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有八水,南滈潏,北泾渭,西沣涝,东浐灞,构成“八水绕长安”的胜景。玉迟王府便在长安城东灞水渠道的沿途上,依山傍水,人杰地灵。
长庆十四年,五月二十二日,风和日丽,城东灞河两岸生长着无尽绿意,有风拂过时,那些绿草绿叶顿时化作一阵又一阵的绿波绿浪,纵使有一丝炎热也会在河边的绿荫下消散殆尽。
正午前,有两位年轻俊美的男子正沿着灞河悠然地走着,他们牵着各自的马匹,一黑一白,一同欣赏着沿河风景。
“所以令歌已经吩咐下去让望舒师姐当王府的侍卫统领了吗?”令楷牵着墨宝走在令歌和白马雪君的身边,墨宝和雪君的步伐轻慢,享受着此时此刻。
令歌点了点头,道:“对,今早上已经吩咐下去了。”
令楷突然一笑,道:“然后令歌就跑出来与我在这里游玩了?”
“是啊。”令歌不解地看着令楷,只听令楷继续说道:“你的确是一位闲散王爷,连让那些侍卫找你的机会都不给。”
令歌无奈一笑,道:“我也不知道选他们谁当统领,索性等他们来找我之前便先离开王府,只希望他们能听望舒师姐的。”
令楷说道:“望舒师姐武功高强,世间少有敌手,王府的那些侍卫大多是武林人士出身,想来是会服从望舒师姐的。”
令楷笑意渐深,继续说道:“不过王府的侍卫统领也是一个闲职,平日里基本上也用不着做什么。”
“不过我听望舒师姐的意思,她好像要亲自操练一番府里的侍卫。”望舒冷着脸训练人的时候可谓有震慑三军之态,令歌不免开始担心府里的那些侍卫。
“看来府里的侍卫要更上一层楼了。”令楷调笑道。
而后,两人看着眼前春末夏初之景,不免有些出神。
令歌说道:“想来此时洛阳的风景甚好。”
令楷颔首,随后悠悠地叹道:“洛阳城里春光好,洛阳才子他乡老……”
令歌闻言不免一笑,道:“是啊,没有多少日阿楷你就到加冠之年了。”
令楷点了点头,看着前方绿意盎然的树木枝条,半饷,他又看向了令歌,问道:“殿试也快放榜了,令歌觉得我会是什么名次?”
“状元,”令歌直接回答道,“都说状元好,那就状元好了,不过他们说探花郎也很好,阿楷你容颜俊美,文采斐然,再合适不过。”
“那就借令歌吉言了,”令楷满眼含笑地说道,“如果,不是状元也不是探花郎怎么办?”
令歌思忖片刻,回答道:“对于我来说,你是不是状元郎,探花郎都不重要,我只希望阿楷你能满意最终的结果,毕竟那是你的心血和付出。”
“有令歌这句话,结果便不重要了,反正我已经不会落榜了。”令楷笑着说道,春闱入榜后,殿试结果也只是高低问题,的确不必担心落榜。
“也快午时了,前面有家酒楼,我们进去歇一歇。”令楷指了指前方的道路。
令歌点头,他一边走着,一边问起令楷:“考中了之后是不是就会直接做官?是在长安吗?还是……”
令楷回答道:“有可能会调离京都,去其他地方为官,等到三年任期满便回京述职,然后再听调遣,周而复始,直到告老还乡。”
“三年前的状元,也就是刑部侍郎宋大人的长子宋君逸,曾任命江南知府,今年任期已满即将回京述职,他年龄大不了我们几岁,令歌可以结交认识一下。”令楷说道。
令歌颔首,又问道:“那阿楷你可有想过要调离长安?”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酒楼的门口,令楷停下脚步,偏过头看向令歌,说道:“我不想,因为你在长安,我舍不得。”说完他便笑了一下,将马缰绳递给旁边的伙计,径直往酒楼里走去。
令歌看着令楷的背影一时出了神,直到伙计从他手中牵过雪君的缰绳,他才回过神来。
“若是阿楷四处做官,那我便云游天下。”令歌跟上前对令楷说道。
令楷看了一眼令歌,转过头又笑了起来。
“笑什么?我没开玩笑,我是说认真的。”令歌说道。
令楷敛了敛笑意,说道:“如此甚好,不过我也可以辞去官职,与你一同云游天下。”
说罢,令楷又看向了令歌,“我也是说认真的。”真挚的眼神,认真的语气,让令歌一次又一次沉浸着,全然忘记了脚下的路。
“看路。”令楷温柔地提醒道,同时他握住了令歌的手臂,以防令歌上楼梯时摔倒。
令歌轻轻地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认真地看着脚下的楼梯。
“怎么?你不愿意吗?”令楷含笑问道。
令歌笑了一下,否认道:“没有,只是你好不容易才考上的,怎会轻易地辞去官职?”
