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除夕守岁,家里难得团圆,大好的日子,家家户户都热闹非凡,大街小巷张灯结彩,每个角落都洋溢着欢乐。
那五彩缤纷的烟火,熄灭时拉长除夕的夜,拉长欢乐与团圆,拉长无尽的思念与缠绵,一直延续到明天——也是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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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头挂满了中国结,忱辙稍不注意就会用头碰到,今晚上他胃口一般,但仗着新年的欢乐气氛还是多吃了一点,晚饭后,在阳台无精打采地倚着沙发靠垫看烟花。
明天人民广场还会有舞狮子和新春秀,今晚除了烟花赏隆重一点好像没其他比较大型的,毕竟各家都搁自家屋里头。
先前宋莉和张泊带着张昀给邻居拜年去了,没带忱辙,说实话要真看不出喜庆,也怕遭邻居会错意。
他们估计拜完也要去小区的广场转转,忱辙干脆就一个人躺家里,没事刷刷朋友圈,给那群往死里炫的二百五点个赞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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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晟不知道是回了哪个省的老家,晚上11点的时候发朋友圈说喝醉了,点开视频发现这货正闭着眼睛躺街上,旁边录像的可能是他家人,正歇斯底里的哈哈大笑。
汪洋在下面点赞评论:“晟子,你掉酒缸里头了吗?”
向义北作为他的死党怎么能错过这种场面,也跟着评论:“云收藏,什么时候脑瓢开窍追女生了就发一百遍过去,哈哈哈哈……”
汪洋回复向义北:“太不是人了吧,也不带我一个。”
诸如此类的傻/逼的事忱辙一开始还有点兴趣,后来和他们待得久了越来越觉得智障,现在也没什么心思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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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框顶部弹出几条新消息。
齐荩:“你看看简帆写的。”
齐荩:“.jpg(字行有点斜)”
忱辙:“差不多行了,又不是街头卖艺的水平,难为他了。”
外面烟火炸裂的声音如雷贯耳,各式各样的新年祝福呼喊声纷至沓来,都寄托着人们新的一年的美好祝愿。
忱辙有些烦躁——倒不是因为烦这个,他思量了会儿,准备给齐荩发个消息,问覃槡现在是不是在她家里,可又转念想了想,本要点“发送”的手指逐渐滑下去。
今年真热闹啊,好久没有经历过这么热闹的新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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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调开得足,忱辙已经转移到了自己房间,却不知道是什么睡着的,再次醒来还是因为手机一直在震动,那爆竹声余音绕梁,忱辙愣是没听到铃声响。
摁亮手机屏时忱辙是怔的。
覃槡给他打了三个电话,两个红色的未接,一个正在叫唤。
几乎是抱着空白的心态,忱辙接通了电话,卧室里的爆竹余音仍然震天动地,忱辙握着电话去了卫生隔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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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覃槡……”
“忱辙?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再也不接我电话了呢……”覃槡笑着,笑得有些苦涩,自嘲似的,又故作轻松。
忱辙鼻头一酸,有苦楚涌上来,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听着覃槡。
情感上的胆怯与懦弱,是无话可说的开始,却是离别的结束,所以往复再不相见,思念和泪水憋在心里,夜深了就出来搅一搅,然后痛得肝肠寸断,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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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嘭嘭——”
又有了新的烟花赏,覃槡说:“你那边好热闹啊。”
“嗯。”忱辙的声音从喉咙底下滚出来,低得不像话,“覃槡,那为什么还要给我打电话?”
覃槡笑了一声:“因为,事不过三?”
他用的疑问句。
“你那边好安静啊。”忱辙说。
“嗯,总是要安静一点才好,在家里也热闹才好。”覃槡吐了口气,声音很重,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说:“忱辙,今晚陪我守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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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星野漫漫,坠青色的天空,至死都与璀璨的烟火拥吻,即使只停留在刹那间。
所以瞬间即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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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下意识翻看手机,离子夜还有几分钟,他回答说:“好。”
于是他们默契地静默不语,悄悄等待子夜的到来。
明明有很多话想问,那些话在此时却已经成了落地就会破碎的易碎玻璃杯,终成定局,是难以言表,是缄口不言,笑而不语,落日终会落下地平线,新春将会由冬引渡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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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一分钟的时候,电视里,直播中,广场上,到处都有人群的欢呼声,他们大声而热闹地宣告新年的到来。
“5——”
“4——”
“3——”
“2——”
“1——”
“新年快乐——”广场上满是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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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槡说:“新年平安,如愿顺遂。”
忱辙说:“新年快乐,顺颂时宜。”
*
“忱辙,能为我弹首曲子吗?”覃槡的声音在如烟似火的爆竹声中几乎听不见。
忱辙看了眼窗户外面:“……现在外面很吵。”
覃槡默然两秒,而后笑道:“那算了——”
不过一分钟,手机里突然传来钢琴调音的声音,忱辙的声音压在手机边:“我把门窗都关了,你试试听得清么?”
