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轩看呆了。

他看了看楚熙，又看看箭靶，在武学师傅们接连的称赞声中，进退两难。

“似乎不是弓的问题。”楚熙慢悠悠道，“四皇兄，你还要试试吗？”

这时候再试其实毫无意义。

和第一天学射箭的楚熙相比，练了这么多天的楚轩早在她射中八环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原本想找借口说是弓的问题，结果楚熙用他的弓射了个十环。

但楚轩要面子，这时候说不试了，难道要他亲口承认是自己的问题吗？

“试就试。”楚轩倔强地不肯松口，看看手里的弓，抱着最后一丝丝希望，弯弓搭箭，瞄准了半天。

九环，九环……他不求多好，比之前好点就行。他专注地眯着眼瞄准，额上细细密密起了一层汗。

嗖——箭飞出去，勉强扎在九环的边缘线上。

“我就说吧，是弓的问题。”楚轩勉强捡回了一点面子，心底松了口气。

“唔，我觉得一样诶，不过四皇兄这么觉得的话……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楚熙笑起来，“毕竟这是父皇送的弓嘛，好用一些也正常，对吧？”

她明明在笑，语气软绵绵的，说出来的话却绵里藏针，让听者——尤其是楚轩，十分不高兴。

但他不能反驳什么，因为楚熙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楚轩用的是南六所的师傅准备的弓箭，比不上皇帝御赐的再正常不过了。

而前面，楚熙说她觉得一样——她都射中十环了，这话还能怎么反驳？

楚轩默默把弓还给楚熙，然后继续埋头练。

楚熙不软不硬地刺了这个总爱挑事的四皇兄两句，见他不再回嘴，便也放过了他。

又练了一段时间射箭以后，武学师傅便让她停下了。

“公主年幼，先前未经锻炼，即便有热身，短时间拉弓太久，也难免胳膊酸疼。”武学师傅解释，又叮嘱道，“公主晚上回去，记得叫人按揉一番。”

“我知道了。”楚熙动了动胳膊，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酸胀感，点了点头。

“接下来，微臣带公主去选小马驹吧。”

这也是第一天武学课独有的，楚熙早就知道，但仍然期待。

武学师傅带着她，一行人走了一大段路，到了上驷院。

上驷院靠近南门，位置显然有些偏，几乎是单独圈了一片地方出来。这是宫中专门拿来养马的地方，很大，味道略有些一言难尽。

但楚熙此刻显然不在意这点味道，她的视线黏在一匹匹高大威风的马儿身上。武学师傅显然十分满意她的表现，哈哈笑道：“公主，这边走。”

他们走过外面那些高大的成年马，来到小马驹这边。

很快，楚熙拥有了一只小马驹。

是她自己从一众小马驹中一眼看中的，才一个月大，通体雪白，十分好看。

“公主眼光真好，这匹马血统纯正，性情温和，很适合公主。”武学师傅夸赞了句。

这显然是句废话，这里的马驹当然都是极好的，不然也送不到皇宫来。

但这话既是实话，又很好听，楚熙听得十分高兴，看小马驹更加顺眼。

“它要多久才会长大啊？”

楚熙喂了一把马草，试探着把手放在小马驹的脑袋上，感受到小马驹蹭了蹭它手心，又问：“我不可以现在就学骑马吗？”

“大约四年便可成年了。”武学师傅回答她，“至于骑马，公主如今还小，是不能学骑马的，等这小马驹成年时便可以了。”

“公主可给它取个名字，多来看看它，培养默契，这样等开始学的时候便容易许多。”

这也是现在就让皇子公主们接触马匹的原因，马儿通人性，一块长大的情意对人对马来说都不一般。

“好吧。”楚熙有些遗憾，又摸了摸小马驹的头，思索了下，“小黑不太文雅，就叫你非墨好啦。”

得名非墨的小马驹叫了一声，仿佛在应和。

选完马之后，第一天的武学课程也就结束了。师傅离开后，楚熙依依不舍地又待了一会儿。

经过这一小段时间的相处，她自觉与非墨建立了深厚的友情，不舍得分开。

“不能把非墨养在清梧苑吗？”楚熙问陆文，“院子里应该有地方养吧？”

离得近才好培养感情啊，上驷院离南六所那么远，她哪里有功夫天天过来看非墨。

“公主有所不知，清梧苑的确有地方养，可非墨才一个月大，还没断奶呢。”陆文解释道，“等非墨六个月大，断奶之后，就可以带回来养了。”