两人走完楼梯,令楷也放开了令歌的手臂,只听他回应道:“人的一生总会遇到一些改变想法的人或事。”
令歌看了一眼令楷,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而后,他们一同往窗边的桌椅走去,窗外是奔流不息的河流,待隔桌而坐时,令楷继续说道:“都说河流不息,可是它遇上泉水时也会缠绵不舍。”
令歌随着令楷的目光看向窗外,流水不歇,奔腾之声不断传入耳中,岸边树木繁茂,苍翠欲滴印染满眼。
“想吃什么?我请客。”令楷问起令歌。
令歌回过神来,说道:“你看着办吧,简单点就好。”
“行,简单点。”
正好店里的伙计提着茶水朝他们走来,令楷对他招呼了一声:“伙计,来两碗臊子面,多面多臊。”
“好嘞,两位客官稍等。”伙计放置好茶水后便离开了,令楷又看着令歌笑道:“令歌这些日子肯定是尝遍了山珍海味,好像脸颊都圆润了些。”
令歌闻言立马双手捂住了脸颊,捏了捏自己的脸,看看是否如令楷所言,他无奈一叹:“最近这些日子确实长胖了一些。”自从回宫后他,几乎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想不长胖都难。
“无妨,其实我觉得令歌你现在白白润润的模样便很好看,当真是一位养尊处优的王爷。”令楷调笑道。
“你怪会取笑人。”令歌嘟囔了一声,随后转过头去不再看令楷,嘴边却是隐藏不住的笑意。
很快,店里伙计便抬着两碗面条走来上来,喊道:“两位客官你们的臊子面好了!”
伙计将两碗面条放置在他们面前,令歌定睛一看,发现两个碗里面都有一大块肉,伙计解释道:“令贡士昨日在射声营大放异彩,所以这是掌柜特意加的肉排,以表祝贺,令贡士你们慢用。”
“多谢。”
伙计离开后,令歌好奇地问道:“他们认识你?”
令楷一边拿起筷子拌面,一边说道:“我之前和言信来过几次,他们连猜带蒙便知晓了我的身份,想起方才他看你的眼神,可能是把你当成小王将军了。”
“啊?”令歌大惊失色,莫非今日还得假扮意明?一时间,他不免忘了面前还放着热气腾腾的臊子面。
令楷笑了笑,将拌好的臊子面推到令歌的面前,自己又将原先令歌面前的臊子面端了过来。
“面替你拌好了,还请殿下用膳。”
令歌一笑,“多谢。”遂拿起筷子,低头吃面。
面条香而不腻,口感顺滑,在王府吃惯了各种精致美食,如今吃上这碗臊子面倒是极为新鲜。
“话说回来,阿楷你去过宁州吗?”令歌一边吃着面,一边问起。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令楷依旧垂着头吃着面。
令歌抬起头来,解释着说道:“没怎么,只是想起我的封地在宁州,好奇那里的样子是不是就像甯霞师姐手帕上绣的那般。”
令楷含笑说道:“日后有机会令歌你可以亲自去看看,其实我娘就是宁州人,我爹去世得早,我年幼时她便带着我来到了洛阳。”
“原来是这样……”令歌有些悻然地点了点头,原来令楷的父亲早已去世,这样一来,令娘做的猪蹄像宁州的味道便说得通了。
看着眼前待自己极好的令楷,令歌不免为自己心中的那么一丝疑虑而感到惭愧。
正想着,令歌便听见有人上楼时发出的响动,转眼望去,只见那是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身姿颀长挺拔,五官深邃坚毅,一只手握着一把黑色长剑,另一只手则提着包袱。
那男子的眼光很快便落在了令歌的身上,冰冷的眼神闪过一丝欣然。
“湫龙!”令歌欣喜地站起身来,并向湫龙挥着手,示意他过来。
湫龙走了过来,对令歌拱手拜道:“草民见过王爷,许久不见,王爷别来无恙?”
