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裴容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两只脚尖晃点着,心里非常焦灼。
他这人藏不住话,也憋不住事儿,当他想到什么时,就想问个明白,连屋里都待不住了。
他心里琢磨,一会儿秦野回来,他要怎么开口问他,是委婉一些还是开诚布公?
他心里没底,这种你是不是为了我的问句,多少有些难以启齿。
正做着思想斗争,院子大门吱嘎一声开了。
陆裴容猛地抬起头,看到秦野后,立马拘谨地站了起来。
秦野纳闷地看着他,“怎么了?这么急着找我。”
陆裴容一时不知从何问起,犹豫地看着他。
秦野微微蹙起眉,快走了两步,“出什么事了?”
“就是,那个,村里不是分地了吗,我想问你点儿事。”
陆裴容很少有这么欲言又止的时候,这让秦野的心提了起来。
“什么事?问吧。”
陆裴容深吸口气又长缓地呼了出来,然后直视着秦野的眼睛,认真又正式地问他。
“秦野,之前你从你四舅那要了600亩地,你当时计划给牧羊村多少亩?”
秦野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是400亩吗?”
秦野没说话。
陆裴容继续道:“是不是你一早就计划给牧羊村400亩地,只是刚开始没说,告诉村长只有300亩。”
秦野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你后来为什么又多给了牧羊村100亩,还说是我求你给的?”
秦野这时已经明白陆裴容找他干什么了,他放松了绷紧的神经,“所以呢?你是要谢谢我吗?”
陆裴容喉咙发紧,但眼睛却没有离开他,他放轻声音问:“你这么做,是为了我吗?”
秦野笑了一声,“你觉得我是为了你?我凭什么为你啊?”
陆裴容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但他还是心存侥幸,“是不是为了我?”
“你觉得呢?”
“你能不能和我说句实话,能不能不要绕弯子!”
陆裴容气怒地提高音量,他真是烦死秦野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了。
“你就告诉我是还是不是,只说一个字,或者两个字。”他固执地问。
秦野没说话,看了他几秒,抬步向屋里走去。
陆裴容独自站在院子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太复杂了,太难受了,他丧气地垂下头,心里有些难过。
他是拒绝了吗?因为“不是”不好说出口,所以才选择了沉默对吗?
所以,是自己再一次自作多情了?是自己又想多了?
他想起了上次质问秦野为他出头的事,他自嘲一笑,陆裴容,你还真是丢脸呢。
片刻,身后传来秦野的声音,“算是吧。”
陆裴容肩膀一僵,回头看向他,声音里带着委屈地说:“你刚才没说。”
“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秦野目光闪躲,仔细看会发现他耳朵根红了。
“为什么不能说?说句实话能憋死你吗?”
陆裴容瘪着嘴角瞪着他,要是以前他可能又要哭了。
秦野不自然地说:“谁像你那么娇情?我只是看不惯我的人被欺负,你别想多了。”
陆裴容见他一副我不是为了你,是我也不承认的样子,心想,真是口是心非。
“你今天,怎么突然问这个?”
陆裴容白了他一眼,“我不想被蒙在豉里,我想活的明白点儿。”
说完从他身边挤了进去。
秦野摸了摸鼻子,嘀咕了句,“有时人太聪明真是不讨喜。”
他这人平时打嘴炮厉害,但真让他认真地深情地去阐述内心的情感,他就不好意思了。
况且他和陆裴容的关系,越发似是而非,总有一种游离的暧昧感飘在两人中间。
陆裴容来的这段时间里,他们生气吵架,斗嘴打闹,在夜晚喝酒看星星,一起躺在炕上闲聊到深夜。
以及那调戏中带着真实的亲吻,所有的一切,都超出了朋友的范畴。
这让他避而不及的同时又着了魔的想靠近,这矛盾的感情盘踞在心里让他十分困扰。
这种感情不像是后期漂浮在上的,而是从心底最深处一点点拱出来的。
好似这种情感已经在他心里生根很久了,只有陆裴容本人来了,才冒土而出发芽壮大。
于是,他下了个决定,对自己做出了测试和改变。
接下来的几天,陆裴容心情都很好,在村里走路时腰板都硬了。
大家对他心存感激,特别是村里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被家长授意了,莫名其妙地都来找他玩。
大家跟着赵子睿叫他城里哥哥,他一时之间,成为了村里的孩子王。
这日,陆裴容在院子里锄地,他觉得这个院子太破旧了,想收拾一下。
他是个对生活品质有追求的人,既然踏实地住这了,总要有个家的样子。
正抠着土,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叫他,“城里哥哥。”
陆裴容没回头就先笑了,“小英,你怎么来了?”
小英头发乱糟糟地,大眼睛看着他,“城里哥哥,你能给我梳头发吗?我梳不开。”
“可以啊。”陆裴容在一旁的桶里洗了洗手,“过来吧。”
小英连忙乖巧地站到他身前。
自从他给小英扎过两个漂亮的辫子后,小英就黏上他了,有时没人管她,她就来找陆裴容。
“你哥呢?他怎么不给你梳头啊?”
