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听晚一直愣着，像没反应过来。
许涯时只好在又在他眼前摇手指，手指修长笔直，骨节分明。
虞听晚将他的手扒下来，有些尴尬地笑：“我还以为你回班级去了。”
许涯时说：“对一班有感情了，不想回去。”
就……听他胡扯。
虞听晚勉强集中注意力到面前的试卷上，刚写两笔，发现许涯时故态萌发，重新趴上他的肩膀。
他动动肩膀：“小心刘主任。”
“我会怕他。”许涯时撇嘴，不过还是拿开了手臂，捏着支笔来回转，“还没说清楚呢，刚才想什么？”
想……
虞听晚沉默片刻，才说：“感觉以前做错了件事，也不算做错，就是……没有考虑后果的情况下给别人造成了不好影响，有点不知道怎么形容。”
“影响很坏？”
“不算吧，明面上留了些面子。”
“那你是救他，不是影响他。”许涯时毫不犹豫地替虞听晚说话，“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想得通。”
虞听晚托着脑袋看他：“你怎么知道不会有更好的解决方式呢？”
“问题是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替他想更好的解决方式？和你关系很好？”
“没有，一般吧，只是认识。”
“那不就结了，有那点时间不如多做两道题。”
虞听晚怀疑许涯时已经猜到他说的是谁，考虑到许涯时不喜欢韩亭，虞听晚主动跳过了话题：
“课上有没有哪里不懂？”
“没有。”许涯时晃晃脑袋，毫不迟疑地说。
“……行吧，万一有需要，可以问我。”虞听晚收回视线。
到底心里有事，虞听晚尽管一再努力集中注意力，却还是总联想到韩亭，想他复学能不能成功。
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一方面觉得要是连作弊都能成功复学的话，当时何必要把人赶出去；另外一方面，盼着人复学不成功到底是件不道德的事情，他还不屑于这么做。
一不留神，笔被人抽走了。
“我说，大学神体验过逃课吗？”
许涯时凑得很近，眯着的眼睛有种想做坏事的调性。
虞听晚摇摇头：“逃课干什么？”
“上网、逛街、打游戏……随便都可以。”许涯时声音压得低，仿佛蛊惑般说道。
“……”虞听晚拍拍他的头，“好好学习。”
晚自习许涯时破天荒没在一班，虞听晚周围恢复成往日的清爽，自习、背书、练习，偶尔和同学交流，虞听晚感觉也不是太赖。
“这个月感觉过得好快，好像都没做就没有了。”语文课代表问完物理题，突然感慨了句。
虞听晚其实也有这种感觉，预期的学习计划虽然都完成了，脑子却空空的，不遇到关键字根本触发不了知识点。
被许涯时影响了。
虞听晚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受影响的不止他一个。
刘秉涛来巡视，看到虞听晚一个人坐着，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走道上愣了愣才走过来。
“人呢？”他敲敲虞听晚的桌面，眼睛却盯着后门，像是防备某著名学渣突然窜出来。
虞听晚瞅着身边空座位：“回自己班级了吧。”
“他那个班有什么好回……也好，应该回去。”刘秉涛中途改口，显得十分割裂。
哐当一声
走道倒数第二排中间的男生手机掉到了地上。
刘秉涛人还没过去，声音先到：“上自习玩什么手机，成绩好了是吧！”
“说的就是你，匡原宇！”
“我没有啊！我刚用手机查字典！”
“拿来我看看。”
一番兵荒马乱
男生手机界面确实是字典，刘秉涛只好把手机还回去。
转回头，他走到虞听晚旁边，低声道：“来我办公室一趟。”
找他的事情，虞听晚能猜到几分。
他跟在刘秉涛后面想，许涯时说得对，的确浪费时间，明明去留都不关他的事，牵扯上他干什么。
到办公室，刘秉涛又踌躇了会儿，才问道：“韩亭想复学的事你知道了吧？”
“嗯，体育课那会儿碰到了他，他说过。”
刘秉涛皱着眉头：“我不知道怎么评价，他求他爸妈，又找到另外关系，现在正在跟学校沟通，要以借读生的身份回国际班。他家那个家境，我想不通他这么做的意义。”
虞听晚静静地听刘秉涛抱怨。
“他……现在费这么大力气要复学，何必当初要作弊呢。”刘秉涛想捶桌子，考虑到虞听晚在，终究还是把手收了回去。