令歌点点头,想来湫龙已经知晓自己回宫一事,不过细想回来,天下又有谁不知道呢?
“我一切都好,私底下你就别唤我王爷了,湫龙你呢?”
“一切都好。”湫龙点头回答道。
“快坐吧,”令歌邀请湫龙坐在了自己身边,“昨日我还在和令楷说,你怎么还没来长安。”
这时,方才的伙计正好提着茶水走了上来,令楷对其说道:“伙计,添茶水,再来一碗阳春面,不要肉沫多面。”
“委屈湫龙兄与我们随便吃点。”令楷又转头对湫龙说道。
“没事,多谢。”湫龙颔首说道。
“阿楷你是怎么知道湫龙不吃肉的?”令歌问道。
令楷吃了一口面条,半饷,他回答道:“梦珏的时下新文不是有写吗?”
令歌无奈一笑,这可真是一本百科全书。
湫龙开口说道:“早在洛阳时便听闻令歌你的事情,在此祝贺。”
令歌笑了笑,道:“多谢,湫龙你是今日才到长安吗?可有住处?”
湫龙回答道:“对,我今日才到长安,尚未找到住所。”
“那就去我府上,一切从长计议,如何?”令歌邀约道,他已经大致想好如何给湫龙安排,只望湫龙答应就好。
湫龙看了一眼令楷,令楷却只是津津有味地低头吃面,默然不语。
“好,去你的府上。”
简单地吃完面之后,三人离开酒楼,令楷告辞道:“今日就先行告辞了,我还得去一趟孙府,把令歌你做的茯苓糕带过去。”
“好,有劳阿楷。”令歌颔首道,向令楷告辞。
而后,令歌牵着雪君,带着湫龙往玉迟王府走去。
一路上,令歌与湫龙说着来到长安后的事情,譬如自己与意明相识,进宫后习规矩礼仪,以及昨日假扮令楷去射声营等事,湫龙则与令歌说起一些洛阳的事情,譬如吴哲灰头土脸地回到洛阳,再也不像往日那般耀武扬威。
湫龙微微地勾了一下嘴角,说道:“我还疑惑令楷怎么会有如此实力,原来是令歌你假扮的。”
令歌无奈一笑,心想令楷在大多人的眼里依旧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不知不觉,两人便走到了王府侧门,令歌对湫龙说道:“湫龙你别介意,只是我一直对外宣称抱恙在府,所以委屈你走侧门了。”
“无妨,小事。”
“我很好奇在湫龙你眼里什么事才算是大事?”令歌笑着说道,然后领着湫龙往王府里走去。
刚迈进府里,令歌便见到有两个身着侍女服的女子站在不远处,正是小蝶和小涵。
“王爷回来了。”小涵看见令歌便喜上眉梢,但也未僭越逾矩,只是踏着小碎步来到了令歌的身前,毕恭毕敬地福身,道:“奴婢见过王爷,刚好我和小蝶姐姐路过这里,便想着能不能等到王爷你回来。”
正说着,小涵便注意到了湫龙,“这位是?”
未等令歌开口介绍,紧跟在小涵身后的小蝶已经脱口而出:“哥?你怎么在这?”