“哥哥去镇里了。”
“你哥怎么总去镇里啊?”
小英摇摇头,“不知道。”
“就你一个人在家啊?”
“是,哥哥回来会给我买好吃的。”
陆裴容笑笑,“以后你哥哥去镇里没人管你,你就来……”
说到此,他皱起了眉。
小英的头发上粘了一块口香糖,怪不得她说梳不开。
“小英,你头发上的口香糖是谁弄的?”
小英低下头,“李永强弄的。”
“他为什么往你头发上粘口香糖?”
陆裴容看着那一撮头发,粘成一团,看样子得剪掉了。
小英歪着脑袋想了想,“他说好玩儿。”
嘿,这个小兔崽子。
陆裴容这叫一个来气,“走,城里哥哥带你去找他。”
晚上,陆裴容晃晃荡荡地回来时,就见李家奶奶正拉着她孙子在院子里和秦野告状。
他一看这架势,转身就想跑。
“站那。”秦野沉声道。
陆裴容懊恼地用力闭了下眼睛,这才心虚地转过身。
李家奶奶见到他,顺着鼻腔重重地哼了一声。
“过来。”秦野沉着脸,但那表情怎么看都像装的。
陆裴容磨磨蹭蹭地走了过来。
“和李永强道歉。”
他看着被他剃得像狗啃的头发,不情不愿地说:“对不起。”
“知不知道错?”秦野高声训道。
陆裴容点点头,“知道了。”
秦野恨铁不成钢地盯了他一眼,然后换成一副和蔼的表情。
大言不惭道:“奶奶,我刚刚已经非常严厉地训过他了。”
李奶奶差点背过气去,就这两句话,还非常严厉地训过了?
她气道:“秦野啊,你可不能这么护犊子啊,你看他把我孙子这头发给剃的,他多大的人了,啊?有这么办事的吗?”
陆裴容一听这话就不让了,“你孙子往小英头上粘口香糖,人家小姑娘那么长的头发都剪了。”
“那怎么了?”李奶奶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小孩之间闹着玩的,再说了,就算找也是他哥罗钰找,哪轮到你啊。”
陆裴容顿时语塞。
“秦野啊,他是你家里的人,这事你可得管,现在就敢剃人头发,以后还得了?”
李永强躲在他奶奶身后,板着脸瞪着陆裴容。
陆裴容用口型和他说:“再也不和你玩了。”
这一幕恰巧被秦野捕捉到了,他没忍住笑了出来,幼稚鬼。
送走了李奶奶,秦野无奈地看向陆裴容,盯了他几秒,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你可真有正事儿。”
“他欺负小英。”陆裴容梗了梗脖子。
“所以你就把人家头发全剃了?”
“给他长长教训嘛。”陆裴容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
秦野无奈地摇摇头,自从他在村里混熟后,就放飞自我了。
和村里孩子们打成一片,导致三天两天有人来找他告状。
他一个比他小两岁的男人,成天给他收拾烂摊子。
“哎,你知道吗?罗钰又去镇里了。”陆裴容一脸神秘地说,“你说,他能不能在镇里处对像了?”
秦野侧头看他,“嗯?不能吧。”
“那他怎么总往镇里跑,经常把小英一个人扔在家里。”
秦野瞥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儿啊。”
陆裴容摸着下巴,一脸八卦。
春种后,村里人变少了,大家都去地里干活了。
陆裴容非常无聊,一个人在村里瞎晃悠,路过村边的小亭子,看到两个老头在那下象棋。
他走过去,“大爷,下棋呢?”
这话要照以往他死活都不会说,这不是废话吗,但是在这待久了,他也习惯了这样打招呼。
“是啊,小陆,你来给我看看,这马我走哪呢?”
刚说完,对面大爷不让了,“观棋不语真君子,许看不许说啊。”
陆裴容坐在一旁,看了眼棋盘上的残局,心想用不了几步红棋就要败了。
不出所料,老张头输了。
他脾气倔,一把将棋盘推翻了,“不玩了不玩了,竟输,没意思。”
“嘿,你这老东西,你是不是玩不起啊。”
“谁玩不起?”
陆裴容一看这两人要打起来了,连忙劝架,“哎哎,别吵别吵,要不咱仨斗地主吧。”
两个小时的斗地主,陆裴容脸上被贴了12张条儿。
他一条腿站在地上,一条腿支在一旁的石凳上,得意道:“三带一,要不要?要不要?不要我可走了。”
正吆喝着,就见从远处开来了一辆车。
陆裴容顿时愣住了,有车不稀奇,稀奇的是这车两百多万。
他好奇地凝神看去。
开车的是个年轻英俊的男子,而旁边副驾上和他说话的,笑得像个花痴的男人,正是秦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