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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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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翠婶,大福村人士,夫家和娘家世世代代都是本土的农户,因眼睛毒辣和嘴皮子利索成了远近闻名的媒婆。这些年年景不好,土地粮食时不时歉收,一大家子在地里忙活大半年,也就堪堪填个肚子,因而她说媒得来的肉、鱼、鸡蛋等礼金便成了改善生活的重要来源,她在家里腰杆子挺得很硬,威风不耍便自涨三分,日子过得也算快活。

这天刚吃过午饭,五个持刀大汉突然冲进院子,言山上的大当家要娶亲,请她上山说媒。

山上的大当家,那不就是土匪头子吗?

张翠婶心里慌张,强作镇定:“敢问是哪个寨子的大当家?”

为首的大汉赵强嚷嚷道:“还能是哪个寨子?当然是我们威虎寨的大当家!”

张翠婶顿时打个了哆嗦,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威虎寨,那可是个有进无出的魔窟啊!

村子里也不是没有活不下去了上山当土匪的汉子,但他们劫道抢财,把人扒干净了好歹还能留一条性命。可威虎寨,这些年就没听说过他们手里囫囵漏出了一个活人。

张翠婶的丈夫田老汉显然也清楚内情,他强压内心的畏惧,挡在张翠婶的面前:“我媳妇身体不舒服,上不了山,还请大当家另请高明。”

为首的持刀大汉赵强上下打量张翠婶一眼,不悦道:“我看你好得很么,哪有什么不舒服?”

“不不不,我是真的不舒服。”张翠婶吓坏了,身子软了半边,无力地搭住田老汉的胳膊,哆哆嗦嗦走了两步,“大王请看,老妇我病得走都走不动了。”

赵强皱眉审视张翠嫂,转头吩咐手下:“大柱,你去弄个轿子来。”

“既然你爬不动山,那我们便抬你上山。”

张翠嫂欲哭无泪。附近村子的媒婆也不止一个,怎么这些杀千刀的土匪偏偏就盯上了她呢!

正在这时,她家田大郎带着村长以及村里的汉子哗啦啦地涌进了院子。

威虎寨的五个土匪顿时握紧了刀柄,做出防御姿态。赵强凶声恶气地说:“你们什么意思?要和我们威虎寨做对吗!”

“不敢。”李永丰上前两步,拱手道,“只是威虎寨要害村里人的性命,李某身为村长,也不能坐视不理。”

赵强嗤笑:“谁要害她性命了?我们大当家是请她上山说媒!”

“哦?”李永丰抓紧话头不放,“那威虎寨的意思,是等说完了媒就放她下山?”

赵强没答话,他突然想起,威虎寨成立以来,根本就没放过人下山。威虎寨的传统是,上了山,不论人还是物,便都是威虎寨的。可今天他若不答应,村子就不会放人,耽误了大当家的亲事,大当家非一刀劈死他不可。

真该多带几个人下来,半夜偷偷劫了人去,就不会这么左右为难了。

赵强既恼怒又懊悔,他想了半天,不情不愿地说:“只要帮大当家办好了亲事,便放她下山。”

“有这句话,李某便放心了。”

张翠婶颤抖着声音央求:“村长……”

李永丰抬手压下张翠嫂喉咙里未尽的话语,朗声道:“今儿请在场诸位做个见证,威虎寨的大当家要成亲,请咱们大福村的媒婆张翠婶上山说媒,待亲事办完了,威虎寨答应送张翠婶好生下山。”

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语气却是威胁的:“若威虎寨迟迟不放人,李某便要亲自上山去讨要了。”

他这话说得有底气,因为大福村、大禄村与大寿村是兄弟村庄,每个村庄都有活不下去了上山做土匪的,与好几个匪窝都有几分面子情。若威虎寨惹了众怒,三个村庄连同山上的几个匪窝一起过去讨伐,威虎寨也得吃大亏。

赵强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如此,张翠婶便被蒙着眼睛抬上了山,进了威虎寨见了大当家,答应帮他说亲。

她跟在赵虎身后,惴惴不安地进了屋,见着了大当家心心念念的小娘子。

那真叫一个千娇百媚!

她托着腮倚在窗边,眉间有淡淡的愁绪,鸦雨般的睫毛挺翘着,如墨般的瞳仁温润清澈,肌肤雪白,妍丽的红唇如花朵般含苞待放。

“鸯鸯,大喜的日子将近,可不要哭丧着一副小脸,不吉利。”

“虎子哥。”周燃勉强扯起嘴角,看向张翠婶,“这位是……?”