令歌一时以为自己听错,或者是一向稳重的小蝶说错了话,只是当他转头看向湫龙时,竟发现湫龙一向冷峻的眼眸多了一丝暖意。
令歌顿时恍然大悟,曾经湫龙说过,他在长安的妹妹名字叫湫蝶,原来小蝶就是湫蝶!
“我……我不知道小蝶就是你妹妹,就是湫蝶……”令歌实在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惭愧。
湫龙摇了摇头,道:“无妨,到底是有缘。”
小涵听着他们说的话,天真无邪的脸庞更显懵懂不解,她左看看右瞅瞅,却依旧一头雾水,直到后来听了梦珏的解释这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前堂的茶厅之中,令歌正招待着湫龙和小蝶。
“小蝶自幼进宫当差,我却是个闲散惯的,便一直在江湖上游荡,时不时会回到长安看望小蝶。”湫龙解释道。
令歌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如此看来,湫龙在江湖上游荡多年,自然见过各门各派的武功路数,所以功夫里有各门各派的招式倒也不足为奇。
“既然这样,湫龙你从今天起就住在王府里,和小蝶也好有个照应,不必再分离了。”
“这……只怕不合规矩。”湫龙有些犹豫地说道。
“你在这当差就合规矩了。”令歌笑着说道。
小蝶甚是欣喜,连忙起身,谢道:“奴婢多谢王爷!”
随后,他们一同去找望舒,好让湫龙作为侍卫,留在王府。当他们踏入侍卫们住的庭院时,便看见了望舒师姐站在众位侍卫面前,只见望舒师姐身着湛蓝色深衣锦服,头戴青灰色抹额,神色清冷,英气逼人。
让令歌意外的是,望舒师姐旁边还站着一位身着玄青色深衣的男子,身材挺拔高大,气宇轩昂,正是秦风澈。
“风澈怎么来了?”令歌小声地问起身旁的梦珏。
梦珏解释道:“秦大侠是来替雨洁向我转告话本一事的。”
令歌点点头,只听梦珏继续说道:“本来转告给我他便要走的,谁知他听说望舒师姐当上王府统领,所以就留下来帮望舒师姐看看。”
令歌恍然醒悟,道:“原来是这样,说起来这些侍卫里面不少人还是华山派出身的。”
秦风澈身为华山派的大弟子,各门各派都对他礼敬有加,更何况他为人侠肝义胆,在江湖上向来受人敬重,府里的侍卫更会因为他的出面而对望舒心服口服,不会有异议。
一边说着,令歌一边向对面已经看见自己的望舒和风澈挥手示意。
“令歌,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很般配啊?”梦珏在令歌身边小声地八卦着。
令歌无奈,只好说道:“师姐听得见。”
梦珏闻言这才捂了嘴巴不再多言,只是在一旁偷笑地看着望舒和风澈。
令歌欣然,确实很般配。
后来的几日,林珑依旧一早便去孙府寻令娘学习猪蹄的做法,几日下来颇有成效,她将最终成果带到令歌所住的兰风阁。
令歌坐在圆桌前,用筷子品尝了一块后,赞叹道:“原本我觉得令娘的手艺你可以学得七八分便已经极好,如今看来你所做的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实在是有劳你了。”
林珑福身一笑,道:“谢王爷夸奖,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令歌话锋一转,问道:“之前我让你记下的详细配方和做法可有写下?”
林珑点头,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并展开交给令歌,“记下了,令娘卤猪蹄的配方和做法皆在上面,奴婢还根据自己的想法新加了一些配料。”
令歌看着纸张,眉目欣然,道:“多谢,林娘你的赏赐我就加到这个月的工钱里了,你先回吧。”
“多谢王爷!”
