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时间还是定在戌时三刻。

有过一次经验，再面对这些，路瑶已经淡然了。晚上照例在春桃她们伺候洗漱完，她悄悄换好衣服，独自一人坐在房间等候。

果不其然，快临近约定的时间，原本安静的屋外开始有猫叫，她循着声往窗外看，却没看见猫，只在假石附近看到一团黑影。

她明了，蹑手蹑脚从净房绕出去，有了这人带头，她这次很快找到了纸条里所说的老地方，同样也是一处偏僻无人的破旧宫殿。

那个小太监领她到了门口，抬手敲了敲门：“主子，人带来了。”

话一说完，小太监便鬼鬼祟祟跑掉了，眨眼功夫就寻不见人影。

这速度快到路瑶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学了飞毛腿，她也就纳闷了一小会，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约她相见的人，此刻安坐在石桌，右手旁摆着酒壶，早在她进来前，便抬头看了过来，一双眼含情脉脉。

“淼淼。”

两个字被他喊得情意绵绵，想到之前萧凌在的时候，那两人平静无波的声线，再对比现在。

路瑶心中只想给萧家人点个赞，这群皇家人演戏一个顶一个牛。

她想着，走过去在萧汾面前坐下，男人把酒杯推了过来，她没拒绝，却也没喝，只是拿着杯子在手中转，透明的酒水漫延洒落在周边几滴，她盯着石桌上被浸透的地方，轻声说道：“有事嘛？”

这语气过于冷淡，想到之前她的态度，萧汾心有些沉，他几乎不受控制想到这几日宫里密探给他传来的消息，稍顿了下，他似开玩笑说道：“我们太久未见，担忧娘娘忘记了臣。”

“怎么会。”

路瑶扬起浅笑，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就凭借你做的那些事，我就不会忘记你。”

她的原意是指前段时间随处可见的纸条，可没想到这话一出，原本还带着笑倒酒的人，表情瞬间变得僵硬起来，眼神里还闪过诧异，震惊等情绪，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他迅速收回视线，掩饰性端起酒杯喝，却在下一秒被呛得咳嗽起来。

这一串怪异的举动引起了路瑶的注意，她紧盯着萧汾，微眯眼。

不对劲，只是提一下纸条，萧汾怎么会这么一副表情，有古怪。

路瑶心里合算，她眼珠子一转，决定开始套话，她绷着脸，冷如寒霜，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怎么不说话？还需要我说得那么明白嘛？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清楚。”

一句句发问，连问得萧汾哑口无言。

两人视线对峙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见萧汾轻松一笑。

“淼淼，你是不是吃醋了？”

？？？

吃个毛的醋。

路瑶都不清楚萧汾怎么突然得出个这样的答案，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的男人已经伸手过来，想要握她的手：“那些人不过逢场作戏，做戏的，可比不得淼淼。”

路瑶避开，她垂眸，她不知道自己哪里表现得不对，让对方察觉到了异常起了警觉，很显然，这不过就是个应付她的借口。

对面萧汾还在解释，路瑶只能随着对方的话，脸色慢慢变得缓和起来，等跳过这一遭后，萧汾终于暴露了他此次的目的。

他提起祭祀，侧面一直打探祭天舞的人选。有关祭祀的事，路瑶知道的内容都还是从春桃嘴里得知的，她并未直面回复萧汾，心里在忍不住疑惑，他问这些有什么作用，不就是个祭祀嘛，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含义嘛？

路瑶心里想着事，也没那么多心思应付萧汾，萧汾也看出她的不耐烦，没多久就住了嘴，从怀里掏出个木盒递过来。

她没伸手去拿，问：“这是什么？”

萧汾笑得神秘：“淼淼你打开后就知道了。”

他催促着路瑶看，路瑶再不想拿，可当着他的面，还是只能打开。盒子打开一瞬，她原本不在意的神情定住，眼睛里一眨不眨盯着盒子里的宝珠，黑暗里，宝珠散发着柔和的荧光，哪怕路瑶再不识货，她也听过这样东西的大名——夜明珠。

而且这颗夜明珠个头不小，色泽均匀通透，一眼望去，比那水色上等的翠玉还要亮眼。

想起曾经在杂志上看的一篇文章，它提起随慈溪陪葬的四件物品，其中有一件便是这赫赫有名的夜明珠，据估价高达8亿多。

8亿是什么概念，是路瑶把这些钱存银行，每月吃利息都够她爽了。

她显然被萧汾的大手笔给惊住了，半会都没说话。

萧汾却早有预料，虽说他们这些皇家子弟，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但这颗夜明珠也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找来的好货，刚拿到手时，他都没移开眼，甚至有一瞬产生了想要拿其他物品替换下它的冲动，可最后还是对皇位的渴望压下了这股冲动。

“这是给我？”路瑶不太确定发问。

萧汾笑笑：“当然，最好的宝物自然送给美人。”

这时候，他的语气带上了些调情的味，路瑶眉毛微不可见皱了下。她低头看着夜明珠，出于理智，她想要拒绝，这颗明珠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忍不住发散思维，如果她能把这颗夜明珠带回现实，那她能换多少钱，这些钱足够资助几十个福利院，足够让成千上万的，像她一样的孤儿完成学业......

