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都酥酥麻麻的，从心里传到指尖，柳安哪哪都不舒服，很不自在，他把眼神放在手套上，按照骨头做的尺寸戴在他的手上有些长，他试了试去摸东西，很软，像跑了气的气球，在被子上印出浅浅的凹陷。

“我们什么时候去买东西？”柳安恨不得忙得找不着北，和江映待在一起对他来说压力比较大。

“午休后吧。”江映打量着柳安，开始构思下一次的第一。

柳安被江映的视线看得发毛，紧急给江映找事做，“那你帮忙做个牵引绳吧，遛狗要栓绳。”

江映勉强把视线撕下来，对着扒在床边的狗回忆为数不多的人类社会的记忆，只想起了大概是一根绳子套脖子上，随便一根绳子就行了吧？

听完江映描述的柳安觉得不太行，他对着狗比划着，“要像人衣袖一样有两个圈套在它前腿上，还要连接前胸后颈，直接在脖子上套圈不怎么舒服吧。”

嚯，江映心里不是滋味，还要考虑畜生舒不舒服，我能也要个牵引绳吗？

江映表情似乎不太好，柳安及时改口，“要不让小花试试吧，她手工看着挺不错的。”

“区区牵引绳，等着。”江映瞬间上头，此等机会怎能让人！掀开被子就风风火火地出了房门。

等江映带着剪刀布料等工具回来，把它们摊开在床上一一摆好时，却无从下手。

犹豫片刻，江映不确定地问，“先弄个绳子？”

柳安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小花那边飘去，却被江映掰了回来，转念一想，让他释放无处安放的精力简直太合适了。

“先量尺寸吧。”见江映用手比划，不由出声提醒，“可以用线量。”

柳安演示了一番，“用线在前腿跟圈一圈，圈大一点，剪两条手掌宽的布条。”

看了柳安测量方法，江映恍然大悟，并举一反三按照柳安比划的位置剪出了其他部分，到了缝合阶段却又犯了难。

江映揪着那只白手套翻来覆去地研究，除了针眼，什么也没研究出来。

“不需要这么细，只要对穿着缝就行。”柳安也觉得那么复杂的缝法有些为难他了。

江映脑子里闪过了柳安演示测量时候的样子，询问道，“你再教教我？”

“把针扎进去再从背面扎回来。”柳安盯着江映的手，示意他试试。

按照柳安的要求，把前腿部分的布条折了几折后，江映捏着打头部分扎下去一针，扎完看柳安一眼，见他赞同地点头又下去第二针。

“就这样，一直缝就好，缝到尾调头穿插着缝。”

得到了认同的江映干劲十足，但一针一针缝实在太慢，针脚也歪歪扭扭，时长时短，柳安建议他可以一针直接多穿几个，再一起抽针。

“要不你教我一下，”江映抬起眼，斟酌着说，“手把手？”

柳安脑子里的弦崩了一下，他试图从旁观以及代入的角度来分析江映这句话，算上之前的宠物论，柳安总结出几种江映可能的意思，有几种更是让他觉得自己在自作多情，也有几种想的比较险恶。

柳安抬手缓慢地伸向江映，还好江映的关注点在手上，并没有注意到柳安探究的目光。

“我想了一下，我也不怎么会，”在即将碰触到江映时，柳安收回了手，并清楚地看到收回手时江映遗憾的表情和紧追不舍的目光。

“小……”柳安慢慢地张口试探。

“别了，”江映忙打断柳安，“相信我，我可以。”

连针并不难，埋头努力的江映很快就掌握了技巧，没多久就把裁好的布条全都缝好了。

缝好的布条除去一开始歪歪扭扭的针脚，后面越来越整齐，柳安真心夸赞，“很厉害啊。”

江映得意的眼神，骄傲的笑脸一丝不差地被柳安看在眼里，柳安指导江映把各个部分连接起来，在连接处要多缝几次才能更牢固。

做好的牵引绳穿戴在乖乖配合的小狗身上，江映拉着一头的圈，新鲜地抖了抖。

“它怎么不跑。”江映以为这跟马一样，甩一甩绳子就会往前跑。

“牵引绳是为了控制它的，”柳安忍不住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说，“它现在是野生的，作为宠物的话总是要先驯化。”

江映愣了一下，柳安眼里有一种他不明白的东西，让他直觉不是简单的宠物不宠物的问题，有些人类说话总是弯弯绕绕，他曾经吃过亏，此时不得不思考如何回答才能不管有没有其他含义都能完美应对。

“没事，现在出门吗。”柳安已经从江映眼神里一瞬的茫然中去掉了一个选项，过犹不及，再问反而容易变成引导。

耳朵灵的秦路知听到了关键词，扯上小花，问道，“一起去？”

“当然。”

