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庆十八年，三月十五日，正值清明。
这一日春意盎然，雀鸟鸣叫悦耳，盘旋在长安城的上空，迎接飞鸿长公主和高丽贤王的到来，文武百官，皇亲贵族皆身着朝服，在宣政殿前朝拜迎接。
宣政殿，皇帝和皇后盛装打扮，分别坐在龙椅和凤椅上，两圣并肩，目光落在殿外长长的红毯之上。
令歌一身深蓝朝服，立在太子和太子妃之旁，三人华贵非凡，静静地等着长公主和贤王的到来。
韩清玄因习得高丽语，所以被皇帝任命为钦差使臣，早早地便亲自带人出城到驿站迎接高丽使团，并为长公主送去汉服。
“飞鸿长公主，高丽贤王到！”
随着传唤声和鼓乐声的响起，殿外的人影愈发清晰，只见一男一女共同走进宣政殿，正是长公主和贤王两人。
长公主今年约有五十岁，容貌端庄秀美，一身黑色金丝绣雀图腾的朝服，高贵典雅，更衬其肌肤洁白光滑。
贤王年岁与之相仿，一身黑色的高丽服，身形修长，虽年过五旬，却依旧英姿勃发，尽显高丽亲王的风范，与长公主甚是相配。
“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长公主和贤王一同行礼道。
皇帝看清长公主的容颜时，眼中不免闪过一丝泪光，他说道：“贤王，长公主免礼平身！”
“谢陛下！”
“恭贺陛下与长公主殿下团聚！”满朝文武百官朗声道，一时间殿外的奏乐之声愈发响彻云霄。
“此番路途遥远，朕已在麟德殿设宴为贤王和长公主接风洗尘，众卿家还请移步麟德殿，共同欢庆长公主还朝！”皇帝朗声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令歌看着长公主和贤王的模样，想起早已听说贤王待长公主极好，两人恩爱半生，羡煞旁人。
午宴之后，长公主和贤王便暂居在令月坞之中，皇帝和皇后，以及令歌和令楷，太子夫妇，景修前往令月坞，与长公主和贤王叙旧聊天。
几人围着一张圆桌坐下，皇帝与长公主相邻，贤王则在长公主身边，而令楷作为在场唯一会说高丽语的人，便坐在了贤王的身边。
皇帝亲自替长公主倒上了一杯茶水，双手奉上，并看着长公主微笑道：“长姐请用茶。”
“多谢陛下。”长公主含笑接过茶水，轻轻地抿了一口，道：“还是熟悉的味道。”
同时，倾秋和黄飞为在座众人倒上了茶水。
皇帝微微一笑，道：“长姐是隆豫十年出嫁高丽的，如今转眼间已二十六年了，终于，我们一家人可以坐在一起了。”
令歌闻言，刚端起茶杯的手不免动作一滞，他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令楷，心中只觉有趣，原来皇帝让令楷作陪，替贤王翻译是这般目的，可是令楷的高丽语真的可以与贤王交流吗？令歌不免感到担忧。
“是啊，”长公主感叹道，“都二十六年了，半生就这样过去了。”
皇帝颔首浅笑，随后又看向贤王，说道：“说起来，朕还是第一次与贤王殿下见面，你是朕的姐夫，方才在宴会上倒是已经与你饮过酒，现在是第一次与你喝茶，朕先敬你一杯。”说罢，皇帝便端起茶杯饮下茶水。
正当令歌暗暗期待令楷翻译时，却听贤王开口道：“臣也敬陛下。”
令歌甚是意外，贤王竟会汉语？而且发音如此纯正，竟听不出一丝口音。
长公主注意到令歌的神色，便笑道：“令歌很意外对吗？”
令歌点了点头，承认道：“确实挺意外的。”
贤王和长公主相视一笑，贤王解释道：“我的母亲是汉人，我自幼便对汉文化兴趣浓厚，年轻时也常来中原，游历名山胜川。”
“而且自从长公主嫁给我之后，我便几乎与她以汉语交流，有时也会教她说高丽语。”
