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学宴上,陆裴容没吃多少。
他用惯了实木餐桌和高档瓷具,实在无法在铺着红色塑料布,菜汁都流到外边的桌子上下咽。
好在秦野家还算讲究,用得都是品相不错的白瓷。
席间,听旁边人说话的意思,秦野好像不太参加这样的宴会,多数都是钱到人不到。
这次破例参加,一是感谢刘叔把他一路带过来,二是借此机会,让他露露脸。
毕竟村里来新人了,总得和村民们报备一下。
陆裴容看清楚秦野的用意后,心想怪不得他也没吃几口。
接近尾声时,秦野带着他先撤了。
陆裴容也不想待在那儿,乌烟瘴气闹闹哄哄的,看得他心里发烦。
二人一路往回走,村里大多数人都去了大刘家,整个村子很是安静。
“秦野,你带我在村子里逛逛吧。”
陆裴容第一次出来,想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
他要在这生活一年,总不能一直在家待着。
“成,走吧。”秦野爽快地应了一声。
“牧羊村其实挺大的,依山傍水,后面那片山都划给牧羊村了。”
秦野往远处指了指,画了一个圈。
“现在冬天,有些萧条,等到了春季这里就漂亮多了,山清水秀,民风淳朴,是附近村落里最接近原生态的一个,如今这样的村子已经非常少了。”
秦野边走边介绍,陆裴容一路看着,发现这个村子里的墙都比秦野家矮啊。
大多都一米多高,站在外面就能看到院子里的场景,唯独秦野家出奇的高。
陆裴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小子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
村子里有小卖部,超市,生活还算便利。
但是没有饭店和娱乐场所,不过好在离镇上近,很多时候村民都去镇上活动。
“真穷啊!”
陆裴容发自肺腑地感叹道:“啥也没有,他们都不娱乐吗?”
“娱乐什么?”秦野斜了他一眼,“喝酒?蹦迪?赛车?开游艇派对?”
陆裴容诧异地挑了下眉,“你调查我调查得挺详细啊。”
秦野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
“都是你爸告诉我的,我可没空儿去调查你这种纨绔子弟,浪费时间。”
“你?”陆裴容又被讽刺了,“你一天不挤兑我,你难受是吧?”
“嗯。”秦野斜了他一眼,“皮痒。”
陆裴容深吸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心想大人不记小人过。
这句话一冒头儿,他突然想起了那句大表哥,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屁啊?”
“哈哈哈哈,原来你比我小啊,你说你才二十,毛都没长齐呢,怎么嘴这么欠呢。”
“二十怎么了,而且我毛都长齐了。”秦野看了他一眼,暧昧地说:“等回家给你看看。”
“你给我滚。”陆裴容白了他一眼。
秦野也不恼,只是笑了一下,没再逗他。
相处这些天,陆裴容大约摸出了他的脾气。
这人打嘴炮是把好手,但行为上还算正派。
吃软不吃硬,只要不惹毛他,几乎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尤其是今天这一对比,秦野确实从观念眼界姿态气质等各方面都和这里有着本质的不同。
即便如此,他还是悄无声息地拉开了些距离。
路过一户人家,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坐在门口。
怀里抱着个破旧的布娃娃,身上的衣服挺旧,但很干净。
“小英,大冷天的你在这坐着干嘛呀?”
秦野上前两步,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你哥呢?”
“哥哥去镇里了。”
小女孩看起来四五岁的样子,说话奶声奶气的。
“你哥哥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他说一会儿就回来。”
陆裴容有些意外地看着秦野,没想到他还有说话这么温柔的时候。
秦野摸了摸她的头,“那你要一直坐在这里等哥哥吗?”
小英点点头,“你是来找我哥哥的吗?”
秦野摇摇头,“外面冷,你进屋里去等吧,小心冻感冒了。”
小英期待地看着他,“你家又要砌墙了吗?”
陆裴容:……
砌墙?
“哥哥说你给了他好多钱,能给我买好多好吃的,你家要是再砌墙,可不可以还找我哥哥。”
秦野应承地点点头,“好,以后我家砌墙都找你哥哥好不好?”
“好!”小英高兴地笑了。
陆裴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是个脑子活的,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怪不得秦野家的墙比别人家都高,整半天这小子在他没来之前就防了他一手。
这是怕他翻墙跑吗?
二人顺着坡路往家走。
陆裴容一副让他给个说法的架势问:“你家墙是后砌的?”
“是啊。”秦野大方承认,“上个月砌的。”
“为什么?”