“她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媒婆,你不是要明媒正娶吗?我便叫她上山来了。”赵虎推了张翠婶一把,阔步走到周燃旁边坐下,“说媒吧。”

张翠婶抖着腿站稳了,清了下嗓子,赔起一张笑脸:“姑娘貌美如花,正当妙龄,大当家威武雄壮,屋中正好缺一位夫人当家。两人男娶女嫁,正是天作之合。姑娘,是否愿意嫁与赵虎为妻,从此相夫教子,与他白头偕老?”

周燃低下头,假装害羞,不说话。

“呵呵,那姑娘便是同意了。”张翠婶又问赵虎,“大当家,是否愿意娶谭鸯为妻,从此与她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赵虎哈哈大笑:“当然愿意。”

“既两相情愿,亲事便成了。”张翠婶从怀里掏出一叠红纸,到桌边坐下,拿起毛笔,“我这就为两位写好婚书。”

“等等!”

周燃觉得不对劲,皱眉打断:“自古男女结亲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书不应当是我爹爹签好了送过来,再由我和虎子哥签下姓名吗?怎么你一个媒婆就要直接写?”

“这……”张翠婶抹了抹额头的冷汗,答不出来,只好求助似的看向赵虎。

赵虎笑得狡诈:“那是你们城里的规矩。我们乡下成亲,只要有大家伙儿见证,便是明媒正娶。如今媒婆在此,新婚之夜拜了堂请天地见证,再把酒席一摆,热热闹闹请寨子里的兄弟们吃顿饭,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没有父母之言,算哪门子明媒正娶?

酒席办得再大,也不过是苟合罢了。

周燃张嘴欲辩,赵虎却目露凶光,语含威胁:“鸯鸯,我诚意十足,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周燃脸色蓦地变白。

他以万贯家财为饵,要求明媒正娶,其实是为了拖延时间。谭俊是京城人士,他家真有一个谭氏布庄,周燃听司徒震谭俊聊天时偶尔提起过。若赵虎愿意派人送信去谭氏布庄,信中谎称涉及的谭俊之事必能引起谭家的注意,只要他们送信给谭俊,那么司徒震铁定就知道了。

这样一来一回,至少得耽误五、六天,既更能拖延时间,又是他迂回曲折报信给司徒震的第二种尝试。

可赵虎根本不上当。他这般着急,中午答应明媒正娶,下午就找了媒婆写婚书,说不定明天晚上就要拜堂成亲。

费尽心思,周燃只拖延了一天的时间。

也不知道司徒震能不能找到他抛下的玉簪和发带,能不能根据玉簪和发带及时找到威虎寨?

周燃连嘴角都勉强扯不起来了,脸色苍白:“既然大当家说了,那就按乡下的规矩办。”

赵虎满意了,拉起她的手拍了拍:“果然,你是个懂事的。”

张翠婶忙不迭下笔,写下婚书:“谭姑娘,敢问您的八字?”

周燃报了一串时辰。

张翠婶掐指一算,顿时唏嘘不已,才十四岁,真是造孽呀。她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又问了赵虎的八字写下。

她吹干婚书上的墨迹,打开印泥:“请两位签字画押。”

赵虎过去提笔写了。

周燃起身,慢吞吞走过去,也签下了自己的假名。

若非情势所迫,他连手印都不想按。

赵虎看见婚书末尾两排整齐的墨字和红泥印,心中油然生出得意之情:“哈哈哈哈,很好,明天是个好日子,婚书已经签下,咱们明天就拜堂成亲!”