长公主颔首一笑，道：“本宫学得慢，但好在贤王悉心教导，这二十多年下来，这高丽语倒是说得甚是熟练。”
“原来是这样。”令歌颔首微笑道，同时他瞅了一眼令楷，暗笑令楷的高丽语只会看不会说。
“第一次见令歌，本宫便觉得你的气韵很像皇叔。”长公主说道，“当时远在高丽，听闻此事的时候，本宫高兴地都睡不着觉。”
贤王在一边笑道：“诸位有所不知，当时长公主不停地问我，好确定她不是在做梦。”
皇帝一笑，说道：“朕深有同感。”他看了一眼身边的皇后，“当时朕也不停地问皇后，朕是不是在做梦。”
皇后淡淡一笑，说道：“本宫可以作证，陛下所言不假。”
长公主看向太子，感慨着说道：“说起来，本宫出嫁时，景云都还在惠贤皇后的腹中，尚未出世，如今都已经做父亲了。”说着，长公主示意身边的侍从，将一个小匣子递给了太子。
长公主解释道：“此乃高丽特制的平安锁，你且收下，代本宫赠予启佑。”
“多谢皇姑。”太子颔首感谢道。
“令歌，太子妃，景修，韩大人，”长公主唤道，“今日初见，本宫和贤王作为长辈，为你们准备了一些见面礼。”
说罢，侍从又纷纷呈上礼品木匣，令歌打开一看，发现自己的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玉石，上面雕刻着“歌”一字，他感谢道：“多谢长公主。”
几人一一谢过长公主，闲聊一会之后，皇帝便说道：“暂且到这吧，长公主和贤王先好生歇息，待晚上我们一家人再聚家宴，尚宫局已安排了歌舞表演。”
而后众人纷纷起身，告辞离去，临走前长公主却唤住了令歌，道：“令歌且慢，我们堂姐弟难得一见，本宫想与你多聊聊。”
“好。”令歌点头应下。
同时，长公主看向令楷，道：“小韩大人也留下。”
皇帝闻言，笑道：“那你们两个就好好陪着长公主和贤王殿下。”
众人离去后，殿内只剩下令歌他们四人，长公主又道：“坐下吧，我们来聊聊天。”
虽然这是令歌第一次见长公主，但他总觉得长公主为人和善，就连贤王对自己和令楷都眼含笑意。
“本宫给你们送的礼物的都是玉石，是两块天然而成的孪生石，除了在上面雕刻了你们的名字，并未有多余的打磨。”
“长公主有心了，多谢长公主。”令歌含笑回应道。
“比起你唤长公主，本宫更想听见你唤我一声皇姐，虽然我比你大很多岁。”长公主调笑道。
“好，皇姐。”令歌唤道。
长公主看了看令楷，说道：“本宫远在高丽，却也听说了你们这些年的事情，现在别无他人，本宫想着唤你一声令楷会更亲切一些。”
令楷受宠若惊，含笑道：“长公主怎么唤都行，今日能坐在这陪伴长公主和贤王殿下已是幸事。”
“应该是我们的幸事。”贤王开口道。
令楷不解，只听长公主解释道：“令楷你有所不知，贤王和本宫闲暇之时，最爱看你的诗集。”长公主说道，“尤其是贤王，也总会模仿你，给本宫写一些诗词。”
贤王自嘲一笑，道：“随便写写，比不上令楷为令歌所写的那些诗。”
“贤王谬赞，晚辈实在愧不敢当，这诗词无论好坏，最重要的还是一个情字。”令楷说道。
贤王欣然颔首，甚是赞同。
令歌一时间红了脸颊，怎么令楷写的诗可以传这么远？他看着长公主和贤王，只觉两人恩爱不已。
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和令楷如此，此生共白发，令歌默默地祈祷着。
夜晚，皇帝在清凉殿设下家宴，几人再次相聚一堂，看着眼前的歌舞表演。
表演中有高丽的歌舞乐团，令歌第一次见，只觉很是新颖，一时难免入神，连身前的饭菜都未动几口，他身旁的景修见状时不时还会夹菜给他，提醒道：“皇叔，吃点菜，都是你爱吃的那几道。”
