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乐观者也不是悲观者，只是消极地随波逐流泯灭自我，话虽如此，愚者也仍愿在心中留下一些小小的期望。

可惜事与违愿。

体测因为阵雨而取消了，一个下午就那么匆匆过去，正当愚者对于去处茫然时，她的好友Tarot上线了。

只能说这家伙总是时不时出来冒个泡，虽然她记忆中对方这一周似乎不大有空。两人也没有玩游戏，只是进行着毫无营养的对话。

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话题就变了，些许是因为愚者心中还对着诚实公寓耿耿于怀，两人就这么聊到了鬼屋等等灵异现象。

“对了，我看你的ip地址好像是汀柳那一带的吧？”对方反常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什么事？”

“就是这个，我朋友之前转给我看过，你知道吗？”Tarot转来了一个营销号文章一样的东西。

愚者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对方的人品，于是她用教室还没关掉的多媒体电脑打开了这篇文章。

晴天霹雳。

文章当然不是什么正经内容，大致讲的是汀柳市周边的一些鬼屋什么的，然后吊诡的是，愚者在里面找到了自己的家。

当然不是诚实公寓那个鬼地方，而是她那已经变成了烂尾楼的家。

下面的内容大概是在讲明明身处老城区市中心附近，却有一栋快要二十年的烂尾楼，市政府一直没有接管拆迁就一直放在那里，传闻是受了诅咒云云。下面居然还有评论，说经常看到也一群群鸟从顶楼飞出来，可能是乌鸦，还有人说大晚上看到了人影。

愚者陷入了沉默，据她所知市区这一带可没有乌鸦，她倒是想到了自己家就在顶楼，她的爸爸把复式楼的小阁楼给改造了来养鸽子。顺便一提，她家那栋公寓楼也确实是快要二十年了没错。

愚者记得自己以前看到过Tarot的ip显示在泽州，和汀柳在同一个省里面只是有一段距离，如果对方确实是泽州人，那么汀柳里的异变已经连外地人的认知都开始混淆了吗？

“啊愚者，你居然对这些感兴趣吗？”后面突然响起了好奇的疑问声，愚者浑身一僵，转过身才发现坐在自己后面的隐者居然还没有走，手里还拿着她那本《世界文学史》。女孩抬起头望着她马尾一甩一甩的，好像露出了一个促狭的笑容，仔细一看又有些不怀好意。

“怎，怎么了？”

“没事，只是你既然感兴趣，那要不要我给你推荐一些精品啊，鬼故事，恐怖小说和电影都有哦，毕竟这个文学社可不是白进的啊。”

喂喂喂，女皇会哭的。

“不，不用了，谢谢。”说着，愚者拎着包落荒而逃。她并不是不愿意与隐者交谈，事实上与隐者的交流是一件令人感到舒服而有趣的事，但考虑到她还想要探寻诚实公寓的事，她实在是不愿在这种时候接受鬼故事的洗脑。

当然不是因为害怕，只是担心到时候脑子会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假说影响思考。

几番犹豫后，愚者还是一咬牙走进了公寓楼。刚放学不久，太阳还高悬于空，至少在这个时候她还能算是“勉强安全”。

愚者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保安室，她计划再去会会女管理员看看能不能从她口中套出什么。出乎意料的是，女人并不在这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小男孩。

“你好。”愚者迟疑了一会，还是开口和他打了个招呼。

“啊，你好！”小男孩似乎没想到愚者会和自己打招呼，有些慌慌张张地抬起头，会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开朗笑容。这时候愚者才注意到，他的声音和昨晚在电梯里听到的那个叫做“小阳”的男孩很像。

“我叫做愚者，你呢？”

“我叫太阳，你和姐姐一样叫我小阳就好了。”他仍旧挂着笑容，像个小太阳一样笑着，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对了对了，我之前都没有见过你啊，你是刚刚搬进来的吗？”

“嗯，是啊。”是她不擅长应付的类型啊，不过既然是一个健谈的孩子，那么问话应该不会很困难吧？“你说的姐姐是管理员小姐吧？”

“没错！姐姐叫做月亮。”

“你们关系很好呢。”

“嗯，我最喜欢姐姐了。”他用力地点点头，愚者不知道为什么却想到了昨晚女人那宠溺的声音与同血腥味粘稠在了一起的空气，只觉得脊背发凉。

这个孩子可能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她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

“你们在这里住了很久吗？你的姐姐是管理员小姐的话，你对这里的住户都很熟悉吧？”