猖狂的笑声环绕在耳边,周燃感觉胃里好像有东西在翻滚,头一次他希望自己猜得不要那么准。

勉强应付赵虎几句,打发了他离开,周燃走到铜盆架前,手伸进冰冷的水里,反复搓洗,直到手背的皮肤快搓破了,那种黏腻的恶心感才淡了些。

他拿起毛巾,擦干手上的水分,心中思忖。

时间不多了,不能只指望司徒震来救,他必须想办法自救。

也不是没有逃跑成功过,他能从司徒震手里逃出去,就一定也能成功逃离这里。

这里守卫巡逻的漏洞多得像筛子,与司徒震的军队相比堪称小儿把戏,他有九成的把握避开众人的耳目。

真正的难点有二。

一是他不认识路。他是被余老二何老三一路领进来的,威虎寨的布局,怎么走出重重深山,他通通不知道。

二是这帮土匪真的会杀人,如果逃跑途中不慎被抓住了,他必死无疑。

周燃想起土匪们看他的眼神,绿幽幽的冒着光,一旦赵虎翻脸不肯再护着他,他肯定会死得很惨。

周燃压下心底的惧怕,努力让自己冷静。

总得试一试,他小心谨慎些就是了。

咚咚咚,咚咚咚,房门敲响。

“夫人,晚饭送到了。”半大小子举着托盘灵巧地跃进屋内,将饭食放在桌上。

一碗馒头,一碗酱烧肉,还有一碗蔫巴巴的野菜。

看着就没有食欲。

周燃本就泛着恶心,不想吃饭,但一天一夜了他水米未进,如果不吃一点,晚上只怕没有力气逃跑。

“多谢。”周燃拿起馒头,撕开馒头皮,就着冰凉的茶水,一点点往喉咙里塞。

“夫人不吃点肉吗?”

周燃抬头,发觉那半大小子竟还没走,客气解释:“我自小就不爱食荤腥,今天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实在吃不下。”

“夫人既然不吃,就赏了我吧。”半大小子望着桌上那碗肉不停地咽口水。

看见他眼巴巴的模样,周燃的心情倒是松快了些,大方道:“整碗端去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半大小子忙不迭伸手,将碗抱在怀里,嘿嘿笑道:“谢谢夫人。”他三步并做两步蹿出房间,跟个猴儿似的。

周燃脸上浮现一丝极浅淡的笑意,又瞬间消失不见。

他吃得磨蹭,待胃里有了饱腹感,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起身走到窗边,看向院子。

面对一个又瘦又单薄的小姑娘,赵虎不能说没有戒心,派了两个土匪在院子里守着。

但这份戒心又不多,因为那两个土匪已经在院子里支起了一张小桌,就着昏暗的火把边吆喝赌钱边大口喝酒了。

看这个架势,到了半夜,两人铁定醉死过去,天上打雷都未必能醒。

周燃重新绑起头发,拿了根筷子固定发髻,如潜伏在隐秘处的野猫,耐心等待时机。

夜色浓如墨,月相变换,四周越发静谧,寒风将火把上的火焰扯得稀烂,呼呼呜嚎。

赌钱的两个土匪,一个伏在桌上一动不动,另外一个抱着酒坛仰面靠在墙上呼呼大睡。

是时候了。

周燃镇定地走进院子里,安静地拉开门栓,手非常稳,一点儿没抖。

破旧的院门敞开一条缝隙,短促的吱呀声在安静的夜晚响得格外清晰。

周燃心中一惊,转头去看院子里的两个土匪。

他们依旧睡得四仰八叉,一动不动。

周燃无声吐了口气,心慢慢放下。他凑上前,从缝隙望出去,观察四周。

原先白天那半大小子领他过来的时候,周燃打量过周围环境,都是些木头黄泥制成的土房子,灰沉沉的,一列列坐落得较为齐整,关押他的土房子算是比较靠内的,如果要走出去,须得穿过多条土房子之间的窄巷。

这会子外面没有什么人,土房子被浓重的夜色掩盖了,只隐约看得出轮廓,还有零星三两座土房子里透出跳跃的火光,似是其主人尚未入眠。

周燃侧身从缝隙溜出去,曲膝矮身溜着墙根往巷子里钻,远远瞧见有火光的房子就避开。他本就身材瘦小,再弯腰半蹲着碎步穿梭在巷子之间,简直就跟只小野猫似的,无影无踪,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提着劲乱走一气,竟然真的走出了这一小片土匪聚居之所。

周燃歇息片刻,从巷子口探出头,举目四望,试图寻找白天进入过的威虎厅。

找到威虎厅就找到了主干道,沿着主干道一直往前走便能找到寨门。只不过这帮土匪再粗心大意,也一定会派人守住寨门,包括屹立寨门前的两座瞭望塔,也一定有人看守着。到时候要怎么避开耳目逃出去,还需要他随机应变。

周燃压下心底的担忧,抬眼继续寻找。

他运气不好,没能从暗藏在夜色中的道道轮廓中看到威虎厅的影子。

倒是有两道凌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周燃心脏高悬,连忙缩头,抱住膝盖紧贴着墙角,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幸好,那两人走的是旁边的窄巷,不是周燃躲的那一条。

