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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若如初见: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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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后,令歌和令楷才回到青石客栈,一进客栈门,他们便见到甯霞守在大厅里,甯霞对他们说道:“今一大清早石太守便派人来接你,说是虽然行宫尚未修建好,但是他们已经打整出最好的府邸供你居住,人正在楼上房间里等着。”

令歌无奈一叹,说道:“我去见见他们。”说罢,令歌便先往楼上走去。

甯霞看了看令楷,问道:“你们昨日一日未归,今日中午才回来,要是再晚一些,望舒师姐可要急坏了。”

令楷闻言,只好歉然道:“我和令歌贪玩了些,让袁师姐和贺兰师姐担心了,还望师姐莫怪,回头我就去找袁师姐赔罪。”

甯霞摇头一笑,道:“罢了,我去找望舒师姐,告诉她你们回来了。”说罢,甯霞便往客栈外走去。

此时的楼上,令歌已经回到房中,前来迎接令歌的几位官吏立马表明来意,却被令歌回绝道:“我知道你们的来意,只是我在这里交的房费还没到期,而且也住的习惯,暂且还不想走。”

几位官吏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令歌坐下身来,又道:“不过,我想住一个地方。”

“王爷请说。”

“韩家旧宅。”

听见这位圣宠在身的小王爷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此话,几位官吏震惊不已,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于是又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韩家旧宅?”

“对,韩家旧宅,”令歌依旧平静地说着,“不行吗?”

“没有没有,”官吏挤出一丝笑容,又道:“只是这韩家旧宅已在数年前被黎老大人赎去,要是王爷要住进去,我们还得亲自相告黎老大人,这一来一回,怕是耽误了时间。”

令歌知晓他们不想惹祸上身,便说道:“我昨日已经去拜访过黎老大人,暂住韩宅也获得他的同意,你们只用负责稍作打整便是。”

官吏悄悄地互瞟彼此,又问道:“王爷打算何时入住?我们也好安排人手打整。”

令歌微微颔首,说道:“今日傍晚。”

说罢,未等官吏们回过神来,令歌已经站起身来飘然而去,离开了房间,只剩官吏们愣在原地。

待他们再见到令歌时,已在是黄昏时的韩家旧宅门前,韩家旧宅依山而建,门前是寻常巷陌,宅后则是山林,四周一片宁静。

“卑职见过王爷,”几位官吏向令歌行礼道,并解释:“黎宅已经简单地打扫过了,王爷可以随时入住,后续我们还会继续派人来布置打整。”

令歌朝着他们颔首道谢:“今日辛苦各位大人了,可惜天色已晚,我也不便招待各位,改日再请几位大人来宅里一叙。”

“王爷言重了,能替王爷做事是我们的福分。”官吏回应道,“对了,待会会有侍卫过来守护宅子的安全,殿下大可放心。”

“不了,今夜就这样吧,”令歌拒绝道,并看了看身旁的望舒和风澈,道:“本王有贴身侍卫。”

几位官吏打量了一番望舒和风澈,暗暗感叹,不愧是玉迟王身边的玉清卫,一看就是一代大侠。

待官吏们离去后,令歌才带着令楷和望舒师姐他们走进宅里。

此时正值傍晚,橘黄色的晚霞印染着宁州城每一个角落,在韩家旧宅内的陈旧石板上,夕阳尽落,有晚风吹过,带来几片落叶,拂动石板间长出的杂草,尽显萧瑟之感。

“我想自己走一会,你们先去找房间安置吧。”令歌对其他人说道。

令歌并不清楚韩宅的地形,只是随心所欲地走着,只是越往偏僻的地方走,他就越发现角落里杂草丛生。

沿着长廊,他走在一片寂寥的花园之中,在长廊的尽头处有一片池塘,水是从墙角处流出的,同时,墙角两边爬满了青绿的藤蔓,因为少有人打整,所以那些藤蔓长得极为茂盛,甚至爬上了长廊。

令歌缓缓地坐在长廊之下,双眼看着池中倒映的夕阳,一时出神。

离开花园后,令歌只身一人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庭院里,他发现庭院里种植有几棵郁郁青青的竹树,正在房屋的窗前。

他走过去推门而入,只见房屋里一片灰暗,并无过多的摆设,早已无人居住多年。

令歌在房屋里缓缓地走着,打量着,想象着这里昔日的模样。在光影浮尘之中,令歌注意到,唯有那空着的木床,以及书柜和书桌,表明这里曾经有人居住,有人存在过,只是那人早已离去,身份也无从得知。

