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一姐姐我们先回去吧,今日都这般晚了。”春桃双手托着脸严府大门台阶上,一旁紧挨着念一。
身侧的灯笼燃着不足一寸的蜡烛支撑着那个火苗。
“我再等等。”念一目不转睛盯着马车归程的方向,漆黑一片,半点影子也未曾见得。
只听到那夹杂的虫鸣叫嚣着。
春桃从台阶上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灰,于心不忍看着念一一个人在这,索性又坐了下来。
念一回京这些日子每晚便坐在这里等一阵子,说不定姑娘什么时候就回来了,自她从广元回来后,心里总放心不下。
也不知这次去广元嗓子可有医治好,近些日子书信也未曾有一封,只能巴巴的等着,着实急人。
“笃笃笃”
远远的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声音越来越近。
春桃从台阶上站起来跑下去,倾着身子往那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少夫人,是少夫人回来了。”那轿子穿透黑暗缓缓驶来,春桃声音带着雀跃,朝着那方向望着。
念一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到了春桃身侧。
马蹄停了下来,轿子一顿,将还在昏睡的人晃醒了,沈昭禾抬眼便看严澈一手撑在自己头侧。
严澈手臂已经有些麻木,他僵硬的收回了手,看着沈昭禾睡眼惺忪的模样,眉眼间全是疲惫,看来这一路颠簸睡得并不安稳,轻声提醒她,“到了。”
他声音噙着一丝笑意,仿佛一片羽毛拂过心头,泛起一层层起涟漪。
沈昭禾恍惚间眨了一下眼睛,困意散了不少,目光落在严澈身上,他一手放在膝上,手背处被轿子的木棱膈出了深深的压痕。
看来自己是睡了许久,这一路他用手撑着她的头,才免得马车颠簸磕碰。
严澈率先下了轿子。
沈昭禾掀开轿帘,便看到念一跟春桃。
春桃慌着步子朝着轿子迎去,看到先下来的是严澈,面对少将军一张过于严肃的脸,笑意瞬间僵了起来。
“少将军。”春桃毕恭毕敬欠身一礼。
严澈站在轿子前,朝着轿子伸出手。
一双玉手搭在他的衣袖上,玄色的衣袍将那手指衬托的更加白净温润。
“少夫人。”春桃小声唤着她,和念一跟在她的身后。
回府后一个进了厢房,一个进了书房。
厢房内————
“少夫人,这一路奔波劳累,我去打些热水来,洗洗疲惫。”春桃掩了门退出了屋子。
人刚退出屋子,身边猛的窜出一道黑影,吓得春桃差点晕厥过去。
竹青赶紧捂上春桃的嘴巴,将人拖去了书房。
念一帮着沈昭禾脱去了外衫,看着她一脸倦怠之色,从怀里拿出一个栗子糖放到沈昭禾的掌心。
一脸期待的盯着沈昭禾。
沈昭禾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一个字,只是低头看着那糖。
她眼神的委顿被一颗糖一扫而空,手指拿着那个糖,放在鼻尖闻了闻,味道香浓,仿佛将那炒的热乎的栗子赫然在眼前,被那份温暖包裹着。
“铺子生意一切妥当。”不待沈昭禾提及,念一就知晓她要问些什么,不请自答,同她讲着。
那个织云?
念一将在广元王全正被抓入狱以及王重德的事情,无意间透漏过给织云,她并没有说些什么。
沈昭禾叹了口气,将那糖放回了茶桌上。
念一看出沈昭禾还又很多事情要问,但是如今天色已晚,要是同她细讲起来,说到半夜也是说不完的,唯恐她的身子忧思过虑,让她好生歇着。
待她一切收拾妥当,想起春桃去了半天怎的还未归来。
书房内 ————
春桃唯唯诺诺缩在一边,垂着头,时不时抬眼撇一眼严澈。
“春桃。”严澈声音清冷,不怒自威,平淡的语气在春桃听着宛如下了杀令。
“在。”
“你很怕我?”严澈看到春桃哆嗦的眼神,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他就是说一句话,怎么就感觉像是把铡刀架在她脖子上似的。
“没……,没有。”春桃头摇的跟波浪鼓似的,连连否认。可是对着严澈双眸自觉败下镇来,“少将军您总是板着脸,我,我害怕……”
说着春桃的泪就掉了下来,肩膀一抽一抽的。
“春桃?”念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春桃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眼睛泪汪汪的朝着那门口望去。
她期待着念一破门而出,将她拉去柴房打热水去,着书房简直就是刑场,多待一秒她感觉要昏厥过去了。
严澈看着春桃这么哭下去,恐怕书房都要被她淹了,无奈摆了摆手,让春桃下去了。
春桃如获重释,感激涕零的逃出了书房。
严澈一手扶着额头,很是无奈。
“你去哪了?”念一提着一同热水看到春桃低着头在厢房门口来回踱步,却不进去。
春桃抬眼看到念一提着热水走来,言辞闪烁,“我去净手。 ”
念一放下水桶,看着春桃低着头躲避着她的目光,知道春桃在掩饰着什么,她双手抓着春桃肩膀,看到春桃双眼含着泪,“谁欺负你了?”
“没有,我,我……刚刚我看到一只大老鼠……从我脚上跑过去,那么大,”春桃说着两手抻开大约一臂宽比划着,“吓死我了。”
“真的?”
“嗯。”春桃点头如捣蒜。
念一将信将疑的听着春桃的回应,有那么大的老鼠吗?