令歌正期待着下一个节目，却见一位熟悉的身影踏着碎步登场，定睛一看，正是尺画，只见他一身华美戏服，脸上化着浓厚的妆容，一颦一笑顿时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比起从前在落音楼，如今的他更是一位绝色名伶。
那青红相间的戏服流光溢彩，有着大雁的图纹，在此刻的表演之中栩栩如生，仿佛正萦绕着尺画飞舞，那婉转动人的歌喉和那动人心弦的双眸，将所有人吸引进戏曲之中，细细一听，发现正是一出《昭君出塞》。
令歌和令楷不约而同的垂眸用菜，目光和心思并不在戏中。
尺画一戏完毕后，皇帝夸赞道：“甚好，打赏。”
“多谢陛下。”
“叫什么名字？”皇帝问道。
“小人名唤尺画，有幸被选进皇家歌舞坊，为陛下表演。”尺画福身回应道。
皇帝颔首，道：“好，歌舞坊有眼光，听你的口音是江南人？”
“正是，”尺画说道，“小人来自江南，远赴长安，曾在长安城落音楼待过两三年。”
皇帝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令歌身上，说道：“原来和玉迟王是旧识。”
令歌回过神来，不等他言语，只听尺画又道：“昔日有幸得玉迟王殿下赏识，这才能够在长安城立足。”
令歌无奈，只是微笑颔首，并不想多理会尺画。
皇后开口道：“有才之人走到何处皆能立足，今夜能在御前表演是你自己的造化，退下吧，往后献艺时再传唤便是。”
“多谢娘娘，小人告退。”
黄飞见尺画退下，又传唤道：“下一个表演！”
宫人们上前将舞台周围的烛火取走，只留下暗淡的光影，待一切布置完毕后，轻缓的奏乐之声便在耳边渐渐响起，紧接而来的便是一段来自塞外的歌声，仿佛从遥远的大漠传来，缥缈至极。
众人的目光重新落在舞台之上，好奇着会是怎样的一场表演。
只见在舞台中央赫然多出一道曼妙婀娜的黑影，此人正背对着众人，呈现着单脚踩地，双手捧莲的姿势，伴随鼓点声，眨眼间她又换了一个姿势，动作之快，不给人看清的机会，令歌见状倒已猜到此人的身份。
随着音乐逐渐的加急，灯火也逐渐明亮起来，一张绝色面容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妩媚动人，勾人心魄，正是折雪，只见她头束高髻，一身橙黄的西域服饰，小腿上的红梅图案在金铃铛的陪衬下愈发夺目，仿佛壁画上的神女下凡一般，惊艳非凡。
刹那间，她将手中的莲花抛出，由伴舞接住，并从身旁的伴舞手中接过琵琶，将其倒置往身后放去，纤纤玉手拨动着琴弦，反弹琵琶之姿引得众人为之赞叹。
“今晚的表演可谓是精彩绝伦，”长公主夸赞道，“我大齐江山真是人才辈出。”
皇后对长公主说道：“长公主，这位便是昔日一舞动洛阳的折雪，如今进了皇家歌舞坊，专这是她第一次在御前表演。”
长公主一笑，回应道：“原来如此，皇后实在有心，让本宫能见到这般舞蹈。”
令歌看了看皇后，折雪如今进入皇家歌舞坊，自然是要常驻长安城，难道只是为了献艺？别无其他目的？令歌担忧起来。
是夜，回到玉迟王府，令歌和令楷正与白栈期交谈着，说起今夜折雪表演时的情景。
“你们是说折雪表演了塞外的胡旋舞？”白栈期疑惑地问道。
令歌不解，为何师父关注的重点不在折雪常驻长安之上？他回应道：“正是，她的胡旋舞曼妙绝伦，她一向以舞蹈出名，会胡旋舞也不足为奇。”
白栈期摇了摇头，叹道：“为师从未见过她的轻功，只是听你们说起过她的轻功如鬼魅一般，仿佛脚踏花瓣，尤其你们今夜还说她会胡旋舞，这让我不得不想起一个人。”
“一个人？是谁？”令歌好奇地问道。
“燕北。”白栈期淡淡地回答道。
令楷原本垂眸不语，若有心事，只是此时闻言也抬眸一看，似乎有所警觉。