“防你啊。”
秦野一点不好意思的苗头都没有,“你不是猜出来了吗?还问什么。”
“不是,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我在院子里什么都看不到,像特么监狱一样,憋屈死了,我又不是你的犯人。”
秦野瞟了他一眼。
“我不是也住在里面吗?过分什么?再说你现在是寄人篱下,吃喝都靠我养着,你连租车费都付不起,有什么资格要求其他权益,你以为你还是家里的大少爷啊?认清自己的位置,别越界了。”
“你?”陆裴容气结,秦野这话让他有点儿伤自尊。
他堂堂陆家少爷,谁见他不是点头哈腰的。
可是他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虎落平阳,但秦野这话也太过分了吧。
“谁说我没有……”
陆裴容不服地脱口而出,刚说一半才反应过来,立马刹住了。
秦野瞬间捕捉到了他的弦外之音。
“哦?这么说你还有私藏?陆叔叔搜刮得不够彻底啊,看来回去我得亲自搜搜。”
陆裴容一噎,“不是,我没有钱。”
秦野叱了一声,“晚了。”
陆裴容懊悔自己说秃噜嘴了,但这小子反应也太快了吧。
他心里烦躁,一路上闷不作声,担心秦野真把他藏的那点儿家当搜走。
他出来前皮箱衣服都被人搜过,但他还是想办法带出来了一些东西。
陆裴容一路忐忑地回到家,殚心竭虑地过了一天。
这一天秦野路过他行李箱三次,还有意无意地摸了一次。
每次路过,陆裴容心里都咯噔一下,深怕自己那点儿私藏被搜走。
可是秦野却像没事人一样,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像根棍子时刻敲打着他,让他不得不精神紧绷。
被这样吊了一整天,直到晚上,秦野也没有搜他的行李。
陆裴容心里别提多憋屈了,这人真假难辨,也不知道他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以后和他相处得多打起几分精神。
次日天不亮,外面那只扰人的公鸡又叫了。
陆裴容在睡梦中被鸡叫醒,眼睛半睁着,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崩溃地扯过被子蒙住脑袋,在坑上烦躁地甩胳膊踢腿地滚了两圈。
最后一把掀开被子,气急败坏道:“这只该死的公鸡,天天就知道叫叫叫,等老子哪天非把你宰了炖肉吃。”
“你要宰谁?”一旁的秦野凉飕飕地问。
陆裴容吓了一大跳,他猛地转头看去。
秦野正在玩手机,从他脸上的蓝光能猜出是在打游戏。
“卧靠,你是没睡还是刚醒啊?”
“你要宰谁?”秦野眼睛盯着手机,手指分飞地再次问。
陆裴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换了个说法。
“你家为什么有只公鸡啊?你又不养鸡。”
“你怎么知道我不养鸡?”
“你说呢?家里就一只鸡,还是只公鸡,连个蛋都不会下,它除了打鸣外还有什么用?”
陆裴容一副这还用问吗的表情,无语道:“不是,你手机没闹钟吗?”
“有啊。”秦野瞅了他一眼,又继续看向手机。
“给你要的,这只公鸡我挑了好久,特意找了个嗓门最亮的,就为了帮你适应农村生活。”
说完气人地冲他挑了下眉,邀功道:“我好不好?”
陆裴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是怎么做到把不要脸说得这么问心无愧的。
他一股身爬了起来。
“你损不损啊?五点不到,整只公鸡叫我起床?我起床干嘛啊?烦死了,你赶紧把它整走。“
秦野冷哼一声,“我要是不呢?”
“那我就把它宰了吃肉。”
陆裴容口不择言道,他实在是被这只公鸡烦死了。
昨晚他又失眠了,他这人认床,来这儿的这段时日,一直睡得不踏实。
好像就和秦野一被窝儿那次睡熟了,其他时间一直睡不好。
本来被送到这破地方他心里就憋屈,这坏小子还特意弄只公鸡来膈应他,还让不让人活了。
秦野放下手机,慢慢地撩了他一眼。
一字一顿地说:“你敢把它宰了,我就让你每天早上替它去打鸣儿。”
“你敢?”陆裴容瞪起眼睛。
秦野冷哼一声,“不信试试。”
说完转身去睡了。
陆裴容敢怒不敢言,他盯着秦野后背看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躺下了。
想了想,又往坑头挪了挪,恨不得离身后的瘟神更远一点儿。
他就不明白了,他俩无冤无仇的,秦野为什么要针对他。
特意修高院墙,特意要只公鸡,什么都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第一天还把他扔路上了,难道这就是他爸所谓的锻炼?
这能锻炼个屁啊。
他不满地在心里哼了一声,心想秦野这小子太坏了,等哪天落到老子手里,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陆裴容暗下决心,一定要报复回去,一定!
在三遍鸡鸣之后,陆裴容终于睡着了。
刚睡没多久,旁边有人拍了他一巴掌,“哎,起来。”
这一下拍得有点重,陆裴容一激灵,像被人从睡梦中打醒了一样。
他暴躁地蒙上被子,语气非常不好地吼了声:“滚开!”
话音刚落,就感觉身上一凉,被子瞬间让人给掀了。
陆裴容虽然有点儿怂,但也是当了二十多年少爷的,哪能一点儿脾气没有。
本来就睡不好,浑身难受,头还晕乎乎的,此时的怒气值简直爆表。
“你他妈有病吧!”
他抄起枕头不管不顾地朝对方砸去,这一下倾尽全力了。
“你不折腾我你心里难受是吧?!”
刚砸完,就见秦野拿着毛巾站在门口,愣模愣样地看着他。
陆裴容一怔,秦野在门口?那他打的这人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宝子9521的建议,排版改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