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天就是期末考，杨楠今天上完班会课，留了时间给他们自行复习，一时间教室里阒无人声。
忱辙有些没由来的浮躁，刷题没刷到瓶颈，复习倒是弄出了一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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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槡坐前面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得特别起劲，忱辙喊了好几声才回过头来应。
“不好意思啊，我这人学习比较投入。”覃槡笑笑说，“我平时不怎么复习，也没什么经验，你问我我还不是和你大眼瞪小眼？”
忱辙说：“我又没问你怎么复习，不就问你在干什么吗？”
覃槡一乐，趁杨楠不在悄悄背过身：“我也没什么兴趣看书，不如咱俩下棋吧？”
“懒得下，我能睡个觉么？”
覃槡盯着他直勾勾地看，正把忱辙盯得要开口的时候他又把脸转回去，“那我复习了。”
忱辙一脸愣：“？”
覃槡动了动上半身，放在桌上手指不经意碰到了忱辙的，那冰冷的触感他太过熟悉。“天气也冷，不是开了空调吗，手怎么还是这么凉，你冰窟窿里长出来的啊？”
忱辙没怎么在意，胡扯了两句：“估计是体寒吧，又不碍事，你不复习了？”
覃槡怪异地看了他两眼，说着静心复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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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槡其实也没静心到哪儿去，他总觉得自己和忱辙的关系有点奇怪，活了17年，从没遇到过哪个人这么令他牵肠挂肚。
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吧，覃槡这样安慰自己，接着又投入到了复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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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上两节课就是中午，刚才食堂回来的八班众人不知道又从哪里拐来的小道消息。
“你们听说没，最近一班女生把他们班主任给反了，堪称农民大起义。”
覃槡拿着书侧耳旁听，没太注意听，懒懒散散靠在忱辙桌子上，又洋洋洒洒提笔往书上勾画圈点。
忱辙本来也没什么兴趣听这种消息的，可能是因为太无聊，向义北他们又一直在传，顺口问了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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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说到这个，我就来精神了！”钱念希凑着脑袋，几个男生斗牛似的挤在一起也不觉得难受。
“前几天不是有个班会嘛，一班当然也会上，同样讲到了早恋的问题，同样说了一些道理，但是——”钱念希拔高了音量，“他们班主任说高中生早恋就是女生不好好学习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勾引男生。”
“啊？这班主任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我一大老爷们都觉得膈应。”向义北接话道。
“所以呢，一班女生长年累月来所堆积的种种不公平待遇引起的情绪和怨愤在这一刻集中爆发，于是他们就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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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
“然后？然后这叫事情现在正如火如荼进行中啊，要想知道结局如何，且听下回分解。”钱念希文绉绉道。
高晟笑着踹了一脚没用力的：“那你说个锤子，反正我们也掺和不了什么，看她们造化吧，不过我还是挺支持她们的，王雪连说话确实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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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钱念希话锋一转，“你们说那些上了高二高三的到底是怎么谈恋爱的？我每天连写试卷的时间都不够，能上网刷那么几个美女主播就不错了。”
“没谈过恋爱，我也不清楚。”
向义北咧着嘴笑：“你们没听一氧化硫天天念叨吗，什么送几朵玫瑰花啊，大晚上开个视频聊天啊，不好好学习藏着掖着聊天啊，还有什么食堂吃饭啊小树林幽会啊，这不是多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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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槡正勾题目的笔尖一顿，手臂停留在半空。
向义北还在说：“我看电视剧，里面那男女主角对视一眼就跟暗送秋波似的，对视完还会心一笑，还有那叫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
覃槡思忖了两下慢腾腾地转了个身，正好对上抬头看他的忱辙。
操——
俩人不约而同就想到一个词：心有灵犀。
气温慢慢回升，这气氛也渐渐不对劲起来，忱辙率先把脸撇开，淡淡地收回目光，低头专注他的习题去了。
覃槡怔了怔，不一会儿，手里的笔又开始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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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有节生物自习课，秋高气爽的天，那群争论题目争论到老头那里去的都是脸红脖子粗，谁也不服谁。
