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江湖人士如此大胆是有原因的。他们以前自然打不过第一杀手，但今非昔比，听说黧鸦早被废了刑云阁的武功。没了刑云阁，他算什么东西？

所幸宋鹚不知道他们这群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不得不说，他们的想象力是真丰富。

宋鹚是自愿退出刑云阁的，也没受到什么惩罚。阁主帮过他，他为了报恩才替阁主卖命，代号黧鸦。但是后来他想要光荣退休了，阁主又打不过他，也只能同意。

退休后的宋鹚一直待在督公府，至于缘由，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此时与宋鹚对峙着的那帮人一直注视着他，试图从宋鹚身上找出破绽。

他们觉得自己的运气好极了，如果今日打败了宋鹚，就可以借此名震江湖。宋鹚只有一个人，哪怕还藏着什么保命的手段，也不可能打得过他们这么多人。

也不要怪他们不讲武德，谁让宋鹚这么倒霉地撞上了他们呢？

如果知道了这帮人想法的宋鹚：“……”

而另一边，对宋鹚那儿的情况一无所知的盛邛进了酒楼，才想起自己压根没有银子。但醉山楼的伙计已经热情地向他走来了。盛邛只能尴尬一笑，解释道，“走错了，不好意思。”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跑了，真丢脸！

盛邛跑到外面，刚好看到茶楼门口的宋鹚，正要过去，就看到一群人好像围着宋鹚。

出事了？

然而，等到盛邛走过去，他们还是没打起来。

“宋鹚。”盛邛顶着一群人盯着他的压力，走到宋鹚身边，悄悄地问他，“你不会欠他们钱了吧？”

盛邛想，宋鹚连三文钱的剑穗都买不起，说不定真的很穷。

宋鹚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他们。”

“那他们拦着你干什么？”盛邛想了想，震惊地猜测道，“不会是想抢你手上的绿豆糕吧？”

“别多管闲事，给爷滚开！”为首的人恶狠狠地朝盛邛喊道。

盛邛吓得一激灵，与此同时，宋鹚的剑已经抵在了为首那人的脖子上。

“原来是一群脑子有坑的傻子，要吃绿豆糕自己去买呀，抢别人的算是怎么一回事？这样不好。”盛邛躲在宋鹚身后同情地说道。

那群人气坏了，冲上来要打他。

宋鹚用了十几招就把这群“傻子”全部打趴在地。

而盛邛则再一次运用了自己的特殊技能——把这群人统统举报了。看着这帮人被守卫军拖走的背影，盛邛笑着掸了掸衣袖，“都说了这样不好，偏不听。”

“驾——”一辆马车突然疾驰而过。

差点被撞到的盛邛：“……”老天爷是不是看他不顺眼？

马车已经行远了，盛邛拉住了已经拿出寒剑正准备追上去的宋鹚，道，“算了，我们还是先吃饭吧，你应该带钱了，对吧？”盛邛指了指醉山楼，暗示他。

宋鹚在盛邛期待的眼神下，点了点头。他的面上显得毫无感情，其实心底有一丝疑惑，醉山楼明明是督公的产业，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带上钱。

但宋鹚向来是无条件服从盛邛的，故而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一同进了醉山楼。

“大人！”酒楼的伙计再次看到盛邛，眼神愈发火热。

盛邛知道这就是刚刚见过面的那个伙计，真够巧的，他只能扯起嘴角做出假笑的动作。

这便罢了，结果其他的伙计连同大堂掌柜都一起迎了上来。就好像怕盛邛跑了一样。

盛邛脸都要笑僵了，直到被他们热情地簇拥进了最贵的包厢里。

“大人要吃点什么？瞧我这张笨嘴，当然是最贵的菜才配得上大人！”掌柜笑得满脸的褶子都生动了起来。

盛邛想了想自己空空的裤兜，又揣测了一下宋鹚钱袋子的厚度，貌似是他们配不上“最贵的菜”。

“最贵的不一定是最好的，”因为没带钱而后悔万分的盛邛胡扯道，“我今天就想吃点清淡的，来盘青菜！”天知道盛邛最讨厌吃青菜了。

盛邛又看了看身旁的宋鹚，心想两个人点一个菜也太磕碜了，咬咬牙，道，“再来碗土豆。”

掌柜一下子都没说出话来。“大人，您别捉弄老奴了，老奴愚笨，不知土豆是何物？”掌柜弯着腰，满脸无助。

搞得好像他欺负掌柜似的，并不知道对方在害怕什么的盛邛拧着眉，努力回想有什么便宜的菜。

“小葱拌豆腐总有吧？”盛邛和善地询问道。

“有！大人莫急，老奴这就命人去准备。您先喝点茶。”掌柜擦了擦满头的汗，替盛邛倒了一杯茶，赶紧退出了包厢。

砰的一声，紧接着包厢外传来了一个伙计的声音，“掌柜您没事吧？”