周燃松了口气,竖起耳朵仔细听那两个人的动静。

“快点儿,别磨蹭。”前边那人走得又急又快。

“你急什么?都锁在地牢里,又不会跑……”后边那人走得慢吞吞,脚步声很重,还打了个哈欠,似乎没睡醒。

“那小娘子生得太骚,眼睛像钩子似的,勾得我火烧火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今儿我必须把这火给泄了,快走快走。”

“把火泄了有什么用?”后边那人嘲笑道,“那小娘子你依旧弄不到手,只能眼巴巴看着。”

前边那人一顿,走得更加快了。

“唉,你等等我,我不说就是了。”后边那人也加快了脚步,追在后面,“火气真大,说一句就翻脸。”

前边那人闷头向前冲,右拐出了窄巷,愤愤然嘟囔:“当初兄弟们一起上山,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结果肉是他的,银子是他的,女人也是他的。这他娘的卖命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出山投奔别的寨子得了,反正大山里最不缺的就是土匪……唔唔。”

后边那人着急忙慌捂住他的嘴,低声喝道:“你瞎说什么呢!真当隔墙没有耳朵吗?被人听见了告到大当家那里,你死路一条。你不想活了不要紧,可别连累我。”

前边那人没说话,好像是怕了。

“走走走,不就是想泄火吗?我陪你去。”后边那人扯着他往前走,“只要不玩死了,你想怎么玩都行。”

两人轻车熟路地左拐右拐,浑然不觉黑暗中有个娇小的身影远远地跟在后面。

周燃看见两人进了一个小院子,合力搬开井上盖的大石板,扯开木桩上的粗绳扔进了井里。

然后他们一个接一个,抓住粗绳滑进了井里。

这是在干什么?

周燃躲在门后等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走到井边,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

意料之中,这是一口枯井。

但井底并不黑暗,反而有极淡的昏黄光芒从墙壁传出来。

井底的墙壁上有个大洞吗?

周燃情不自禁弯腰低头,脑袋伸入井中,试图看得更清晰一些。

然而他什么都不见,那黑暗中微弱的火光下隐藏的秘密不停地抓挠他的心脏,勾动他的好奇心。

他迟疑片刻,抓住井边的粗绳,学习那两个土匪的模样,踩住井壁慢慢滑下去。

脚踏实地,周燃松开绳子,双手掌心火辣辣地痛。他无声地嘶气,两只手随意在身上按了按,试图平息疼痛。

井底的墙壁上果然有一个大洞,灯火点缀的甬道向前延伸,约有一人高,三人宽。

男人的吼声与女人的哭泣,夹杂着愉悦的狂笑和痛苦的哀叫,断断续续传来。

周燃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捂住嘴巴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最远距离窥视前方。

那是一座木头打造的牢笼,十几个脏兮兮的女人缩在角落抱住脑袋瑟瑟发抖,凄婉的哭声在半空回荡,萦绕在牢笼中间施虐的男人周围。一个女人被高高吊起,男人手握长鞭,鞭子狠狠抽打在她的身上。

旁边站着的另一个男人死死地盯着女人伤痕累累的残躯,通红的眼珠子瞪得凸出来,呼吸粗重,脖颈青筋迸发,不停地催促:“好了没有?该轮到我了。”

周燃看不清那个女人的模样,却能从她濒死的挣扎和尖利的凄嚎中感受到她的极致痛苦。他该庆幸自己一直捂着嘴巴,否则下一秒便会因为惊惧而尖叫起来。

怪不得整个威虎寨看不到一个女人,原来所有的女人都被抓来了这里,日夜忍受所有土匪的轮番折磨。

畜生,这群畜生!

简直不是人!

心脏砰砰重击耳膜,与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处,周燃努力压制抖动的身体,提起脚尖,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后挪。

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他却觉得比当初爬香山还要累还要远。

终于,他整个身体回到了井底笼罩的黑暗下。一放松,他才惊觉额头已经冷汗滚滚,后背全部湿透了。

如果今天清晨遇到余老二何老三两人时,没有急中生智抛出万贯家财作诱饵,他大约就是这个下场了。

不,或许还要更惨。

他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身体,只怕能激出这帮畜生的更多恶意!

周燃惊魂不定,抓进粗绳踩住井壁,使出吃奶的力气爬了上去。

刚翻过井沿,一缕明亮的火光掠过眼角,周燃心脏紧紧一缩,下意识弯腰躲在井沿后面查探情况。

——竟然有一个小队的土匪,举着火把往这里来了!

若他们进了院子,火光照耀之下,自己必将无处遁形!