林珑离去不久,辰玉便走了进来,令歌见到她不免微微一笑,几日功夫下来,辰玉师姐走路姿势端庄优雅,愈发有了当家主母的风范。
“师姐怎么来了?”令歌问道。
“怎么?你好不容易在府里好生待着,我还不能来看看你?”辰玉调笑道,“走吧,你侍辰师兄来了。”
令歌闻言欣然站起身来,“侍辰师兄?那师父和师伯?……”
辰玉解释道:“都回来了。”
“也好,侍辰师兄来的话也可以陪师姐你解解闷。”令歌心直口快地说道,他只知道侍辰师兄在的时候,辰玉师姐的心情明显要好一些。
话音刚落,辰玉就挥手往令歌身上拍了过去,令歌当即一个箭步夺门而出,留辰玉在原地气得跺了一下脚,只是转眼而来的却是唇边的微笑。
离开兰风阁,令歌回想着方才的话,这才意识到,原来心仪之人总是能让自己的心情变得愉悦起来。
玉迟王府前堂。
“带侍辰师兄去落音楼看看如何?”梦珏提议道,“刚好我要带着话本送去给陈先生。”
侍辰正坐在椅子上喝着茶,闻言放下茶杯,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令歌,令歌正好放下茶水,说道:“也好,我也要去将卤猪蹄的配方带过去。”
梦珏闻言一笑,道:“原来令歌派林珑去找令娘学做菜是为了这个。”
坐在一边的洛疏风明白了令歌的意思,夸赞道:“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令歌颔首,说道:“虽然落音楼是一家听书看戏的茶楼,但是有一些简单方便的吃食也是好的。”
“那就出发,早去早回!”梦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甚是兴奋,很想向侍辰师兄展示一番自己的杰作。
自从话本推陈出新后,落音楼的生意明显变得兴隆起来,不少人因为话本内容新鲜慕名而来,楼中除了陈先生的说书声再无其他杂音,时不时的醒木声总是能让听众兴趣更浓。
跑堂小厮认得令歌和梦珏,便亲自引着他们来到了楼上上好的位置去听书,同令歌一行人的还有湫龙,湫龙现在身为王府的贴身侍卫,守在令歌身边自然是职责所在,令歌也乐意与他同行。
只是一上楼,令歌等人就不免一愣,只见令楷和言信正坐在一处桌椅处听着书。
令歌正愣在原地时,令楷便看了过来,歪着头微笑地打量着他们,“真巧,不如四位就和我们一起坐在这。”
侍辰看出了令歌的犹豫,令歌可不愿暴露落音楼乃遇仙的据点,为了不让令楷起疑,于是侍辰主动走了过去,并挨着令楷坐下,令歌等人见状,这才过去坐下。
“可算是盼到侍辰你来到长安,别来无恙?”令楷含笑问道,随后眼神落在了一边令歌的身上,却很快又离开。
侍辰笑着回答道:“一切都好,今日是令歌特意带我来此听书,好生招待我一番。”
令楷一笑,接着说道:“记得洛伯还住在长安凌岚药局时,我曾去拜访过他,他说这长安甚是热闹,侍辰你觉得如何?”
令歌闻言这才知晓此事,原来令楷曾去过药局拜访师伯,到底相识多年,情谊深厚如家人。
侍辰点点头,道:“长安到底是京城,繁华热闹更胜洛阳。”
令楷点了点头,随后对隔着侍辰而坐的令歌问道:“令歌你经常来这里吧?此处倒也清净,是个忙里偷闲的好地方。”
令歌闻言不免一愣,以令楷的聪明才智,怕是已经起疑落音阁和遇仙的关系,令歌只好回答道:“也不是经常来,之前随小王将军来过一两次。”
令楷颔首,又道:“这里说书的内容倒是新奇,想来生意定会日益兴隆。”随后,令楷又将自己和言信之间小桌上的糕点端了起来,并递到侍辰面前,“这是令歌前几日亲手做的茯苓糕,今日与言信出来游玩,便将剩余的一同带了出来。”
侍辰拿起一块茯苓糕,对着令歌笑道:“这么长时间我都还没吃过师弟你亲手做的茯苓糕,今日实在有幸。”
令歌闻言无奈一笑,“师兄不嫌弃便好。”
另一边的言信说道:“王爷的手艺精湛,那糕点做得实在美味,就连楷哥一向不爱吃糕点的也说要是日日都能吃上……”
不等他说下去,令楷已经将糕点盘递到他的面前,说道:“少说话,多听书。”