只听白栈期继续说道：“昔日燕北最爱之舞便是胡旋舞，在塞外时，他常常带我们去看，而他的轻功亦是如此，如鬼魅一般……罢了，想来和仪鸾一样，也是从燕北遗作之中学去的，那是怎样的一本遗作？”
令歌看着白栈期面露愁容，他想起白栈期每每提及燕北时，眉眼皆会低沉下去，陷入记忆之中，想来燕北对师父十分重要，令歌心想着。
此时，令楷开口说道：“今夜的表演，有尺画和折雪，都是和令歌有所关联之人，想来太子会愈发误会我们，以为我们要谄媚长公主和贤王。”
“我们问心无愧便好，”令歌说道，“明日阿楷你还得赴约，贤王殿下很是欣赏你。”
令楷含笑道：“长公主也约了你进宫赏花，看来我们都挺忙的。”
白栈期说道：“忙了好，倒是我，人老了，如今也渐渐清闲下来了。”
令歌一笑，道：“师父可不老，等师姐生下腹中孩儿，长大些在师父跟前闹腾的时候，师父就不清闲了。”
“你如今真是愈发能说会道了，”白栈期调笑道，她又看向令楷，佯怒道：“都是跟你学的。”
令楷讪笑，不敢言语。
翌日，令歌进宫后，赴约来到令月坞，与长公主共赏春日里令月坞的景色。
两人游走在长廊之上，长公主叹道：“这令月坞颇有江南风光，本宫出嫁时，长安才破，尚未迁都。”
令歌静静地听着长公主述说着往事，他说道：“有朝一日，我也想去江南看看。”
“江南是个好地方，再过段时日本宫要和贤王回去看看，毕竟再不去，此生的机会也不多了。”长公主叹道。
令歌心生哀叹，长公主远嫁他国二十多年，万般无奈，让人不知从何安慰。
长公主驻下脚步，看向令歌，又道：“隆豫十年，你的父王极力反对本宫远嫁高丽，可是耐不过满朝文武的压力，最终只得妥协。”
令歌说道：“我想父王定是不愿用长姐一生的幸福去换取高丽对大齐的援助。”
“是啊，好在本宫遇上的是贤王，他爱我敬我，这一生也算是有失也有得了。”长公主微笑道。
“本宫心中十分感激临清王皇叔，当初远嫁高丽没两年，天下未定，本宫的长兄便战死沙场，母后也紧接着因病离世，本宫远在高丽心痛不已，担心唯一的弟弟，如今的陛下也会遭到迫害，正当此时，皇叔给我来信，承诺会护他周全，本宫这才安心。”长公主回忆道。
令歌颔首，说道：“听皇兄说，自幼时起，父王便待他极好，即使游历在外时，也会给他寄来书信和各种各样的新奇玩意。”
“是啊，皇叔待我们都是极好的，还有你的祖母孝懿太后，虽不是本宫的亲祖母，但她待本宫也是极好的，”长公主回忆道，“只可惜她也逝世多年了。”
令歌颇为感伤，他开口问道：“令歌有一个疑问，皇姐远嫁高丽多年，贤王也待你极好，想回大齐并非难事，为何如今才回来？”
长公主含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贤王乃高丽摄政王，高丽王年幼，需要扶持，多少眼睛盯着他，他爱我敬我，我自然就是他的软肋，若是回大齐，定会给他带来麻烦，我不愿他为我困扰。”
“想来贤王对皇姐亦有愧疚之情，所以此行他才陪着你一起回来。”令歌感叹着。
“是啊，如今他已辞去摄政王一职，不再理会朝堂政务，终于换得一身轻，”长公主感叹道，“这些年他也忍受了太多，我和他所欠彼此的，终究是算不清了。”
令歌闻言有些出神，他与长公主一般，目光落在了眼前盛开的牡丹花之上，一时间，令歌不免想起那年在洛阳发生的情景，牡丹花开动洛阳，明秋剑出惊武林，当时的他被令楷抱在怀中，鼻尖萦绕花香，昔日的言语再次浮现脑海。
正想着，他又听见长公主说道：“为所爱之人默默忍受着自己的憧憬和心愿，常常是不可避免的，想来令歌也深有此感。”
