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萧七少爷拒绝得很干脆。
若是之前他还会在内心戏扯犊子,表示自己绝不会迎合这群酸儒。
但现在的萧铭辞是经受过吊打的萧铭辞,他第一反应是绝对不能被嘲笑。
少爷的脸大过天,不是什么人都能拍一巴掌的!
他赢不过他还躲不过吗?
薛疏:“那可真遗憾,我还想见识下萧公子的伟岸才学呢。”
萧铭辞迅速道:“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生怕慢上一步就要被送到三日后表演。
季宕看好戏看得带劲,也不忘给少爷挖坑:“怎么办,这诗会演出名额一旦定下,改起来可是麻烦的很,没准次序已经发给诸位宾客了,现在再说换人,啧啧啧,少爷你可得被围起来问是怎么回事了。”
薛疏差点没翻给季宕一个白眼。
且不说诗会哪来的演出次序一说,光是发排行表就已经够惊世骇俗了。
诗会比的是才学,斗的是反应,作诗对诗续诗都是随性而为,自由上台,全看自己有无意向博得头彩。
他不过是借着少爷的傻劲吓唬人,怎么季宕还渲染起来了?
“胡说!本少爷就没收到那次序,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发放完!”萧铭辞又惊又惧,从季宕的嬉皮笑脸上看不出变化,连忙看向薛疏,嘴皮子不受控制秃噜,“薛弄影,你不会真发了吧?”
“咳咳咳!”薛疏被这声薛弄影叫的直咳嗽,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把人带坏的。
“萧公子……慎言。”薛疏很努力维护矜持。
可惜,旁边有个四处倾倒的墙头草,斗完萧家少爷就来斗薛大公子。
“这有啥叫不得的,谁人不知道你怀有弄影二字,这俩字早就盖过你原本的大名了,叫你声薛弄影可比叫你薛疏实在。”
“季宕,我看你是真想回虞山了。”
季宕也不怵他:“啧,可惜了我虞山的鱼苗,要是我被关回去,可就没人能送下山喽。”
这话还真不假,虞山四人除了季宕,没一个爱在尘世中混的,只有别人找上山的份,断没有叫剩下三人出山的时候。
也不知季宕当年是怎么说服的师兄师姐,竟让这么个泼猴溜下了山。
至于上山去拿鱼苗……那就更不可能了。
虞山功法讲究随性自然,与天地共鸣,与万灵相契,世间生命皆与自身有缘,怎可能亲手将“好友”赠予他人。
除了某个不讲道理的,见人就坑,碰上陌生人要挖个坑,碰上熟人更是要挖两个坑。
薛疏只好长叹一声:“罢了,薛弄影就薛弄影吧。”
本来是想批判一番萧七少爷的,结果倒成了自己被噎住,果然,有季宕这么个无差别攻击在,谁也别想讨到好处。
薛疏:怎么就忘了防备这祸害了呢!
“真是遗憾,我本以为萧公子身怀六艺,能叫我长一次见识……也是,平日就无萧公子在学业上的传闻,我怎么给忽视了。唉,青州的萧家主真是看得起薛某,把萧七少爷送来了我这诗会,可叫我如何安置好啊。”
萧铭辞被他说得小脸羞红:“你这叫什么话!”
但有道是铁打的逗哏,打铁的捧哏,萧铭辞才被激将出反应,某人的插话就紧随其后。
“就是就是,青州可是文墨之乡,随便拎出一个都是舞文弄墨的人才,何必非要为难一个萧七少爷来这呢?”
薛疏好意提醒:“舞文弄墨可不是光彩词。”
“我也没打算往光彩里用啊。”季宕反驳。
薛疏:“……”真有你的。
萧铭辞说不过这一唱一和,动手又不敢,干脆小脸一扬,直接坐在原地摆烂了。
季宕指着这憋气的小鸡仔,跟薛疏调笑:“你瞧,多有趣一少爷。”
薛疏默默饮了一口茶:呵。
对季宕的喜好不敢苟同,谁会上赶着跟难以教化的蠢货逗弄玩呢?
但鉴于季宕交友不论出身不论脾气更难言品行,薛疏倒也不觉得是新鲜事。
“你且悠着点,我看这萧少爷不算体面人,小心把人急死。”薛疏凑着季宕附耳细语,没叫少爷听见自己的奚落,不过两人说悄悄话不背人,萧铭辞多少也能猜出不是好话。
但萧七少爷更在意的还是最初的话题:“那登台作诗,当真不能取消吗?”
薛疏季宕两人说说笑笑,却唯独没人对这事提出质疑,萧铭辞拿捏不准到底是真是假,想着该不会自己真要突击恶补酸儒的知识吧?
“什么登台作诗?有这回事?”季宕反问。
萧铭辞:“……”
萧铭辞:“季宕!!我跟你拼了!”
当然,最后也只能是季大侠一只手就挡住了小少爷的猛冲。
薛疏擦了把无形的汗,合着刚才自己的劝告季宕是一句没听进去。
管不住,真管不住。
“季宕你有病!你怎么没被人揍死!”
薛疏旁边的小打小闹还在继续。
“当然是因为没人打得过我。”
“我不信!!!”
“诶↗↘,你不接受不等于我说的不对,不等式秒了。”
“什么玩意啊!!!”