众人安静下来后,令歌这才开始认真地听起说书内容,只听陈先生拍了一下醒木,说道:“且说玉迟王昔日在玉门关时结识了当今令贡士,两人游山玩水,无话不谈……如今二人重逢长安城,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欲知后事如何,还请各位常光顾落音楼。”
令歌注意到令楷唇角泛起微笑,只听令楷说道:“看来我以后要多来这落音楼了。”
令歌颇为无奈地看向梦珏,梦珏讪讪一笑,默然不语。
令歌微叹,说到底也是经过他的允许,梦珏才把有关他和令楷的话本递给了陈先生。
梦珏凑过头来低声说道:“我现在就去找陈先生,顺便把那配方交给他。”
“有劳了。”令歌点了点头,随后梦珏站起身来,对令楷和侍辰他们说道:“我去叫些茶水和瓜子上来。”
待又听完一场书之后,几人这才起身离去,侍辰,梦珏和湫龙先往楼下走去,言信也紧跟上前,只留下令歌和令楷在后面。
“阿楷怎么想到来这里?”令歌问道,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令楷和言信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单纯游玩的缘故。
令楷微微一笑,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令歌,说道:“实不相瞒,听说是秦家盘下了这座楼,于是太子殿下便派我和言信来此看看。”
“这样啊……我本不应该问的。”令歌歉然说道。
“无妨。”令楷摇了摇手,浅然一笑,随即往楼下走去。
“阿楷。”令歌叫住了刚走下一个台阶的令楷,令楷回过身仰头看向他,见他犹豫不决,便问道:“令歌可是要说什么?”
令歌顿了一下,不自觉地看向了别的地方,犹豫片刻,他还是说道:“其实这座楼……”
“嘘。”令楷立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道:“我已经猜到了,令歌不必说出来,此事我绝不会外传,我向你发誓。”
令歌愣了愣,微笑道谢:“多谢。”他深知令楷的为人,也愿意相信令楷,他走上前去,随着令楷一同往楼下走去。
“所以令歌派林珑来学做菜,是为了这座楼的生意,对吗?”令楷调笑道。
令歌索性承认,道:“正是,还望阿楷见谅。”
令楷摇了摇头,说道:“无妨,能帮你的忙我很荣幸。”
“不过,”令楷话锋一转,“我怎么也得有些回报才是。”
令歌思忖半晌,说道:“那以后你来落音楼都记在我的账上,你免费享受这里的一切。”
“好,”令楷笑弯了眼。
令歌见他笑着,又问道:“阿楷怎么这几日没有来竹林?”
令楷回应道:“我没有来,也是怕旁人闲言碎语说你装病,还望令歌见谅,我说过,我可是巴不得每日都能见到你。”
令歌微微一愣,而后问道:“阿楷你也怕旁人的闲言碎语吗?”
令楷摇了摇头,淡然一笑,回应道:“我不在乎,只是不想你被他们……”
“我也不在乎。”令歌打断道。
令楷不再说话,只是含笑往前走去。
待他们来到侍辰等人的面前之后,令楷对侍辰说道:“原本我应该好好招待侍辰兄的,只是今日颇为匆忙,我还有要事在身,他日定好生设宴款待!”
侍辰拍了拍令楷的肩膀,说道:“无妨,过几日等你功成名就,再好生请我。”
“一言为定。”
令歌想起今日已是六月初一,令楷的生辰就在初七,殿试放榜也在这几日,是时候要准备好他的生辰礼物了。
走到街道上,令歌蓦然回首,往落音楼里看去,恍惚间,他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柜台边闪过。
还未细看,令楷便唤了一声令歌,令歌回过头,只听令楷说道:“令歌你这几日定要好生休息,毕竟再过几日你可要有的忙了。”
“忙什么?”令歌不解地问道。
“你猜。”
令歌无奈一笑,目光停留在令楷腰间的玉箫鸣春上,开始思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