定然是一位知书达理,博学多识之人,令歌心想着。

令歌将一旁的窗户打开,印入眼帘的正好是庭院里的竹树,他并未多看竹树,而是仰头看着昏黑的天色,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而去。

只见令歌双手合十,虔诚地看着天空,似乎在祈祷着何事。

是夜,韩宅主室的卧房里,原先简陋陈旧的房屋早已被宁州官吏布置地焕然一新,在房屋内灯火通明的一处,令楷正坐在书桌前看着宁州刺史送来的公文,作为御史中丞,他自然有监察宁州政务的权利和义务。

在灯火幽暗的一处,令歌则侧卧在一旁的床上,静静地看着令楷,不出一言。

良久,令楷放下公文和毛笔,发现令歌尚未入睡,他含笑问道:“令歌怎么还没睡着?想来是我打扰到你了。”说着,令楷便站起身来,往外走去的同时,说道:“今夜我还是去隔壁办公吧,令歌有什么事叫我便好。”

“阿楷,”令歌唤道,“我睡着了你再走可好?”

令楷停下脚步,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令歌,却也只是微笑着答应下来。

“好,我在这陪你,等你入睡我再离开。”

说罢,令楷来到了令歌的床前,即使他和令歌相识已久,如今看着令歌如玉容颜和明亮星眸之时,他的心也还是会为之一颤。

“令歌这两日也玩累了,应该早些休息才是。”令楷温柔地说道。

令歌闻言,这才微微点头闭上眼睛,半饷,他开口问道:“阿楷就不好奇黎大人和我说了什么吗?”

“自然好奇,”令楷颔首笑道,“所以说了什么?”

只听令歌淡淡地说道:“黎大人和我说了好多韩家的事情,说了韩家每个人的来历,和他们的结局……”

令歌的话语戛然而止,他重新睁开双眼,眸色温和,说道:“黎大人还告诉我,昔年他和韩大人交好,韩家的一些物件皆掩埋在花园的竹树下,也许先帝的密旨就在里面,明早阿楷与我过去看看,如何?”

令楷微微点头,道:“好,我们明早去。”

正当令楷有些出神时,令歌已经握住了他搭在床上的手,令楷看了过去,只见令歌已经闭上了双眼,安心地睡着。

默然良久,直到令歌呼吸声逐渐均匀,他才缓缓地收回了手,流转目光,起身往外走去。

走出门外,令楷抬头看着今夜圆月当空,此时的他才彻底明白,何为月满则亏,世间万事万物终有尽头,有相聚便有离散,每个人终究逃不过这样的宿命。

深夜,月光清亮,在韩宅之后的茂密山林里,一棵古老的槐树下,凭借月光,依稀地可以看见有一道身影,是一位男子,只见他正在用铁锹挖着土壤,似乎在寻找何物。

泥土长年累月与槐树相融合,若非用尽全力,实在是难以翻动的,那人有些意外,今夜居然可以轻松地将泥土尽数挖出,只是越往下挖,泥土的深处就越是空无一物。

此时,男子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借着月光,他仔细地打量着周围泥土的痕迹,发现似乎早已有人来过。

男子丢下铁锹,倚着槐树席地而坐,月光和阴翳布满在他清俊的容颜之上,他随即轻声一笑,如他所料,这场长达十三年的戏终究不是天衣无缝的。

半饷,他的身旁逐渐传来了脚步声,随着脚步声的靠近,来人的影子也愈来愈长,男子缓缓地偏过头看去,发现来人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令歌。

只见令歌的身后尽是月光,一身清朗,犹如初见时的踏月而来一般,依旧让人为之倾心,可是这一幕却足以让在黑暗中待久的人望而退却。

令歌一双星眸直直地看着男子,那是他熟悉却陌生的令楷。

令楷垂下眼眸,避开令歌的目光,只是缓缓地偏过头去,全然置身在阴翳之中。

而此时,令歌继续朝着令楷走来,并蹲在了令楷的身边,他伸出手,试探着抚摸令楷鬓边的发丝,并低语道:“阿楷……你的身世我已经知晓。”

令楷依旧垂着眼眸,让人难以看清他眼中的情绪,他只是坐直身子,将头从令歌的手边偏开。

令歌的手悬在半空中,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只得继续说道:“你是韩清玄,那位韩家的小公子,韩清玄,对吗?”