“不碍事，来不及了，快去叫大厨做菜。”掌柜发出嘶的声音，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立刻吩咐道。

隐隐约约听到外面声音的盛邛捧着茶不知做何感想，他只能怀疑这个掌柜的大概不是很聪明。

“宋鹚，你坐。”盛邛闲着无聊，突然想听点八卦，朝宋鹚问道，“你以前是不是在江湖上为所欲为，啊不是，行侠仗义啊？”

盛邛这么问，单纯是因为今天遇到的那群半吊子水平的江湖人士。

他以前只把心思放在了修仙和吃饭这两件事上，都没怎么了解过别的事情，不免好奇。

宋鹚紧握着手里的寒剑，脸色如一汪死水般，他的眼里快速闪过一点温柔的情绪，又很快消失，只剩下冷漠。

“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盛邛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就像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件事，他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这剑，染过很多血，好人坏人的，都有。”宋鹚冷冷地解释道。

不过纯粹的好人和坏人，或许根本就不存在。

找错了话题的盛邛摸了摸额头，干巴巴地说道，“剑生来就是要染血的，立场不同罢了。”

寒剑是杀人的利器，可那柔软的剑穗，是残存的温柔。

盛邛倒了杯茶给宋鹚，“那个，多喝热茶。”热茶暖身，人就不会一直冷冰冰的了。另外，热茶不要钱。

宋鹚看着热腾腾的茶，他的过去就如同茶上的雾气，没有形状又虚无缥缈，他的现在和以后或许可以变成杯中的茶叶，慢慢地在水里游荡，自由又有依托。

“大人，菜来了。”掌柜敲门后才进来。

一下子有好几个伙计跟着进了包厢，每人手里都端着一盘菜。

盛邛诧异地看着掌柜，青菜和小葱拌豆腐两道菜怎么弄也不可能变成这么多盘菜吧？

强买强卖？有过类似遭遇的盛邛眼神无意识地锐利了起来。

这个世界很多人都会的专业技能——磕头求饶，又来了。看着掌柜这么惶恐的模样，盛邛严重怀疑是因为自己“督公”的身份。“自己”这个太监，以前到底干过什么狠毒的事情，他们都这么怕他？

“布菜吧。”盛邛深知讲人话根本不可能让掌柜站起来。

“是，多谢大人。”掌柜满脸庆幸地让伙计们把菜摆在桌上。

盛邛看着一桌子鲍鱼海参之类的硬菜以及上面点缀的一丢丢的青菜叶儿，陷入沉思。

“你确定我点了这些？”盛邛声音平缓得像一条直线。

掌柜哆嗦着双手，指着一道菜解释道，“您点的小葱拌豆腐，小葱用的是特产的香葱，豆腐用的是水晶豆腐。您要是不满意，老奴再命人重做。”

盛邛震惊得用手扶住了额头，“这些菜，得多少钱？”

“五……百两？”掌柜不确定地反问道。

差不多的套路，连要价都一样，盛邛不禁要怀疑京都所有酒楼都是黑店。

“我没有带钱，你打算怎么办？”盛邛跟个无赖似的问道。

“没有带钱？”脸上布满愁容的掌柜恍然大悟道，“老奴明白您的意思了，五百两不够，应该是要一千两的。”

一千两？

盛邛还没反应过来，掌柜就快速拿来了一千两银票放在盛邛面前。

在掌柜的期盼下，盛邛一脸懵地收下了银票，还白蹭了一顿饭。

或许，这家酒楼人傻钱多吧。

总之，大家都很满意这个结果。

“掌柜的，掌柜的，有个客人非要一字包厢。”一个伙计突然走了进来，焦急地说道。

“你没和他们说这个一字包厢有人了吗？”掌柜恢复了沉稳的样子，丝毫没有刚才和盛邛说话时的忐忑。

伙计瞄了眼盛邛所在的方向，“我说了，可他们非说他们主人身份尊贵，只有最贵的包厢才勉强能用。”

“他们的主人是谁？”掌柜赔笑着看了眼盛邛，继续朝伙计问道。

“是……晟王殿下。”伙计磕磕巴巴地回答，显得很害怕。

“二皇子？他不会知道什么了吧？应该不会，大人也不常来酒楼。”掌柜自言自语道。

“大人，望您先让老奴去处理一下这件事。”掌柜眼里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晟王，说的就是二皇子？”盛邛听见了掌柜的前半句话，思索了一番后，道，“我吃得也差不多了，二皇子想要这个包厢，你就给他吧。他可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