“没断奶？”楚熙有些惊讶，“可，可我喂它草，它吃了啊，师傅也没阻止。”

“小马驹出生十日后，便可适当吃一些草了，只是仍旧要吃母乳。”陆文耐心解释。

她先前并不知道这些，在得知公主六岁后会逐渐接触到骑马，便自去查了，以便公主询问时能一一解答。

“那好吧，就再等六个月再来接你好了。”说着，她转头道，“都给本公主上点心，照顾好非墨。若是非墨有什么不好，本公主就让你们也跟着不好。”

她学着淑妃的口吻吩咐那些太监，见他们一个个陪着笑躬身答应，又喂非墨吃了点草，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上驷院。

回去的路上，他们碰到一个身着蟒袍的男子。他步履匆忙，神情不耐，看到楚熙一行人也没停下脚步，仿佛连打招呼的功夫也没有，径直走了。

他不乐意打招呼，楚熙便也没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这条路很宽，两波人就这样谁也没搭理谁，各走各的，错身而过。

“这是……我那个大皇兄？”等他走远了，楚熙才开口，“这么着急，也不知是有什么事。”

大皇子楚河，年十八，被封为郡王，封号庄，已经出宫建府，有了王妃。他是惠妃之子，上驷院附近这条路，通往的正是惠妃的储秀宫。

“奴婢瞧着，应是去惠妃娘娘宫中。”陆文思索了下，“最近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唯一特别的，大约就是边关大捷的事了。”

但，边关大捷的事，跟庄王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有关系，也不该这个表情吧。

大抵就是这位皇兄瞧不上她，懒得与她打招呼吧，楚熙这么想着，倒也没把这人放心上。

她今日心情好，不想被这个没见过几次的皇兄影响心情。

事实上，庄王之所以这样匆忙，和边关还真脱不了关系。

“母妃，出事了。”

刚走进储秀宫，庄王楚河便挥退殿内的宫女，张口便来了这么一句，唬得惠妃心里一跳。

“什么事值得这么慌慌张张的，你先坐下，慢些说。”惠妃皱了皱眉，命人打开窗，确定外面没人后，又示意身边亲信去外边守着。

“边关，咱们先前做的事暴露了。”庄王神情焦躁，显然慢不下来，也没心思坐，他只差没满屋乱窜了。

虽然心里一直觉得自己是长子，应该也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但这事到底不够光彩，挪用边关粮草的事传出去，别说太子了，王爷都没得做。

“你说什么？”惠妃也冷静不下来了，她猛得起身，“谁暴露了，这时候怎么会暴露的？”

“那些蠢货，账本子没销毁就算了，还被萧崇平拿到手。”庄王恨得咬牙切齿，“那个混不吝的，如今账本子在他手里，只怕到时候大家都得完。”

“你先别慌。”惠妃勉强理清思路，问，“被查到的是谁？他经手的那部分，你没露痕迹吧？”

他们先前做得谨慎，即便有人被查到，应当也牵扯不到庄王头上才是。

“是……被查到的是刘志王常那两个蠢货，儿子没露面，让张平吩咐人做的。”庄王反应过来，松了口气，“张平明面上不是儿子的人。”

他接到消息之后脑子发懵，着急忙慌地进了宫，哪还想得起来这些。差点忘了，刘志王常根本不知道背后是他，知道的只有张平，只要弄死张平，事情就好办了。

“他若是个聪明人，便知道这会子不该攀扯到你头上。”惠妃倒没完全放松，她接着分析道，“此战胜了，贪墨粮草被查出来，最多他自己死，可若胡乱攀咬，死得可就不止他了。”

“怕就怕他不够聪明，想不明白这些。”

“儿子回去便找人，杀了他。”庄王不假思索道。

“蠢货。”惠妃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骂别人是蠢货的，她恨铁不成钢道，“张平这时候死了，谁会不知道他背后有人，这是万不得已时的下下策。”

“那儿子……”庄王被骂，也不敢反驳，“跟他说清楚，让他明白？”

“嗯，找人给他分析清楚利弊。”惠妃疲惫地闭上眼，不想看见自己生的这个蠢东西。

“儿子明白了。”庄王会意，虽等不及想回去，却也没立刻就走。

突然进宫还能说是给母妃请安，没坐两刻钟又马上离开，说没猫腻都没人信。

“儿子先回去了。”又坐了一会儿，庄王才起身告辞。

“去吧，记得谨慎些，别留下痕迹。”惠妃又叮嘱了一句。

“儿子知道，母妃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庄王：母妃放心

惠妃：放心不下来，我怎么生了这么个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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