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竹眼前的世界逐渐弥漫上令人心惊的血色，连风中摇曳的梅花都一一模糊，然后血红变成了纯黑，最后连纯黑都消失不见，化为一片虚无。
是的，真正的盲人所看见的并不是健全人想象中的一片漆黑，而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是直击人类灵魂深处，酿造出恐惧和绝望的虚无。
北野竹很平静，是让他自己都吃惊的平静。
没有力量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
直死魔眼的强大，必然是用了更加珍贵的东西做了交换。
他摸了摸怀里孩子的头发，感受到柔顺但倔强的发丝在他的手里划过，风中冷梅的香气掠过鼻腔，还有五条悟身上甜食的气息。
和果子，草莓蛋糕，还有一大堆说不上名字的甜点，将五条悟都快要腌入味了。
“悟是一直都很喜欢吃甜点吗？”北野竹挡着五条悟的六眼，不让他看见自己出了问题的眼睛。
“也没有啦，最开始只是为了补充糖分，后来才开始喜欢上的。”五条悟猫一样的伸了伸懒腰。“其实如果只是为了糖分补充的效率的话，静脉注射葡萄糖其实更高效来着。”
“但是那就没有意思啦。”
“那样很无聊啊。”
北野竹和五条悟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和北野老师很合拍哦。”躺在青年怀里的孩子热切地回应刚刚的巧合，甚至还为自己鼓了个掌，惹得北野竹笑出了声。
“在我眼里，北野老师就像我和服上的蜻蜓一样哦。”五条悟眨巴了一下一下眼睛，失去视力的北野竹感受到孩子纤长的睫毛划过自己的掌心，他甚至可以想象到五条悟那双过于特殊的眼睛再夜里隐隐折射出一丝微光。
真的和猫一样。
“是因为猫喜欢去扑蜻蜓吗？”北野竹调笑着说。
“哈——你是在说我像猫吗？”五条悟不可思议地道。
“难道不像吗？”北野竹的声音狡黠而温和，完全看不出他已经二十四小时没有休息过。“还是白色的，长毛，很不好养的品种。”
“但是也很好看。”感觉到五条悟又快要炸毛的北野竹赶紧话题一转安抚道。“所以为什么说我像是蜻蜓呢。”
五条悟冷哼一声，表示算你过关。“不是蜻蜓，是我和服绣着的蜻蜓好吗。”他拽了拽自己的袖子，想要跳起来将自己的衣服展示给他看。
北野竹不动声色地按了按五条悟的头，将他想要跳起来的举动轻而易举的镇压下来。
“我知道啦，是和服上绣着的蜻蜓，有什么区别呢？”
“就是明明是真的，但是又是假的感觉。”五条悟哼哼唧唧地说，似乎自己不太明白自己的意思。
“就是好像存在，又好像不存在。”
太敏锐了，这个孩子太敏锐了。
冷梅的香气带着浓重的雪色和夜色，在一方并不大的和式院落里随风飘飞。深夜的五条家静得吓人，凄美的庭院像极了一些日式作家笔下中会出现的地方——冰冷无趣，求而不得又一触即碎的故事和人无力地出现在这里，又无力地消失。
北野竹掩盖着五条悟的眼睛，犹如他一直轻描淡写地掩盖着过于残酷的真相。
“北野老师？”孩子敏锐地意识到些什么，发出疑惑的声音。
“没什么。”北野竹叹息着说。“以后不要叫我老师了。”
他突然开始怀疑以老师的身份接触这个孩子是否合适，这短短一月，他能教他些什么？又有什么资格教他？
“那我该叫你什么？”五条悟的声音在北野竹的意识中模糊起来，拉长的童声带着孩子特有的娇嗔。
“北野先生？北野？竹？”
五条悟挣开了遮住他眼睛的纤瘦手掌，露出那双苍蓝色的瞳孔，夜色冷梅中，好看得惊心动魄。
而北野竹已经睡着了，他太累了。
上午的战斗压榨了他的大多数精力，这几天庞杂的事务将他逼到崩溃的边缘，他睡着了，像一个不会醒来的孩子，发出均匀而平静的呼吸声，白色的长发隐隐散发着血腥气，弥散在梅香之中。
五条悟愣了愣，抬手戳了戳北野竹的胳膊，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会吧？又睡着了？”
***
翌日清晨，总监部。
屏风后苍老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
“北野竹的特级评定——究竟要不要进行下去？”
屋里窸窸窣窣地讨论声让人想起老鼠的皮毛相互摩擦。
“他隐藏实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完全掌握领域展开——绝对达到了特级。”
“只是小家族出身啊，御三家越来越不如以前了。”
“他似乎在暗自收拢一些离开咒术界的人，不过术式基本都不怎么入流。”
“看来野心不小啊，之前对于总监部下发的任务也有过几次怠慢。”
如果北野竹在这里，他肯定会对着这些半条腿迈进棺材的老头发出几声冷笑。
如果你指的怠慢是拒绝给某个有钱人家的□□祓除诅咒，最后还毫不犹豫地给警方来了个反手举报的话，他并不介意多来几次。
