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这样极近的距离里，才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淡淡的茶花香气，似有似无，跟自己昨晚在他身上留下的信息素气味丝丝缕缕勾缠在一起，寥寥萦绕鼻尖。
祁越喉间些干涩，喉结不自主滚动一下，声音嘶哑低沉着说：“……去。”
“你说的！哦——！”方凌一下松开祁越，跳开，高兴得在床上翻了个跟头。
祁越：“……”
祁越轻微摇了摇头，披上了西装外套。
晚宴会场。
刚一入场，方凌便迫不及待地要去找迟叶邻，刚迈开步，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还在祁越臂弯里拢着。
当即想要挣脱，祁越反而没放手，抓紧了他。
“拉着我干什么。”方凌扯扯自己的胳膊，示意他松开。
方凌比祁越矮了有一个头，祁越因此微微低头，在他耳边低语：
“你不是疯狗吗，叫我看好你，别到处咬人。”
这话可是方凌自己说的，他无言以对，一跺脚，眨眨眼装傻，“我去趟厕所！”
祁越不置可否，松开了他。
方凌脚一抬就想走，又被祁越拽了回来。他用指关节抵开方凌薄薄的红润嘴唇，看了一眼他洁白的小尖牙：
“老实点，有事给我打电话。”
方凌不知听没听进去，总之点了点头，一溜烟没影儿了。
迟叶邻一身白西装，身材挺拔修长，立在会场后院的小花坛旁抽烟，察觉到有人向他走来，一抬头，定睛之下，整个人心神为之一震，竟是被靠近的这张逼肖另一张面孔的脸恍了几秒的神。
“你……”迟叶邻略微迟疑喃喃，还没等说出些什么，这人已然到了跟前，一开口，正是今天电话里的那个声音，清丽干净。
这样就清楚了，原来是祁越的那个小新欢，或者说……
迟叶邻微眯着眼审视方凌的脸孔，是替身。最起码，任何一个知晓祁越和小夏关系的人，在看到方凌这张脸的第一眼，就能明白祁越怀着什么心思。
近来他忙着新电影的事，只听祁越提过一嘴，说找了个人在身边，他那时还觉得莫名其妙，却没想到是这样一种状况。
一阵风将会场后院用来指路的旗标吹得猎猎作响。迟叶邻忽然明白了什么。
“告诉我吧。”方凌开门见山，将迟叶邻的思绪拉了回来，迟叶邻哪想得到他这么直接，拿烟的手一怔，旋即笑了出来，挤眉弄眼道：“怎么，这么急？你想怎么拆散他们，我给你帮衬着点儿。”
方凌心想，我想撮合人家还来不及呢！
方凌笑得格外纯真无害，嘴角显出个浅淡的小括号，月牙尖尖一样：“祁总小夏，天上牛郎织女，人间许仙白素贞，东方梁山伯与祝英台，西方罗密欧和朱丽叶，就算天无棱，天地合，那也是万万不能分手的！”
迟叶邻笑得手抖，没想到这替身觉悟这么高，烟灰都掉到了身上，含着烟，从兜里拿出手机递给方凌：
“想知道，自己问他不就得了？”
同时眼睛觑着方凌，准备观看一场小替身联络白月光的现场直播。
只是还没等方凌点开联系人，拨通电话，迟叶邻突然注意到对面的花坛下，那个所谓的夏贞的朋友，正举着手机，朝这边摄像，嘴里说着些什么。
！
迟叶邻爱看热闹的本性彰显无遗，瞬间就懂得了对面的人在干什么。
他怎么没想到呢？比起电话，视频岂不更带劲儿！
迟叶邻一把从方凌手中夺走自己的手机，指指对面的李逻明：“他正跟小夏打视频电话呢，你不如直接去问他。”
“看到没，小夏，这就是祁越的那个替身，我已经看过了，还没你一半好看。”
李逻明旁边的一个女孩儿挥挥手，对着手机说：“对对，你看啊，他自己一个人过来的，祁总都不知道在哪儿，平时肯定也不在乎他。”