令歌侧过头看向长公主，长公主双眼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她说道：“本宫看得出来，比起长安城，你更喜欢的是塞外，留在此处，更多的是因为令楷。”
令歌颔首承认，道：“的确如此，他选择回到长安我自然会陪着他，当然他也向我承诺过，有朝一日定会离开长安，和我一起回到遇仙山。”
长公主微微垂眸，说道：“其实令歌你如今的经历和本宫很像，本宫看得出来，令楷和贤王是一样的人，虽然平日里都忙碌不已，但是每次回到我们身边时，他们都会温柔以待，不向我们诉说任何疲惫。”
“有时我倒宁愿他向我倾诉。”令歌说道，他回忆起过往的种种，虽然令楷已和他敞开心扉，但是不愿让对方为自己烦恼的心却难以更改。
长公主说道：“可是我们也与他们一样，深藏心愿，互相隐瞒着，到头来，也不知道是谁亏欠谁了。”
令歌微微一叹，道：“是啊，互相亏欠着。”
“说起来，我这一生和贤王都没有孩子，可能还是我欠得比较多吧。”
“你们竟然没有孩子？这是为何？”令歌不解地问道。
“当年郎中为我诊断过，说我的身体不宜有孕，原本我以为贤王会再娶他人，却不想他对我说，此生有我足矣。”长公主回忆着，一时间泪意涌上心头，唇角却依旧含笑，“当时本宫一直不信，结果一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他还真的做到了。”
令歌不免愣住，他想到自己和令楷这一生也不会有孩子，只有彼此，难怪长公主说自己和她如此相似。
“没有孩子这一点我们倒是很像，不过与我和贤王比起来，你们更勇敢。”长公主微笑道，“当初在刑场之上，当着全天下人的面，你告知天下令楷是你一生所爱，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令歌摇头一笑，说道：“说不上勇敢，只是令楷与我都不想辜负对方的一番深情。”
长公主一笑，道：“帝王之家，你们这样的情谊是难得的，希望你们好好珍惜彼此，携手走完这一生，这也是我对你们的祝福。”
“多谢皇姐。”令歌感谢道。
正说着，他们便见到有两位女子前来，其中一位女子的身旁还有一位嬷嬷，正抱着一个婴儿，令歌定睛一看，发现正是太子妃和林良娣，带着启佑来给长公主请安。
“儿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免礼，”长公主看向林良娣，“想来你就是林良娣。”
只见林良娣生得眉目娇俏可人，因为生下孩子不久，身材颇为丰腴，更显亲切之感，她回应道：“回长公主，臣妾正是林良娣，启佑的生母，昨日收到长公主所赠的平安锁，今日特意带着启佑来感谢长公主。”
长公主微微一笑，道：“启佑是陛下的第一个孙子，本宫赠送礼物也是应该的。”说着，长公主便走向抱着启佑的乳母，伸出手说道：“让本宫抱一抱启佑。”
令歌也走上前，看着襁褓之中鹅启佑，只见小家伙正醒着，一双清澈如水的双眼正盯着自己和长公主两人。
“看看这小眼睛，生得真好看，来日长大后定是一位英俊潇洒之人。”长公主夸赞道，同时伸出手指轻轻地抚着婴儿的脸蛋。
林良娣笑道：“那就借长公主吉言了。”
长公主看向太子妃，又道：“太子妃和林良娣留下陪本宫和玉迟王赏花吧，今儿风大，乳母带着启佑去殿内休息，别着凉了。”
长公主将启佑还给乳母后便继续往前走去，太子妃和林良娣则跟在长公主和令歌身后。
只见林良娣走上前，搀扶着长公主，指着一朵花说道：“长公主殿下，你看那朵牡丹，开的多好。”
“那不是勺药吗？”令歌下意识地说道。
林良娣脸色一僵，只听长公主笑道：“的确是勺药。”
林良娣立即福身抱歉道：“臣妾愚昧，竟将勺药和牡丹弄混了，还望长公主赎罪。”