“他是六眼的老师。”
一个声音打断了室内的讨论，说出的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五条家不会保他的，他对六眼的影响太大了，五条家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现在我们的问题是，不管对他的评定是不是特级，他的实力也绝对达到了特级。”
屏风后的男人声音平稳而冷酷。
“所以对于一个并不完全服从总监部的特级咒术师——我们应该采取什么措施。”
“而且他似乎想要组建自己的势力。”
毫无疑问，北野竹几乎每一点都踩在了总监部的雷区。
“荒唐——区区一个五条家分家出身！居然——”
“把那个任务分配给他吧。”
“那个每隔十年左右就会出现的诅咒。”
屋里响起更加猛烈的声音，似乎所有人都对这个提议极为诧异。
“特级，就要承担起特级的责任。”
“既然那个几乎所有人都公认无法处置，所以一直搁置的特级咒灵出现了可以将其祓除的人选。”
“我们为什么不将对这个咒灵的祓除提上日程呢？”
阴暗的房间里，无数的屏风后是整个咒术界最肮脏的东西，他们争权夺利，将自己的利益置于一切之上，又懦弱胆怯，不敢面对丝毫分险。
过于锋利之刀的结局注定是归鞘，如果刀鞘无法容纳，那就只能折断。
北野竹，面对那种程度的特级咒灵，和背后无数的明枪暗箭，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是继续贯彻你可笑的正义，还是选择明哲保身？
太值得期待了。
额前有着横贯而过疤痕的中年人露出一个一切都在掌握中的微笑，阴森到让人胆寒。
***
此时此刻，五条家族地。
五条家几乎所有的本家咒术师都被连夜召回了京都，将族地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
站在门前的五条悟神色冰冷。
“这是五条家的族地，悟少爷，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那里还放着我们传承多年的咒术典籍！”
族老捂住自己快要犯病的心脏，感到自从五条悟出生，自己都已经折寿好几年了。
想到放置在族地的祖传典籍，特级咒具，他几乎都要晕过去了。
一定是那个北野竹哄骗悟少爷，否则怎么悟少爷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荒唐的事！
“哈——你说那些破铜烂铁和废纸旧书？要不是为了这里梅花开得好，我才懒得跑这么远好吗！”
五条悟掏了掏耳朵，表示你们在说些什么屁话。
他睁着自己那双曾经让整个五条家欣喜若狂的眼睛，说出的话却差点将人气个倒仰。
“而且我要将谁带进来，难道还要和你们知会一声吗？”
“悟少爷，你——你——”
族老被五条悟的嘴炮攻击打出一万点伤害，只得败退。他表示悟少爷你年轻，一定受了某些居心不良者的蛊惑，但是五条家重地，决不允许他人私自进入。
说罢，便下令要人直接进入小院，对闯入者进行惩戒。
“我今天是真的不想在炸一遍别的地方了。”
五条悟露出一个极其恶劣的微笑，比出苍的手势，惹得族老打了一个寒颤，要知道这几年他们都快要对五条悟露出的这大楼种表情PTSD了！
“但是如果你们非要打扰竹睡觉的话，我不保证会做出些什么事来哦。”
他笑着，却让面前所有和他打过交道的咒术师都退却三步，显然已经领教过这位本家六眼的恶劣性格，如非必要并不愿意爆发激烈的冲突。
况且这位以后肯定是五条家的家主，现在得罪他难道不是找死吗？
族老见竟然没人敢上前，气得白发都快要竖起来了。
“那你们来族地到底是为了干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梅花开得好，来看梅花啊，而且这里地方大适合打架，半夜训练场都关了。”五条悟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族老。
训练场关了，难道族地就是开着的吗？
“那北野竹半夜跑到五条家又是来干什么？”族老感觉自己的心脏病是真的要犯了。
“额，我说是来送外卖，你会信吗？”
被吵醒的北野竹推开门，一脸真诚地望向面前气得脸色青紫的族老。
可这就是事实啊。
他无辜地眨了眨自己勉强恢复视力的银色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五条家族老：祸族妖妃，祸族妖妃！
以后更新就是九到十二点，如果十二点还没有，那当天应该就是没有了哈。
谢谢小天使喜欢，爱你们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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