而过,瞳孔倏然放大:“你什么时候……”

可苏年却再也没发一语,而是就着纪方酌颤抖的、那只拿着花环的手,自己伸手,纤细白皙的手腕穿了过去,轻飘飘地捞了起来。

他静静地看着纪方酌,眼睫缓慢眨动,瞳孔里像盛着湖泊,水流在簌簌地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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