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针对H9绯菌素α研制出了抑制剂，可以降低它的活性，让异种人恢复正常的寿命。这也是天启允许异种人存活至今的原因，然而落神计划并没有在这里划上终止符，只是延缓了它的进度。

“天启从没有真正相信过异种人，他们自始至终都是把他们当做异类。”周曜沉声说道：“落神计划在这之后分成了两部分：首要的仍然是抑制异种人的能力，有了抑制剂，这并不困难。天卫军规律的健康检查、统一管理的饮食都可以让他们摄入抑制剂。第二，便是研究可以与异种人匹配的武器，一旦诉诸武力，天启不至于陷入被动。”

周曜深吸了一口气：“象牙塔计划就是其中之一。克里实验室当年得出的结论，是成年人无法转接异种人的基因，但是幼儿、婴儿、甚至是胚胎，都还未进行实验。象牙塔计划之前，克里实验室究竟做过多少违背伦理的实验，我不用说，想必你也心知肚明。最后得出的结论，是2￣4岁的幼儿最适合成为实验对象，于是象牙塔计划便诞生了。”

周曜并不知道周宸夕是不是了解这个计划真正的用意，或许作为一个科学家，他只关心实验数据。但无论怎么样，这个计划孕育出了萧磊，天启最强的人造异种人。

“象牙塔计划诞生了一个萧磊，却也只有他一个。天启不能指望着一个人阻拦整个天卫军，只能让他担任要职，在天卫军中树立威信，方便管理这些异种人。可这是一把双刃剑，萧磊和异种人走的越近，越不好掌控，如果将来真的和异种人开战，站在哪一边更不好说。”

说到这，周曜低声轻笑了一声，天启当年没有把赌注全部下在萧磊身上是正确的，他现在站在了天卫军这边，甚至还是个领导者，有时候周曜自己都忘记，萧磊本质上是普通人。

“于是天启又开启了新的计划，通过改造人体结构实现人类的自我进化，也就是你们——赛博格。”周曜顿了顿，他望向萨迪布莱恩，眼前的男人仍挂着邪气的笑容，阴森诡异，他的身上至少装了上百个部件，恐怕就连脏器都更换过。这样的人，在某种意义上，还算是人类吗？

周曜没有说出心里的想法，他很清楚，天启要想制造出能和异种人匹配的军队，这是唯一的办法。

“赛博格是天启研制出针对异种人的武器，被折了翅膀的异种人，体力智力仍领先于普通人，却不再那么遥不可及。那些抑制剂降低了他们的寿命，对他们的身体也造成了影响，这也是现在异种人能力远不如初代的原因。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你们赛博格才有了和他们一较高下的实力。”

“接下来，便是落神计划的终章——全面抹杀异种人。”

空气仿佛凝滞住了，房间内寂静无声，一切伴随着周曜的声音落下，一切归于宁静。

萨迪布莱恩望着周曜，目光如鹰，半晌后他拍了拍手，房间响起了金属碰撞的声音。他低声笑了，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低沉沙哑。

“没想到你竟然通过零星的线索，拼出了落神计划的全部，真不愧是周宸夕选中的转生者。”萨迪由衷的佩服。

萨迪的话，印证了周曜的猜想。

从天佑区建立开始，周曜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从天启至今为止的作风来看，他们最害怕的就是手里的权利被分散出去，但是蒂鲁家族在天启一直做到这么大，竟然没有人限制他们。

还有就是天佑的建立，仅仅依靠蒂鲁家族的家底，是不可能养活天启将近三分之一的人的，这背后一定有强大的后台支撑。现在摆在台面上的曦光教，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这曦光教与天启的关系并不简单。

萨迪似乎是看出了周曜的想法，现在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瞒着他也就没什么必要了。

“你猜想的没错，落神计划从几十年前就开始实行，现在正好进入了最终的部分。天启从来就没有把异种人当作人类，落神计划的最终目的是全面铲除异种人。从赛博格技术成熟之后，天启就在积极的推进落神计划，但这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够铲除异种人、却又不被人诟病的理由。”

周曜沉声道：“所以天启决定逼他们反叛？”

“不过是推波助澜的事，异种人迟早都会反，那就让他们在最虚弱的时候反，这样才能一网打尽、不是么？”