“等你留学结束回来了，跟祁总和好，立马踢了他！”
视频对面始终只有些细微的声音，柔柔的没什么力道，完全和这边聊得火热的氛围格格不入。
李逻明和周边几个聊得正兴，猛然抬眼瞥到对面的人已经快走到自己跟前了，整个人吓得一激灵。
他自己的脸到现在还微微肿着，嘴角抽痛，一说话就经不住地嘴唇哆嗦，直流口水，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再看看旁边几个人，要不眉角紫着，要不脸颊结疤，再或者眼眶青肿。
而这一切，都是面前这个叫方凌的人干的。反而这个人，不知有什么鬼使的恢复能力，腿脚全活，脸面白净，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跟没事儿人一样。
可没有一个人敢再跟他正面干架，那疯狗发疯的架势，见一次，得躲一辈子。
——他是真不要命，而你不能跟一个不要命的人去争斗什么，他不在乎生死，你在不在乎？
他们私下讨论过了，这人绝对脑子有病，所以最重要的是，就算这神经病一刀把自己捅死了，也根本不用负责，这比什么都叫人害怕和胆寒。
况且昨天在公司大厅打架，还将人打进了医院，已经受了公司纪律的处分，绝对不会有人想隔天就再次惹事。
众人见方凌临近了，都神色慌乱，话全卡在了嘴边，全然没了刚刚讥讽的气势，犹如老鼠见了大猫，个个缩起脖子，眼神闪躲着看向别处。
此时，方凌在李逻明面前停下了。李逻明的手开始发抖，想叫保安过来，可又怕惹恼了这个疯子。
他要干什么吗？李逻明的目光不敢移开方凌半寸，寻仇？报复？身上不会有刀吧？！……
惊慌失措间，不小心按到了挂断键。
方凌眼看下一秒就能跟小夏说上话，结果李逻明把电话给挂了，气得他瞬间暴起，像一头发怒的小豹子，毛发悚立，吼道：
“给我打回去！”
李逻明一个激灵，差点魂飞天外，立马去按拨通键，结果网络出了问题，按了几次那边也没连上。
迟叶邻在后面看得直鼓掌，他是真没想到祁越的这个小替身这么生猛，太精彩了，手里的烟灰抖搂了一地。
就在这时，方凌肩膀上攀上一只肥厚的手掌，那手掌好似安慰他，在肩头拍了拍，又严丝合缝地贴在后背：
“怎么这么生气，哪至于？来来来，先坐下先坐下。”
这人四十几岁的年龄，大腹便便，满脸通红，头上刚植的头发油光发亮。他的手在方凌的背上上下抚顺，手下薄瘦光滑的脊背令他心中激动万分，简直蚀骨销魂。
方凌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大叔还挺好，自己吼太大声，也的确有点渴，就接过他递给自己的香槟杯。
“年轻人，火气太大可不好，来，坐着冷静冷静。”男人说着，为他推开院落内摆着的小茶几藤椅。
方凌坐下，顺着这男人的话，反省了一下自己：昨天进医院就说了，发疯是有弊端的，还是要稍微控制一下的。
这下迟叶邻脸上更精彩了，烟也不抽了，赶紧拿出手机打电话，添油加醋道：“喂，老祁，你后院着火了……”
方凌点点头，觉得这大叔说得在理，笑了笑说：“嗯，你说得对。”
“是吧，”男人唏嘘一声，手掌已经附到方凌的手腕上，“啧这手，你看你瘦的，哪能真跟人比划？”
方凌心想，你可别小看我。
“多大了？”男人视线在方凌白皙光滑的肩颈上来回逡巡，犹如胶质黏上去一样，“看着小。”
方凌想了想，随便说了个数应付。
男人盯着他手里的杯子，一迭声地催：“别光晃，喝呀，喝点儿。”
方凌觉得晃着好玩，等杯里的金黄酒液沉静下来，才举起杯子，嘴唇贴到杯口。
男人的视线黏在他红润的薄嘴唇和每一个动作上，好像自己在喝那杯酒似的，嗓子里咕隆隆地往下吞口水。