柳安让江映把牵引绳交给小花，多熟悉熟悉，如果能驯，柳安自然希望小狗以后能保护她，跟过来总要付出劳动成果。

江映把身上浸满黑雾的外套给柳安穿，虽然只套了外套比较奇怪，起码能出门了，其他东西在街上一并买了就是。

街上人不少，有真正的百姓，也有各方人马混杂其中，柳安懒得分辨。

之前来过一次，江映便熟门熟路地领着人走，走了几条街才找到一家巷尾的小铺子。

江映坐在铺子旁摆着的方桌前，点了三份面，“上次来吃的饼和汤，这次换一换。”

老板虽然好奇四个人只有三个人吃，不过也没多问。

吃过了饭，江映顺手买了两包花生，边逛边吃，偶尔再买点糕点尝尝鲜，随缘逛到一家成衣铺，便进去瞧一瞧，他却看一眼就出来继续找，最终选定了一家门面气派华丽的大店。

江映挑的成衣铺子里的衣裳一看就贵，小花都不敢上前仔细看，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种铺子，抓着柳安衣袖躲在他身后。

旁边有人嗤笑了一声，背着手绕过他们出去了。

“他这人就这样，有点闲钱就不正眼瞧人，”老板忙过来招呼，“您别理他就行。”

江映本就没放在心上，眼神扫过一排排鲜艳的成衣，饶有兴致。

红的绿的蓝的黄的，各种颜色扎着柳安的眼睛，见江映正研究一套紫色底绣着古朴花纹的一件广袖长袍，柳安忍不住提醒他，“我们更需要方便干活的衣服。”

老板见穿着最好的人有改变意向的倾向，忙把人引向里侧。

跟着老板看过来，更多的是窄袖短褂，颜色也更素一些，柳安倒是更倾向这类型，而江映眼里明晃晃透着不喜欢。

最后还是按着柳安的要求买了素一些的衣服，秋装冬装都买了几套，秦路知和小花似乎没想到还有他们的份，不住地推辞。

“柳叔，太贵了，”小花声音弱弱的，“我可以做的。”

“等你做完了冬天都到了吧。”柳安以天气凉了生病的话容易影响行程，导致被抓的命运为理由，才让他们收下。

临走前，江映没忍住，把一套桃粉色纱裙买了下来，微风一吹，粉色的轻纱就飘得如勾人的烟，浅一些上衣和红色的裙摆便在这烟里若隐若现。

柳安欲言又止，左右都是别人的个人爱好，他就不多嘴了。

回到客栈房间后，小花把所有衣服都叠的板板正正，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找到归宿，离开柳安他们，小花分外珍惜每一天，虽然理智告诉她，迟早要离开的，感情却告诉她不想走，再等等，再等等吧。

黄昏时候，外面远远传来锣鼓的声音，小花竖起耳朵听，兴奋道，“好像有人成婚呀！”

没什么要紧事，柳安便带着她去凑凑热闹，顺着声音走了没多久，就找到了喜庆的一队人，街道两边都是喜笑颜开的街坊，柳安一行人混在里面，炮竹的红纸壳四处飞溅，小花顶着几片红纸目光黏在那小巧华丽的轿子上。

“好漂亮啊。”小花感叹，甚至不由自主跟着走了几步。

人多眼杂，柳安也紧跟了两步，江映和秦路知跟在两侧，空间拥挤了起来。

“好事啊，好事啊，那老马家姑娘能嫁给刘老板，这下不愁她家老母亲的病了。”

“可不，还不愁下半生了，要是我在年轻漂亮点，我肯定也要试试去。”

“这两天我也要去庙里拜拜……”

身边不停地响起对新娘子羡慕的声音，话里的调侃揣测，让柳安一阵阵地犯恶心，他叫住了小花开始往回走。

路上经过小茶楼，铮铮琴声配合老翁绘声绘色地故事情节，高高低低地飘出来，柳安驻足听了一会，讲的是这庙里供奉神仙的一些神迹，如何帮助迷茫的人获得前进的方向，大意就是拜神仙，包治百病，名利双收，心想事成，再之后就是讲那个刘老板诚心拜神才与马家姑娘结成姻亲这一现成的例子。

“喜欢听故事？”江映在一旁好奇，他们已经在外面站了好久。

“不喜欢，他讲的太荒谬了，走了。”

说着走了，方向却不是回客栈的路。

很多人都会来拜神，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在哪了，在镇子中心四通八达的路中间，修了一个亭子，神像就在亭子里。

隔了两条街的喜乐声依然清晰，很多人都去凑了热闹，中心的神像小广场上反而没什么人，寥寥几人围着神像跪了一圈，离开的人都带着满面笑容，仿佛憧憬的未来就在眼前，最后只剩一个麻杆似的小男孩跪在神像前一直没起来，走的近了还能听见一丝丝的哽咽声。

柳安稍微抬头打量一番那并不精致甚至可以说粗糙的神像，在他眼里，这只是个堪堪雕成人形的石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