老头把题目看了一遍，又了解他们的错误点，开始指着题目和书一句话一句话地解释。
那是一道有些主观性的题目，刚好在他们班一直存在着争议，这会儿老头开始解答疑惑，一群人拿着卷子上讲台上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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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老师，我觉得A也对，也扣题了啊，为什么就不能选啊？”
“对啊，老师，而且选C的话，他的决定性因素不就更多了吗？”
老头推推眼镜开始慢悠悠地解释，好半天总算把那群选A的人给压住，一群人才晃晃悠悠准备回位置。
忱辙提笔把空白栏的“A”杠掉，也准备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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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谁又问了道题，课代表覃槡还站在一边等着，不知道要干什么，忱辙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在试卷上翻了一道答案不确定的准备问。
“这个……嗯，”老头不疾不徐地呷了口养生茶，精神矍铄，“因为外界的环境是不确定性的，你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为了更好适应复杂的环境，扩展机体对其的适应范围，你需要不断的学习和训练，人生本来就是一个不断学习提升的过程——”
你不是生来就要变成这个样子的，这取决于你的选择，选择什么？选择学习和认识的事物，你在逐渐地完善自己，你有自己的意识，你是人，你是为自己而生的，也是为世界而生的。
你所接触的，遇到过的东西，终究会成为你生命里的一部分，这些记忆会储运在你的大脑里，你的神经中枢会告诉你你选择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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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明白了，谢谢老师！”那个女生拿着试卷下去了，老头转转茶杯抬起眼睛，“忱辙，要问哪一题？”
覃槡也把视线投过来，准备看看忱辙问什么题。
忱辙别开眼，觉得自己有点奇怪，他匆匆下了讲台：“不用了老师，我自己先下去看看。”
覃槡盯着人离去的背影，半晌才恍然若失地回过神，低下头听老头再自己耳边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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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头一天晚上，男寝里复习的书都要被翻烂，哗哗啦啦的声音从这头喘到那头，其中也不缺乏那种四仰八叉往床上一躺就开始摆烂的。
还没熄灯，四周又太吵，覃槡在床上躺了两分钟没能成功入睡，下床趿拉着鞋准备串寝，见对面寝室门口站着个别班男生，没来他没在意，没料到那男生喊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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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槡，你可不可以帮我叫一下你们班忱辙，我想问他个数学题。”那男生腼腆地开口，挠了挠后脑。
覃槡止住脚步：“你哪个班的？你们班没人了？”
“九班，可能你不认识我，我们班数学不太好，几个寝室问了一圈，没人解得出来。”男生解释说，“我以前有一次也问过忱辙题目，觉得他的讲题步骤又简单又一目了然，难点也容易听懂，就想来问问。”
忱辙以前是出了名的臭脸冷眼，男生估计是不怎么敢直接去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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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槡刚准备进门的脚步一顿，转头道：“哪道题？我看看。”
男生眼睛一亮，赶忙把本子递过来。
那是个全国高中数联一试题，题目看着有些花里胡哨，但难度还可以把握，覃槡拿着题目思揣了几分钟，要了笔把自己的思路讲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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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完覃槡收笔准备走人，然后男生拉住他一脸茫然：“那个，不好意思，我没听懂……”
覃槡：“？”
无奈，覃槡指着步骤问，语气平和：“哪步没听懂？”
覃槡的脸色也不凶，男生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心说这比听老师讲的都吓人，“一步都没听懂，我感觉……你讲的有点绕……”
“这还绕？不是说了先不看题目给的已知函数，然后设abc之间的关系，简单判断一下单调性，画个图，然后从图中数据拉出来解对数不等式，范围不就求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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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覃槡实在是没有讲数学题的天赋，那男生还是一头雾水，覃槡刚想进去摇人，迎面碰上出来的忱辙。
“哟，忙着呢。”忱辙打量了两人一眼说。
覃槡哼笑一声：“可不是，人来找你讨教问题，我半路接下这担子，好像没帮什么忙。”