“天启利用曦光教，与蒂鲁家族建立了联系，假意的支持他们，让他们有了反叛的底气。然后不断的施压，让蒂鲁丹尼忍无可忍，我想蒂鲁手里的这份资料，也是天启‘偶然’让他看见的吧。知道异种人曾经遭受过这样惨绝人寰的过去，以他的脾气定然不会就这么忍下去，反叛是迟早的事。”

萨迪轻声笑了笑：“蒂鲁丹尼是挑起战争最合适的人选，他出身蒂鲁家族，本就性格高傲，又以天卫军的身份为荣，引诱他是最合适的。”

“至于曦光教的背景，告诉你也无妨。他本是Z和林楚联合创建的绿色和平组织，在他们消失以后，曦光教就交给了克里管辖。”萨迪说道：“克里是个傀儡，他只是个狂热的老学究，天启让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对他而言，最恐怖的事就是天启撤了他的研究资金，和这个相比，其他什么的都不能让他动摇一点点。”

事情到这一步，已经很明显了。如今天卫军主和派和主战派的人斗的两败俱伤，天启这时候派人插一脚，可以用最小的战力铲除掉这个扎在心上多年的硬刺，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响当当。

“有两个问题——”周曜问出了自己一直想不通的问题：“第一：蒂鲁丹尼既然拿到了天启虐杀异种人的资料，为什么不把它交给谢祁？”

如果蒂鲁和谢祁联手，即便天启拥有赛博格这样强大的军队，也不敢真的和天卫军撕破脸。

说起这个，蒂鲁的脸上挂上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的视线望向沉睡中的蒂鲁诺亚：

“那当然是因为，蒂鲁丹尼想要保全蒂鲁家族的名誉。毕竟当年屠杀初代异种人，蒂鲁家族可是最大的功臣呢！”

周曜神色倏得凝滞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真的以为当年是蒂鲁诺亚背叛了异种人？”

“诺亚将军？哈哈，怎么可能是他。他对林楚的感情你也看到了，要让他去杀了林楚，以诺亚的脾性，恐怖会直接掀了天启的老巢，在这一点上，他和那个疯子萧磊可谓是不相上下。”

“那你所谓的功臣是什么意思？”

“蒂鲁诺亚虽然不会背叛异种人，但是他的好弟弟、蒂鲁丹尼的父亲蒂鲁菲尔，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根据萨迪的描述，蒂鲁菲尔是诺亚的亲弟弟，两人关系很好。蒂鲁菲尔知道天启要对异种人下手的消息之后，是他主动找到了当年天启的管理者，要求和天启合作剿杀初代异种人，但代价是要诺亚活着。

“蒂鲁菲尔是丹尼和维德两兄弟的亲生父亲，他做的这件事是蒂鲁家族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大的污点。当年蒂鲁菲尔假借诺亚的名义，召集初代异种人聚集，又从诺亚那里偷走了武器库的钥匙。这一切都做的悄无声息，异种人屠－杀计划进行的那么顺利，蒂鲁菲尔可谓是功不可没。“

谜团在这里彻底解开了，周曜总算知道，为什么蒂鲁丹尼要隐瞒这个秘密，他是天佑区的领导者，以异种人的身份为荣，可是他的父亲却设计陷害了异种人，让初代异种人惨遭屠杀，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泄露出去。

天启建立之初，蒂鲁家族作为奠基人分得了自己的土地，建立城市。周曜以为天启是看重了蒂鲁诺亚的功劳，现在想想看，这最后最大的功臣恐怕是蒂鲁菲尔。

“菲尔既然想要救自己的哥哥，为什么最后让他……变成了这幅样子？”周曜望着沉睡的蒂鲁诺亚说道。

“菲尔念着兄弟之情，可是这遭人恨的交易，诺亚怎么可能会答应？”萨迪回答道：“诺亚在计划前察觉了端倪，听闻他把菲尔几乎打死，拼了命了想要去阻止计划的发生，可车子在行车途中遭遇了意外——”

“意外？”周曜冷语。

萨迪耸了耸肩，对这个词他自己都不相信：“总之他并没有来得及救下那些初代异种人们，他自己也因为被注射了大量的镇静剂而昏迷不醒，等到他醒来的时候，木已成舟，一切都晚了。”

沉默良久，周曜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周宸夕要选择我，我和这一连串事件，究竟有什么关联？”

落神计划是天启筹谋已久的计划，长达数十年，周曜并不觉得自己是意外被卷入进来的。只是他不知道周宸夕为什么选中他，而他在这一连串的事件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