萧铭辞被这浪子跳脱发言搞得很是崩溃。
薛疏招来小厮,低声道:“上盏茶水,再叫后厨早些上菜。”
早些吃饭,吃完了赶紧踹人滚蛋。
吩咐完薛疏又不太放心:“帮我飞书一封送去虞山,问阿凝可愿下山一趟。”
小厮不用想都知道答案:“二小姐恐怕不乐意答应。”
“……你只管飞书就是。”薛疏能不知道自己妹妹的脾气吗?
他这是怕季宕过几天的诗会要出风头,得想办法找个保底才行!
季宕天不怕地不怕,最在意师门三位长辈。都说长兄如父长姐如母,季宕生在虞山野林,是两位师兄师姐轮番养大,面对二人多少会心存敬意。
薛疏每次受不了季宕时,免不了要拿亲妹妹当挡箭牌。
可惜,亲妹妹远在虞山,救不了火烧眉毛的难题啊。
薛疏感慨差不多时,另外打打闹闹的二人也分出了胜负。
自然是季宕稳稳压制住了不信邪小少爷。
“啧啧啧,这就自闭了?我还没戳痛点呢。”
季宕用着很是欠揍的语气,丝毫不顾及被他说得快哭出来的萧铭辞。
听到他这话,萧铭辞含恨咬牙,然后便是蜷缩起来独自生闷气。
他简直抽风才想说过季宕。
少爷干脆撇开季宕不管:“那边的,给本少爷上茶。”
而后,一口深闷:“再来!”
看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杯里装的是酒,少爷正一饮而尽呢。
“你们二人倒是各有各的雅致……”薛疏眼皮子忍不住一抽。
季宕把玩着手里的空盏,眉眼方向从未偏离过赌气的少爷。
“人生在世,不就图个乐趣吗?”
这话薛疏不知怎么接。
单拎出来说,这句话是实打实的有道理,可问题在于说这句话的人是季宕,这人可是出了名的拿别人当乐趣。
只不过,许多人在重新回味后,却选择了会心一笑,也没了当时恼怒的火气。
当真是奇哉,怪哉。
于是薛疏也用力闷了一口茶,动作迅猛,全然没有谦谦君子的做派。
季宕笑他,但也只是笑着,口头不再言语。
有徐徐清风路过,擦过亭中三人脸颊,唯独浪子束发技巧一般,几缕黑丝被吹散飞扬,长发顺着清风,飞去了萧铭辞的脸颊。
“阿嚏!”萧铭辞突然感到擦拭来的痒意,打了个喷嚏,往周围看了一圈,发现是季宕这个罪魁祸首。
萧铭辞:“……”算了,惹不起。
“抱歉,我不擅束发,扰到你了。”季宕一直看着他,又怎不知发生了什么,重新拢起头发,含着笑意道歉。
该他的错误,他向来是认的。
少爷一阵恍惚。
什么情况?
这人刚才不还和他斗得“你死我活”吗?
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萧铭辞不敢动不敢问,眨了两眼,又默默捡起了茶杯闷茶。
唇角碰到冰冷瓷边才反应过来,杯里已经被喝的干净。
“……”少爷更是尴尬,干脆举着被子维持硬动作,过了几息才把茶杯放回去。
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走到了和平的阶段。
好像刚才的争吵只是一场大梦,梦醒了,面前坐着新认识不久的同龄人,熟悉又陌生。
萧七少爷从未经历过如此戏剧性的交际,对此也没有应对之法,就算走一步看一步,心里也怀着忐忑。
“薛弄影。”季宕突然出声。
“干什么?”
“不必打扰师姐。”季宕朝他看去,“我今夜就走人。”
薛疏:“……”
薛疏卡了一会儿,才缓缓道:“留一夜住着。”
“不必,我就来吃个鱼,吃完了我就没事了。”
薛疏一通火气莫名涌起:“那鱼我精心养了一整年!我日日照看着的!”
季宕掏出陈年往事争论:“可那鱼苗本就是我打算炸了吃的,你都没问就拿走养了诶。”
这薛疏没法喷,这确实是他的疏忽,他就不该在一年前误把那盆鱼苗当见面礼,还养了一个月。
自那之后季宕就天天惦记吃他的鱼,真是……好笑又好气。
好笑在他也存了看季宕演戏的心思,拿鱼钓着这馋鬼,看他吃不到时的哭诉脸。
好气在自己竟不知不觉沉浸在了和季宕的游戏之中,早该归还的鱼不愿放手。
一年了,这鱼也该给季宕吃上了。
“给你吃便是。”薛疏摇了摇头,“我本来还以为你是为了看诗会的热闹而来……”
“嗯?”季宕疑问,“难道不是?”
薛疏:“……?”
“我是为了诗会来,但这又不影响我吃鱼。”
薛疏:???
薛疏:“那你走什么?诗会还没举行呢。”
光明正大偷听的萧铭辞也是同样疑问。
季宕来得这么早,不就是一早准备着等诗会开场吗?
对此,季宕的回答也很是离谱:“拜托,我是那等得起的人吗?”
他当然是趁着诗会还没举办这几天,在雍州好好玩一玩了!
至于薛大公子的鱼?
自然也是季宕心心念念的玩具之一啦!
现在薛宅玩具被吃了,自然是赶紧出门物色新乐子。
薛疏:“季!宕!”
“我非要叫阿凝扒了你的皮不可!”
“狐假虎威薛弄影!我师姐才不会对我这么残忍!”
萧铭辞:“……”
他真是有病才要去听季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