两个人相对无言半晌。
虞听晚垂下眼：“我先回去了。”
刘秉涛也没办法挽留什么，他抱怨一通，其实也解决不了什么根本问题：“学校考虑到只有那一场考试抓到证据，打算对韩亭现场测试，要是……大概率能回来。”
“哦。”虞听晚应道。
离开教室办公室，虞听晚裹了裹衣服，白天感觉不出来温度的差异，夜晚则明显降温。
这几日桂花花期过了，学校里不再充斥着浓郁的花香，只有风吹时才能闻嗅到稀薄的香气。
没变的依旧是灯火通明的教学楼。
虞听晚不知怎么，不太想回教室。
上网、逛街、打游戏……哪怕去操场跑一圈呢，哪儿都比回教室好。
他有校门进出的特殊通行证，想到便要做到，脚下一转，向大门口走去。
夜色浓重，越走越偏离光线的行为给虞听晚一种离经叛道的窃喜，他还没完全体验过自主逃课，今天的体验……也不赖。
给校门口保安师傅的出门理由是去买阻隔剂。
“对面药店就有，早去早回啊。”师傅笑得慈爱。
虞听晚垂眸敛眉，快步过了马路。
虽然阻隔剂确实需要买，但没有这么急。
虞听晚在药店里绕了一圈，出门后随机挑了个方向信步往前。
他对上网实在没什么兴趣，游戏的兴趣也不太大，至于逛街看电影就更是感觉没有必要了，走走停停，最后在一家书店门口停了下来。
书店位置不太好，设立的座位全部是空的，不过也是大部分实体书店的样子。
书倒是很齐，分门别类地放着教辅、社科、小说等等。
虞听晚想起自己在暑假时看得一本科幻小说，他才看完三分之二就忙着开学，到现在也没将剩下的看完。
书店恰好有这本书，放在书架的显眼处。
虞听晚翻到记忆当中停留的章节，靠着书架翻阅起来。
期间书店似乎来来回回进出了几批人，和他无关，自然也惹不起他的丁点兴趣。
直到——
手机屏上的好友码放到了他面前。
女孩子的脸红红的，说话小声又迅速：“同学，加个微信吗？”
虞听晚思索怎么有礼貌又不尴尬地拒绝时，另外一只手臂搭上了他的肩膀，许涯时笑笑地，说：“不好意思，不加。”
女生愣住，视线在他和许涯时身上来回移动，不一会儿，她的眼睛突然亮起来，连带收回了手机，笑着说了声打扰。
虞听晚望着她和同伴一起说说笑笑地离开后，才对上许涯时的视线：“你怎么来了？”
许涯时抽走他手里书，语气夸张：“拜托大学神，你知不知道你站在这里给别人当看板郎当了两小时？这书这么好看？”
他翻开封面，点点头，“是很好看。”
刚刚拍成电影的大作，票房几十亿，原著出版了上百万册，翻译成多国语言流通。
虞听晚不禁笑起来：“倒也没那么夸张。”
“真的，”许涯时翻开手机，把照片给他看，“我在网吧都接到了消息，啧。”
也不知道他啧什么。
虞听晚拐拐他：“所以你今晚逃课去网吧？”
“你不也逃课来书店。”许涯时摸摸下巴，“来书店算逃课吗？”
“算的吧，我没告诉老师，也没请假。”
“那……要不要来一场真正的逃课？”许涯时歪着头，又是那副蛊惑语气。
虞听晚看看时间：“都十点了，逃也没什么意思？”
“走，带你去广场看喷泉。”
“看喷泉很有意思吗？”
许涯时回过头：“没意思，但是晚上翘宿舍，很有意思。”
虞听晚以为他要给自己展示展示网吧通宵的魅力，倒是没想到，许涯时准时在十一点把他带回了家。
广场的喷泉随着音乐不停变化高矮形状，溅出的水珠打湿夜游人的衣衫。
摩天大楼的霓虹灯刚刚在眼睛里消失成一个点儿，幽静的小区已经近在眼前。
“你住这儿啊？”虞听晚打量着眼前景色。
小区绿化做得很不错，公共广场里还设了片游泳池，清凌凌的水波在夜色里荡出层层波纹。
“只能养鸭子，你想游泳的话我下次带你去个好地方。”
“你还想折腾啊，”虞听晚拿出手机，“我给许许说一声。”
“嗯。”许涯时一边看着他发消息，一边按下电梯。
看着手机界面，他说：“你们俩关系真好。”
虞听晚抽空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朋友就是很少，许许倒是和我一直玩得很好，不过也可能是他爸爸和我爸爸是朋友的关系，两家走得比较近。”
“有可能。”许涯时应和着，突然问，“他的许和我的许一样。”
“啊，是啊，”虞听晚抬眼望他，“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在想……”许涯时话没说完，楼层到了。
许涯时张开手臂：“欢迎来到我家，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