“少将军您总爱穿玄色,我觉得太无趣了。”
这句话像紧箍咒一样在严澈脑海里无限循环着。
直到翌日醒来,脑子里还回荡着那句话。
他一手拿着那件玄色的袍子,扔到了一边,又找出来一件,还是玄色,除了他那件官服在那一堆玄色中尤为显眼之外,再找不出第二类颜色。
严澈戴好官帽,刚迈出书房,就看到沈昭禾也推开了厢房门,二人四目相对。
她今日穿得是一席藕色罗裙,胸前绣着一朵盛开的莲花,宛如那日池塘中盛开的莲花一般清丽,发钗也是搭配的莲花样式朱钗。
他微微颔首,停了步子,语气温和说着,“这钗子与你甚是相衬。”
这是第一次遇见看到他身穿官服。
紫色的大袖圆领袍子,腰系玉带,身侧配着紫金鱼袋。整个人干练又洒脱,深邃的眼眸里蕴藏着不怒自威的神色,让人望而生畏。
沈昭禾不可置信看着严澈,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眼神闪躲一下,方从那份惊讶中回神,垂下头朝他拘礼。
感觉眼前的人离开,沈昭禾才抬起头。
他步子不疾不徐,每一步都意气风发。
却不知他的掌心早已生出了一层薄汗。
人走出大门后,竹青快马驱车赶往皇城,唯恐误了早朝。
“少将军今日是怎么了?”春桃看着严澈今日出言,就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样。
“癔症了。”念一关上门,头也不抬的说着。
马车一路绕到后门,沈昭禾下了马车,直奔柜台,翻阅着账簿。
春桃学的很好,近几日她不在,春桃做事井井有条,虽然有些小毛病,但总归是瑕不掩瑜。
“姑娘你先去楼上。”念一说着将那些账目摞好,眼睛扫了一眼门外,唯恐江晏霖那个狗皮膏药,不知从什么地方窜进来,沾到身上甩都甩不掉。
二人刚上楼,江晏霖就准时出现了。
“春桃,沈姑娘回来没?”早早的江晏霖就进来问着。
他身穿一身孔雀蓝衣衫,手中拿着一把金丝楠木折扇,细看那扇子有用金片贴合的痕迹,仿佛是将那把扇子断裂开后拼接合上的。
自沈昭禾今日离开铺子,这个江晏霖每日都要来问上一问,有时候进来坐坐,有时候顺路问上一嘴,不论刮风下雨,他总会雷打不动的出现。
“没有。”念一睨了一眼那个穿的跟个孔雀一般的人,敷衍回答着。
“真的?”江晏霖不请自来,接过织云手中的茶壶,自己泡起了茶来,他掌心摊开赫然一个珍珠耳环,轻声说着,“给你的。”
织云仿佛针扎一般猛的收回手,看了看那闪着光的珍珠,又斜眼看了看念一,踟蹰间手掌又被拉过,那珍珠耳环赫然放在掌心。
江晏霖用仅二人听到的声音问着她,“沈姑娘回来了吗?”
织云回避着江晏霖的目光,知晓江晏霖是在收买她,打探消息,心虚的朝着楼上撇了一眼,拿着茶壶逃离开来。
念一看着织云小跑着从江晏霖身侧离开,白了一眼江晏霖,以为他又调侃起了织云,夺过他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桌案上,那茶杯的茶水溅出几滴,撒在桌面上。
“诶?哪有这么做生意的。”江晏霖语气虽然嫌弃,拿过念一手中的抹布将那茶渍擦拭干净。
面对对让如此赶客行径,依旧面不改色坐在那。
念一看着人完全就是无赖模样,赶走又回来,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
“我教你的功法,可练会了?”
“会了会了。”江晏霖根本就么听到念一说的什么一个劲的搪塞着,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二楼。
“诶。”江晏霖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一股力量拎了起来。
眼睁睁看着念一的拳头袭来,江晏霖双脚反复长在了那地上一般,怎么也挪不动,下意识的抱着头蹲了下去。
念一拳头刚到江晏霖脸前,那身影嗖的一下缩到了地面。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我打不过,但是我会躲呀。”地面那人嬉皮笑脸,似乎还很得意。
念一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那个无赖,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头的怒火。
“你以后不要叫我师傅。”
“啊?师傅,为什么呀,我会好好学的,我每天鸡不亮就起来练功。”说着他站起身来装腔作势的舞了两拳,意识到口误,赶紧纠正着,“鸡不叫我就起来了。”一双眼睛却紧盯着念一的神色。
念一无奈了闭了闭眼睛,任由他去,就当是积德了。
江晏霖这次也是耐着性子,坐了一个半个时辰也不见走的意思。
眼巴巴的朝着那二楼望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个痴情的望夫石。
忽然感觉门口的光线被挡去了大半,念一看过去,正是严澈来了。
这人今日好生奇怪,晨起莫名其妙的,现在也莫名其妙,往日总是一身玄色的人,出奇的穿了一身蓝,跟江晏霖衣服颜色大差不差。
严澈迈着步子径直要去二楼,念一拦在跟前制止,“少将军。”
“你?”竹青刚出声就被严澈抬手制止了。
二人在一楼寻了个空位坐着。
念一不情愿去伺候那两人,让织云过去给那二人奉茶。
江晏霖偷偷打量着严澈,声名远扬的少将军来这茶馆作甚,难不成是为了她那个泼辣的夫人来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