突然，方凌背后贴上一个高大的身影，他整个人被那身影笼在阴影里。
“我准你喝了吗？”耳边的声音极其低沉，像黑夜里的一声钟鸣。
接着，方凌手里的那杯酒被身后的人拿了去，微仰头全喝了。
方凌一转脸，带些惊讶：“祁越！”一个没大没小，也没规矩的称呼。
“上那边站着去。”祁越没跟他计较，冷冷命令道。
方凌立即站起身，从今天下午他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完成任务，必须要抱紧祁越这个大腿！
“是！”方凌乖乖在祁越身后站好了，像个守卫犬一样，腰杆挺直，就差敬个礼了。
祁越在方凌原先的藤椅上坐下，空玻璃杯底磕在桌面，叮的一声响。
他姿态放松，两条长腿交迭着，服务生送上来一只烟。
在那只烟缓慢燃放的前半段时间里，祁越只吞云吐雾，不发一言，院落里静得诡异，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一丝动静，紧张地看着茶几前的人。
如果旁人只是紧张，那跟祁越同坐的中年男人，简直是入坠冰窖了。
他只是祁氏Lotus集团旗下众多投资银行业务公司中的一个投资专员，怎么能想到这个漂亮的小青年正是他们祁总的人！
他汗如雨下，胆战心惊地看着祁越，而祁越只顾抽烟，好像并不在乎，也好像下一秒就会弄死他。
这种漫长的沉默，像死刑前的煎熬，男人终于熬不住了，开口道：“祁……祁总……”
“过来。”祁越略过他的声音，两指并拢，朝身后勾了一下。
方凌弯腰扶着椅背，把脸贴过来，听他的指示。
祁越把剩余的一丝烟雾，混着沙哑低沉的嗓音，全喷到方凌的耳廓里：“他刚刚用哪只手碰的你？”
方凌思考片刻，也小声地回答他：“嗯……右手，好像左手？”
“去站好。”祁越得了答案，命令道。
“好的！”方凌又乖乖上后边站着去了。
祁越掐了烟，目光终于扫到男人脸上，只是一瞬刻男人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个Alpha甚至没释放信息素，只是单纯的身份和目光上的压迫，都让男人两股战战，双腿不自主地颤抖，发了癫痫似的，体面全无。
“手。”祁越站了起来，服务生过来将他手里的烟蒂盛走了。
他这一声差点没让男人跪倒在地上，颤巍巍地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
“另一只。”
男人又伸另一只，“祁……祁总……啊呦！”
痛呼和周围的惊呼同时响起。
祁越动作干净利落，手掌一张一合，瞬间就把男人的两只手腕给折断了。
男人却如蒙大赦一般，慌忙说：“对不起，对不起，祁总，我不知道……”
“滚。”
李逻明手里的视频不知什么时候早打了回去，远在大洋彼岸的人观看了全程。
众人一时自己都错愕，随后才想起来什么，七嘴八舌地开始跟电话里的人解释：
“小夏，你心里别有什么，祁总不是真为了那个替身！”
“对！你别忘了他就是你的替身，你被人欺负了，祁总当然生气。”
“只是折了手腕，接上后两三个月就长好了，你要是在这里，我估计这老男人连命都没了！”
男人那边连滚带爬离开了会场，方凌则如小狗一样乖乖跟在了祁越身后，进了主会场。
唯有迟叶邻寸步不移，看这种抓马场面看得精神高潮，旁边小花坛的树枝上的叶子也给他全揪秃了，他看着祁越的背影，脸上兴奋得都扭曲了：
我的好兄弟，虽然但是……你喝的那杯酒里，是放了春｜药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