说出“韩清玄”三字的时候,令歌总觉得字字如刀,竟牵动着他心口,显然,令楷的伤痛已经成了一把能够伤害自己的利器。

令楷依旧默然,他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沉重,同时,他不动声色紧紧地拽住自己的衣袖,强忍着一切。

此时此刻,令楷只觉心上有无数利刃划过,有委屈,有不甘,有憎恨,也有不舍,交织矛盾着,让他不知如何用言语表达。

见令楷默然不语,令歌心中也有了答案,他继续说道:“阿楷你重伤不醒时说过的呓语,还有盛贺对韩家的回忆记载,以及你隐瞒太子夜入清心苑,到淑妃复宠,桩桩件件,我不得不起疑你的身世……”

“其实望舒师姐提前来到宁州城,就是为了调查阿楷你的身世,师姐打听到婶婶从前是宁州城小有名气的厨娘,她的姐姐,也就是阿楷你的亲生母亲,正是韩大人的妾室。”

“还有你的匕首,是昔日贺兰伯伯打造给韩大人的,我在那本铁器谱上看到了……”令歌解释着这一路来他所知晓的事情。

说着,令歌抬起头,神色怆然地看着眼前古老的槐树,又道:“其实黎大人告诉我,韩家的旧物被掩埋在两处,一处是花园的竹树下,一处便是这里,只说这里的东西,我已经让望舒师姐和风澈兄带走了。”

“我对你说了谎,只说有花园的竹树,我想阿楷你会来这里,把藏在此处的东西转移到花园的竹树下,让我们发现所有物件的同时,你也不至于暴露身份。”

“想来这两处地方都是淑妃娘娘告诉你的,将东西尽数掩埋在槐树下是昔日韩大人的主意。”令歌继续说道,毕竟能够知晓此事之人,除了与韩谦交好的黎太守,便只会是淑妃。

“阿楷,其实我从来没有怪你隐瞒……”

“始终是我骗了你。”令楷开口打断道,他依旧没有看向令歌,只是抬头看着树叶间隙里的淡淡月光,任由无尽的灰暗落在他的脸上,一片消沉。

“一切如你所言,我是韩清玄,一个早该死在十三年前的人,却苟活至今……”

令歌看着令楷的脸颊,只见令楷褪去了往日里的温和之态,眼眸里唯余无尽的黑暗,似乎将一切都拒绝在外,即使是月光也难以抵达。

半饷,只听令楷开口说道:“令歌,我们结束吧,就当做了一场梦,醒了就好……”

令楷唇边的苦笑落入令歌的眼中,尽数化作了划过心口的利刃,令歌垂下头,看着自己脚边的月光,却不能印染令楷半分,一时间,他感到慌张,感到痛心,那段千疮百孔的过往,真的在令楷的身上发生过,任谁都不能改变。

令歌抬起头,重新看着眼前的令楷,却发现令楷似乎正在被夜的漆黑逐渐吞噬,五官轮廓逐渐变得模糊。

“只是一场梦吗?可我们却是真真实实地爱着的,你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作数。”

听见令歌变得焦急的嗓音,令楷不忍地看了一眼令歌,却让月光落入他的眼眸,当即折射出晶莹湿润的光芒。

他感到心虚自卑,立即避开令歌的目光,他尽力地回应着,却发现声音愈发哽咽。

“令歌,我在黑暗里待得太久,即使一心向阳,期盼光亮,始终难以适应一丝光亮……”

“与你表明心意走到一起,是我贪心,想着一时贪欢也好,总可以让我这一生能再多些光亮,多些喜悦之事……”

“或许是我痴心妄想,想着也许你的出现,能够救我,让我可以像个常人一样地活着,爱着。只是我忘了,我并非良人,满身伤痕,千疮百孔,又如何能与你相衬,相伴相守?”