周燃慌不择路,转身如野猫般撞开虚掩的屋门,蹿进了黑黢黢的屋子。

方形的窗户轮廓在地板拉长了影子,跳动的火焰在中央洒下亮暗不定的光点,周燃知道他们已经了院子,万分紧张地压低脑袋,缩在墙根不敢动弹,内心不停祈祷他们不要进屋。

幸好,他们没有进屋。

地板上的影子越来越淡,越来越矮,他们似乎都下井了。

周燃一时庆幸,但高兴不起来。他苦涩地扯了下嘴角,在黑暗中辨别屋中陈设摆件的轮廓,轻手轻脚地绕开,摸到窗边,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想。

他扒住窗沿,伸脖子抬眼,头顶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擦过发丝缓缓晃动。

他奇怪转头,黯淡星光下,一只手垂在眼前,白到几乎失去了所有的颜色,五指微曲,轻轻晃动。

唔!

他反射性捂住嘴巴堵住喉咙里的尖叫,身体却因为失去支撑狠狠摔下去,一屁股坐了地上。

尾椎骨撞击坚硬的地板,他却顾不上疼,身子僵硬着一动不动,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上方,怎么都无法移开视线!

黯淡的星光透过窗户照亮了屋顶的横梁,横梁之上,一条条大腿,一条条手臂,如同腊肉般被粗绳穿孔系结悬挂垂落,除此之外,还有整副半副的肋骨、心脏、肝肾高低错落地挂在大腿和手臂之间,红白交错,腥臭味直冲大脑。

呕~

周燃想起晚上送来的那碗酱肉,终于没忍住吐了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人间炼狱吗?!

此时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没有碰那碗肉。周燃舒缓了些恶心,用袖子抹净嘴角。他强忍惊惧,抬头仔细打量悬挂的手臂和大腿。

观其特征,似乎男人的居多,占了七成;女人的较少,占了三成。

多半这群畜生抓到了人,女人就扔进井底的牢笼供他们发泄欲望,男人就宰了送进厨房供他们填抱肚子,若井底牢笼的女人被折磨致死,同样也送进厨房,物尽其用。

他们一起抢劫、折辱女人、杀人吃人肉,等于缴纳了投名状有共同的把柄,因此既凶狠又团结,寨子又藏在重重深山中,非自己人不得入,一直逍遥猖狂到现在。

此次逃走,若不小心被抓住了,周燃的下场只会比想象中更惨。

周燃深呼吸两次,压下对未知想象出来的恐惧,绕开厨房里的陈设摆件,穿过屋门。

院子里很安静,他路过枯井,却似乎能听到井底传来男人的狂笑和女人的哀哭。

他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无声地叹了口气。

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哪还有余力帮助别人呢?他这副身体,随便来个土匪,便是让一只手给他,也根本打不赢。又不是司徒震,在土匪窝里杀个七进七出只怕还有余力。

周燃定了定神,狠下心继续往前走。

离开院子,他认准一个方向一直走,终于找到了寨子的边缘。寨子的边缘用半人高的木栅栏围着,周围也没有人巡逻看守,很是敷衍。

周燃翻过木栅栏,往前走了几步,陡峭的石壁屹立在眼前,前路断绝。

他摸索着石壁往旁边走了好一会儿,突然苦笑一声,终于明白寨子边缘的防守如此敷衍的原因了。

原来除了威虎厅正对的大门,其他方向根本就没有出路,全是几乎垂直的山壁啊。

而大门处燃着连绵不绝的火把,亮得仿若白昼,有相当数量的土匪守门、巡逻,还有两座占领高处视野的瞭望塔,根本找不到避开他人耳目的缝隙。

周燃呆呆立在寒风中,绝望一阵一阵地涌上心头。

原来他亦是坐井观天,四周封闭,出口可望而不可即,拼尽全力争取到了些许时间,也只不过是等死而已。

我要怎么办?

周燃紧紧握住拳头,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尖锐鲜明的疼痛提醒一团乱麻的脑子保持冷静。

难道就眼睁睁等死吗?

不,这法子行不通,我还可以想别的法子。

对,我还能再想别的办法。

我一定能想到别的办法!

还有司徒震,司徒震一定会来救我的!

周燃把将要涌出眼眶的泪水硬憋回去,苍白的脸上重新出现坚毅的神色。

他摸黑回到赵虎安排的住所,院子里的两个土匪换了个睡姿,但依旧睡得很死。

他镇定地收回探查的目光,从容地从旁经过,稳稳当当地推开房门,回到了房间。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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