忱辙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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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见忱辙出来，连忙自报家门，顺带说一遍自己的目的。
忱辙对他有点印象，接过题目随口问道：“你九班的？”
男生见大神记得自己，忙欣喜若狂地点了点头，连紧张都忘了：“是的是的，我之前问过你你题目，就是竞赛成绩下来的那天。”
“噢——”忱辙不咸不淡地回应了句，开始看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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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那天这男生来找自己时手上还拿着名单，忱辙心里感叹了两句这天杀的竞赛对这种后天努力型学生不甚公平。
“这样，你直接先看题目函数，把图像画出来找零点，同样的方法带算可以把所有的特殊值点找出来，x带入f（x）比较大小就行，这个就是求范围的不等式，式子不会解的话看我步骤。”忱辙言简意赅，“这种方法还算常规，你要听不懂我就真的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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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点头如啄米：“可是刚刚覃槡说先不看原函数……”
忱辙抬头浅淡地扫了一眼门边没个正型的人，说：“这种方法复杂了一些，但步骤简单，不是更好理解么？”
覃槡眼皮一跳，桃花眼似笑非笑，唇角却戏谑向上翘，勾眼看着忱辙。
男生百般道谢，忱辙不动声色地咳了一声，打发男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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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给你面子了，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就——”忱辙半天没下文，冷淡的眼眸原本耷拉没什么精神，此刻蓦然亮得勾人。
“你就怎么样？”覃槡挑眉笑着问。
天公不作美，他们这般拉扯还没个结果，刹那间楼道的灯光已经尽数熄灭，宿管阿姨开始挨个查房，中气十足地喊着回寝室。
这灯光消得太急切，忱辙扶了人一下防止摔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俩谁才是那个摸鱼的瞎子，轻抓了下覃槡的手臂，声线微凉：“明天要考试了，赶紧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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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学期似乎过得特别慢，一转眼就到了期末，其实这场考试也没什么特殊的，考完学生们就刑满释放狂奔回家了。
高晟的成绩一直很稳定，高一勉强能考个全班十七八名，选科后班上一群偏科的理科大佬没有了文科拉分，他的成绩又更稳定了，基本在中游徘徊。这学期第一次冲进前十，一路上特兴奋。
“我太高兴了，我姐回家看到我这成绩，估计过两天那门口的迎宾台上就会有我的照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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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对他的兴奋置若罔闻，高晟自己瞎乐乎了半天，一拍脑子：“操，我高兴个鸡毛啊，全班第一和第三就站我旁边！”
忱辙偏头看了他一眼，脸上写着“你怎么这么矫情？”
“欸，忱辙，寒假要不你补补英语，不然总这么拖着，吃亏得很。”
“怎么，你给我补？”忱辙说。
覃槡一笑：“虽说我不是英语课代表，但身兼数职这种事情还是能勉强接受的，你不就作文差了点吗，跟着我让你平步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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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对待英语一直不冷不热，态度还算端正，但没那天赋，人也懒得一批，导致英语这科一直不怎么不怎么拔尖，几乎没拿过班级第一。
忱辙打笑说：“算了，我英语再补起来你那第一就保不住了，你这是准备退位吗？”
“是么？反正败给你也不丢人，咱不差那一两分。”覃槡此时显得很大度，话题突然就变了，“你们过年出不出去玩儿？”
“出去啊，我爸妈去年就计划好了，回我们老家那儿去，以前小的时候看哪儿哪儿不顺眼，好多年没去了，我居然还有点想念。”高晟说，“欸，那你俩呢？”
高晟鞋带散了，人已经蹲了下去，覃槡看着忱辙示意他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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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在家过吧，我无所谓，哪儿都一样。”忱辙莫名有些愀然不乐的说。
覃槡一搭手很自然地揽上忱辙的肩膀，笑眸如生，“就是啊，在哪过不一样，和家里人在一起，开心就好。”
“喂——等等我啊两位大哥，我不就系个鞋带的功夫怎么走了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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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槡忱辙一笑，突然撒开了腿在步行街旁疾跑起来，高晟在后面狂追不止。
腊月冬季的天，少年的风在耳边呼啸着，街道两侧的枫树极速消失在背后，枫叶簌簌，沤珠槿艳般的一年迎来了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