令歌愣在原地,此时此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令楷心里的创伤到底该如何治愈?他无从知晓。

“令歌,你知道吗?”令楷杵着额头,自嘲一笑,又道:“这些年来,我一直被仇恨充斥着,可是所剩的清醒却告诉我,我不能变得面目狰狞,不能变得不择手段,不能变得冷血无情,若非遇上你,我只怕已经彻底疯了……”

令歌可以清楚地看见,在极淡的月光下,有一颗颗小水滴从令楷的脸颊滑过,可是令楷依旧没有哭出声,而是像从前一样,独自一人默默地消化着这本不应该由他所承受的痛苦。

“我不愿这样活着,可是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他们把一切都强加给我,午夜梦回,我总是会梦见父亲对我说的话,他要我永远记得那夜的天牢,要我报仇,即使时过境迁,我还是活在那天夜里,我真的忘不掉,我好恨……我和我娘……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些……为什么……”

忽然,令楷狠狠地捶打着手边的树桩,手上的钻心疼痛却还是远远比不上回忆里的伤痛,那是一道永远无法痊愈的伤口。

令歌见状立即制止住令楷,看到令楷手上渗出的鲜血时,令歌的鼻子愈发酸得肿胀,他想起盛贺的描述,想起令楷的经历,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藏着令楷多年无处倾诉的秘密。

夜色愈发深重,浮云逐渐遮住月光,四周陷入漆黑,似乎一切光亮都会被吞噬在今夜。

这时,令歌紧紧地拥抱住了令楷,想让黑夜里的令楷感受到他所有的炽热爱意。

令歌一字一句地说道:“忘不掉就忘不掉吧,我们一起往前跑,让从前的伤痛都追不上我们,让我一直陪着你,好吗?”

令楷依偎在令歌的肩膀上,听着令歌的嗓音,让每一句话都深深地印入他的脑海。

“不管你是阿楷还是清玄,你的过去从来不会影响我去爱你,我只想陪着现在的你和将来的你,过去的事你没有错,我知道你也不愿骗我,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令歌不知道这样说能否安慰到令楷,他只能确定这些话都是他的心声,无比真挚的心声。

“阿楷,你要一直陪着我,我不准你放弃……”

说罢,令歌便捧起令楷的脸颊,深深地吻住了令楷的唇瓣,似是在索要对方的一个承诺。

令楷渐渐地抓紧了令歌的衣裳,似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而后,他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了令歌的手上,浸湿一片。

令歌感受到了手上的凉意,一时间他不免红了眼眶,他回忆起令楷时不时的稚嫩语气,现在他才明白,原来最让令楷放不下的便是年幼的经历。

他停下对令楷的吻,只是轻抚着令楷的发丝,低声安慰道:“阿楷,在我身边你不用多想,不用强忍着,哭出来吧,就像小时候一样,好吗?”

令歌轻柔的一句话仿佛激起千层波浪,令楷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悲痛,强忍了十多年的泪水顿时倾泻而出。他紧紧地抱住令歌,将头埋在令歌的肩膀上,开始放声痛哭起来,像很多年前的那位孩童一样,开心和悲伤都写在脸上,没有一丝隐藏。

听着令楷的哭泣声和一呼一吸,令歌似乎能清楚地感受到令楷心中的疼痛,不知不觉,令歌只觉有泪滴在自己的脸上滑过,他为令楷欢喜过,也为令楷悲伤过,想来这就是爱一个人的证据。

令歌抬头看着皎洁如玉的明月,只见明月逐渐偏移,将他们二人尽数照亮。

这一刻,阿楷黑夜里的月光终于到来,令歌由衷地为他感到庆幸。

宁州城漫山遍野,房屋楼阁,皆被月光照亮,城中人,城外人,悉数感受着今夜的月光。

韩宅内,月色清朗,望舒正坐倚在长廊之上,并往后山的方向看去,风澈则立在她的身边,默然不语。

许久之后,风澈开口问道:“真的没事吗?不用我们过去看看?”

望舒说道:“我们过去也帮不上什么。”

风澈颔首,而后看着漫天星辰,他又叹道:“我们做师兄师姐的,终有一天要放手,让自己的师弟师妹们去闯荡,去经历。”

望舒眼眸微微流转,看了一眼风澈,颔首道:“你说的对。”

而后,她同风澈一样,默默地看着满天繁星围绕在明月周围,直至黎明。

如今早已是春日,黎明到来的时辰也愈发提前,天色渐亮时,月光悄然消散,旭日初升,天边浮光蔼蔼,山峦连绵,群鸟鸣唱,阳光即将穿过云层,让漫山遍野沐浴在暖阳之中,让万般美好皆在此刻悄然相聚。

在山林之下,有两位年轻的男子正联袂而行,阳光也这时落在了他们脚下的山路上,一路延伸,不见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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