“很久？”他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然后开始扳手指，“不清楚呢，我们好像住了几个月，不对，好像有一年多了，啊，不对，我也不知道啊。”他抱着头，摇头晃脑，好像把自己给搞迷糊了。“总觉得脑子乱乱的，姐姐告诉我时间不重要，不要在那里瞎想这些。真是的，时间不重要的话，我不就过不了生日了吗。”他有些气鼓鼓地挥了挥拳头。

生日？愚者模模糊糊中好像想到了什么，但怎样也搞不明白，结果自己也有些头晕了。

“住户的话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隔三差五的就会有一些生面孔出现，不过他们从不说自己是新住户，一个个就好像自己住很久了一样，也从来不和我打招呼。啊，愚者你不一样，你可真有礼貌，是个好孩子。”他点点头，似乎在夸赞愚者。

“也就是说你觉得这里一直有人增加？那么有少过人吗？”愚者眯起了眼睛，出现在这里的人，又意味着什么？

“呃，我不知道，平常几乎都没见过他们，姐姐也不让我乱跑，我平常都待在楼上。”他缩了缩脖子，“但好像没听姐姐说过。”

“那关于这栋公寓的由来和住户你还知道什么吗？”愚者有些着急地追问着，她觉得自己正在接近答案。

“啪！”突然身后响起了一个拍掌声，“好了，到此为止。”女管理员有些严厉的声音响起，她不怒自威地看了愚者一眼，然后走过来抱住了太阳，“小阳真乖，你先回去吧。”

“啊？”太阳眨了眨眼睛，有些犹豫地看了愚者一眼，但还是挥了挥手，又给了愚者一个灿烂的笑容，“那好吧，我先走了，下次再来和我聊天啊。”说着，他又看了愚者一眼，悄悄眨了眨眼睛。

愚者有些僵硬地伸出手，本来想回答好的，一扭头正好看到了月亮，那句话直接就被噎在了咽喉中。女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深沉不见底，仔细一看里面却似乎蕴藏着疯狂与近乎死寂的平静。

愚者打了个寒噤，她从没想过这两种情绪能如此和谐地并存于一个人身上，昨晚那股凝重的空气似乎又降临了两人周围。

“他是我的，他只能是我的。”女管理员淡然道，她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嘶哑，却如生锈的钝刀般一点点磨着愚者的耳膜。

“很抱歉，我只是有些好奇。”愚者果断地低头向她道歉，“因为昨晚睡的不是很安稳。”

“呵，”她听到了女人的一声轻笑，“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小心你的处境啊。而且你没听说过好奇心害死猫吗？”

“这时候装聋作哑与好奇的差别，或许只是死缓和立即执行吧？”

“没有差别，没有差别啊。”女管理员慢慢走近愚者，在她的耳畔轻声道，“你早就被盯上了，跑不掉的。”

心头发痒，愚者突然想到了昨晚在梦里听到的那句“找到你了”。

她摸了摸后颈，才发现冷汗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浸湿了衣领。

愚者没有和女管理员多交谈就匆匆上了楼，她蹑手蹑脚地打开了房门，很是紧张地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昨晚那个苍白的身影后，才长舒一口气进了屋子。愚者瘫在了沙发上，苦恼地揉着眉心，虽然中午补了觉，但一连串的事情下来还是让她有些心力憔悴。不知出于什么，兜兜转转她还是又回到了这间公寓里，尽管此刻她还是提心吊胆的。

思索着，愚者走到了阳台朝四周张望，虽然这里的住户比如她的邻居们还是疑点重重，但考虑到对方可能已经被开除人籍了，过于张狂的举动只会让自己出于危险之中。从阳台往外望，17楼的其它三件屋子都没有亮灯，但不能就这样认为里面没有人，小男孩之前说了他几乎没见过其他人，以及女管理员昨天说的晚上很危险，可能都是些昼伏夜出的家伙。愚者有大致估算过这里的情况，诚实小区有四栋公寓楼，每栋三十层，每层应该和这里差不多都是四间一厅一室的单身公寓。虽然不一定住满，但也存在女管理员和小男孩那种同居的关系。

说到二人，愚者又陷入了沉思。碍于面瘫，她对于他人的情绪多少有些敏感，希望借此学习来努力让自己有些表情。由于她浅薄的人生经历，她从女管理员身上只能感到一种复杂的情感，但看到小男孩，她又好像有些理解了，那种近乎病态的占有与爱。小男孩也或许比表面上看起来更成熟，不像求助，但他或许还知道着什么关键信息。

愚者轻叹一口气，回到客厅里把玩着手里的钥匙和挂坠，静静整理着思路。

天色在不知不觉中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