此时太子妃开口说道：“林良娣乃将门之后，一时弄混牡丹和芍药倒也不怪，让皇姑见笑了。”
太子妃微笑道：“无妨，林良娣，去将那朵芍药摘来给本宫戴上。”
“诺。”林良娣福身应道，随后便前去摘花。
长公主又对太子妃抬手示意，太子妃说道：“本宫没记错的话，太子妃你本是江南人。”
太子妃上前搀扶住长公主的手，说道：“儿臣正是江南人。”
“难怪性情如此温顺，知书达理。”
“皇姑谬赞。”
此时，林良娣摘下一朵红芍药回来，说道：“臣妾来为长公主簪花。”
长公主颔首，让林良娣在她的发髻上插进那朵红艳的芍药花。
借着一旁的水池，长公主看着池中的倒映，心中甚是满意。
“长公主戴上这芍药可谓是倾国倾城，和我们站在一起不像长辈，倒像姐姐。”林良娣夸赞道。
长公主被逗得掩嘴一笑，道：“林良娣的嘴真甜，听得本宫心情愉悦，感觉年轻了好几岁。”
说着，长公主又看向身旁的黄色牡丹花，并伸出手将其摘下，交给林良娣，道：“拿去为太子妃簪花。”
林良娣愣了一下，而后含笑应下，亲自为太子妃簪花。
长公主看着簪花后的太子妃，说道：“太子妃今日这一身佩戴这牡丹花再为合适不过，林良娣的簪花手法也是极好的。”
“多谢长公主夸奖。”林良娣感谢道。
长公主继续说道：“看着你们两个和和睦睦的样子，本宫甚是欣慰，太子年轻，勤于朝政，只有你们一条心，他才没有后顾之忧，为大齐江山造福，可明白？如今启佑已经出生，你们两人身为嫡母和生母，定要好生教导才是。”
“谨遵皇姑教诲。”太子妃和林良娣福身道。
林良娣开口道：“只是臣妾初为人母，很多事情不清楚不明白，长公主殿下是过来人，想来定有经验可以传授于臣妾和太子妃。”
此言一出，就连在一边赏花的令歌都感到无言以对，林良娣见众人神色怪异，这才忽然想起长公主并无子嗣，她本想立即谢罪之时，却听太子妃开口说道：“皇姑，林良娣的意思是您经历丰厚，见多识广，定有见解。”
林良娣闻言这才舒了一口气，她连忙附和着说道：“对对，臣妾是这个意思。”
太子妃微微一笑，道：“既然开口询问本宫，本宫便说一下自己的见解，教导一个孩子，品行是最重要的，才学是其次的，若是能培养得像玉迟王这般为人处世，那才是好事。”
令歌一时有些不自在，只是说道：“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皇叔过谦了，”林良娣说道，“我一向最敬佩皇叔你了，尤其皇叔你早年在洛阳一战，可谓是名扬武林，学武之人无不佩服。”
令歌好奇地问道：“你会武功？”
“会一些，和皇叔比起来，我这全然是三脚猫功夫。”林良娣笑道。
太子妃微微一笑，对长公主和令歌说道：“时候不早了，臣妾该带着林良娣和启佑回宫了，皇姑和皇叔。”
林良娣愧疚自己方才说错话，也随着点头附和道：“是啊，启佑这个时辰快是要睡着了，要是路上颠簸着，怕是睡得不安稳。”
“好，你们两个带着启佑先回去吧，”长公主说道。
“诺。”随后，太子妃和林良娣退了下去，离开令月坞。长公主看向令歌，笑出了声，说道：“这林良娣实在是可爱，和那些文文静静的大家闺秀相比果真与众不同，也难怪太子会喜欢她。”
“皇姐不生她的气吗？”令歌问道。
“本宫怎会与她置气？本宫原本担心她会和太子妃不和，不过看来，林良娣虽然有些娇气，但为人心直口快，是个直性子，太子妃知书达理，性子沉稳，倒是与她互补。”
令歌一笑，道：“皇姐所言极是。”
“与你说话，心情甚好，想来令楷白日里也总不在你身边，倒不如进宫来陪伴本宫和陛下，你看如何？”长公主说道。
令歌欣然答应：“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