这个幻想太过于美好了，路瑶沉浸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她摩挲着木盒的边缘，最后还是把它推回到萧汾面前。

萧汾惊住：“这——”

路瑶摇头，她早就想好了理由：“太明显了，容易被宫女发现。”

她莞尔一笑，今夜难得给萧汾一个笑脸。一直被她冷脸的人男人还有些受宠若惊：“无事，无事，那就先放在我这，等以后事情成了，宝库里的东西都是你的。”

“好。”

萧汾许下诺言，不过是为了安她的心，却没想到路瑶真的应下，他眼睛亮起。

像之前，她可从未正面回复过这些问题，甚至于每次面对着他，都高高在上，打从骨子里就瞧不起他。

萧凌又如何不知，他生母出生卑贱，平日最恨旁人看低他，如若不是要借助路瑶，他一个皇子又何必在一个女人面前委曲求全。

时间长了，就容易生矛盾，要不然两人上次见面也不会不欢而散。

幸好幸好。

萧汾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没成。

走前，见气氛正好，萧汾忍不住又靠近了路瑶，他低头瞧着娇小的女人，从她姣好的面貌扫到脖子以下，他的目光忍不住多驻留了会，才撇开，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他想伸手抱住她，可就在行动时又想到之前路瑶对于他的接触的抵抗，有一次不小心误碰到她的手心，女人脸色转而变得难看极了，时至今日，他还历历在目，最后，萧汾还是没做什么。

他知道对方吃哪一套，温声哄骗：“淼淼，等我登上高位，我必会把世间珍宝都送至你面前。”

路瑶微垂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口里嗯了声，便毫无留恋离开了这。

路瑶原路返回，她从净房绕到自己寝房。之前为了防止她的行踪暴露，她走前特意把烛火熄了。

这会回来，也是摸黑，只有丁点月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可不知道是不是这具身体有夜盲症，她依旧很难看清屋内摆设。

路瑶也懒得再点燃蜡烛，干脆循着记忆小心往床那边走，她扶着旁边的家具，走着走着，冷不丁摸到了一片温热，不似木头的坚硬，她下意识往下摁了摁，大脑还未来得及给出反应，原本在黑暗中摸索的手臂却突然被人牢牢抓住，力度大到她痛呼了声。

“谁？”

她大叫出声，只是一眨眼，原本黑暗的室内亮了起来，她习惯性闭了眼，等再睁开，就看见萧凌穿着整齐正坐在圈椅上，目光冷冷盯着她。

路瑶：“......”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谁能想到，萧凌还有摸黑潜入别人屋里的爱好，作为房间的主人她都还没发火，他倒先反入为主......

白天这人厌恶的眼神，她可还记得，现在见他这么看自己，路瑶窝火，也不甘示弱，她反盯了回去。

不就是盯人嘛，她倒是要看看，谁能盯更久。

最后还是萧凌先移开，顺带还放开了她的手。

路瑶连忙捏着自己的手腕揉，她低头一看，被他抓的一圈已经肿了起来，白嫩的肌肤上看着可怖。

靠，狗东西，下这么狠的手。

她有些难以置信看着自己的手，心里开骂起来，骂得正起劲时，萧凌说话了。

“你去哪了？”

路瑶揉了会自己的手腕，见它一时半会消不下去，也不再费力，她在另一边坐下，倒了些水喝下，才道：“见萧汾。”

反正对方早晚都会知道，她就没打算隐瞒今夜的事，不等萧凌问，事无巨细都说了，包括祭祀的事情。

萧凌听完后，并没说什么，倒是路瑶，忍不住问了埋在自己心里许久的疑惑：“所以——这个祭祀到底有什么特别？”

萧凌皱眉，闻言看了她一眼，眼里说不出的古怪，看得她有些发毛，心里后悔起自己多嘴。

就在路瑶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萧凌回道：“先皇在世时，寒山寺主持曾有预言，二十年后祭祀之日，凤凰涅槃，算下来，今年便是预言验证之年。”

还有一句，他没说的是，得凤凰者，圣命所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