*
听不见房外的烟火声是有多热烈,听不见熙攘的人流是有多欢庆,他们躲在小小的卫生隔间里,与细水共长流,与岁月共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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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三。
红彤彤的灯笼依旧喜庆,人群依旧兴高采烈,忱辙家赶了个趟,一家人整整齐齐去了人民广场看新年杂耍。
说是整整齐齐,忱辙基本到了地方就和他们离散了,毕竟是新年,热闹总是热闹的,但忱辙懒懒的没精神,独自顺着人流转了几圈,无聊到了极点。
*
他拨了个电话给覃槡,第一次没有接通,等再接通时已经是一小时后,这时忱辙已经遇到了也来广场玩耍的汪洋,两人干脆一路走了。
覃槡最近的作息是有点奇怪了。
忱辙边走边打电话:“现在你有时间吗,我在人民广场,还能再转几圈。”
言外之意就是我想你也来这里。
覃槡那边真的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不过忱辙没注意到,覃槡拉了两下被子,“腿已经好了,今天有事,等着,明天一定来陪你。”
汪洋半路嚷着要吃煎饼果子,不知道买什么去了,忱辙在桥边溜达着等,说话的时候刻意压低的声音都是止不住的笑意:“明天?明天我就没时间了。”
“是吗,那真可惜。”覃槡语气里还真有少许遗憾的意味,“不如我今晚上早点弄完过来吧,明天你跟人跑了怎么办?”
忱辙笑道:“哪儿那么容易跟人跑?”
“人来人往的,谁说得准呢。”覃槡笑着说,话语间又带上他惯有的流氓气息。
“别忙了,明天什么时候准备好了给我打电话,我去见你。”忱辙说。
覃槡怔了怔:“好……好啊,那就这样,我得先挂了。”
“嗯,明天见。”
覃槡笑:“矫情什么——”
*
汪洋买完东西回来见刚刚还一脸不耐的忱辙此刻一脸笑容,简直春风满面,惊讶道:“忱大学霸,你捡到钱了?”
忱辙瞥他一眼,收了收表情,“捡到你的钱了。”
汪洋把买的果茶递给他一份,非常慷慨:“喏,不用给我转钱啊,我这人很大方的。”
“嗯,看得出来,挺大方。”忱辙敷衍地点头。
“太敷衍了吧,好歹装个样子啊,欸——不过,忱辙,你怎么不和晟子们在一起?”汪洋说完又反应过来,跟说小话似的,“噢,晟子回老家了,那你没和覃哥联系?班上人今天都搞小团伙呢。”
“怎么,你也想搞小团伙?”
“我就出来转几圈,我妈我奶还在广场门口套圈呢,一会儿就得回去了。”汪洋唉声叹气的,“幸亏是遇见了你,不然我得无聊死。我一血气方刚小伙子,跟着太没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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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点头,不知道是不是赞同他说的话,对着某个方向一扬下巴:“她们是不是找你来了?”
“啊?她们?”汪洋顺着那个方向一瞥,只见她妈妈气势汹汹地闯过来,这一瞥差点变成惊鸿一瞥,能惊死人的那种,汪洋吓得手足无措。
“完了,学霸再见,我得挨骂去了。”
汪洋说完慌里忙张地跑去了,不出意外头上先来了个暴击。
忱辙对这种事情是没什么兴趣的,收回目光又随意转了转,最后也跟着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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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上吃的依旧是大鱼大肉,宋莉显得很高兴,往日过年她肯定是要说忱辙几句的。譬如什么,摆脸色看,说话少,不会说话之类的。
今时不同往日,张泊在饭桌上聊了很多,反正忱辙是一句都没听进去,直到最后张泊喝了白酒有些醉意了,宋莉去厨房准备醒酒的,张昀已经去了小区广场和同龄孩子玩耍,张泊才双眼迷离着跟忱辙说话。
张泊断断续续地说:“小辙啊,叔叔……叔叔知道你不愿认我……也知道你和……和你父亲感情……感情咳咳咳……深……”
他说完这句话忱辙就走了,因为这时候宋莉已经端着解酒汤出来,张泊也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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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说实在的心里没什么波澜,无声无息地回房间睡觉了。
之前一直没看朋友圈,忱辙现在躺在床上,无聊地又点开来看,但他马上就后悔了。
他好友本就不多,又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发朋友圈,于是高晟的动态就成了霸屏的那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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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凌晨两点,高晟朋友圈配文:“终于被扶回家了,希望不要睡到一半就吐在我亲爱的姐姐身上。”
今日凌晨四点,高晟朋友圈配文:“吐了。被我姐掐醒了,因为吐的是她身上。”
今日凌晨五点,高晟朋友圈配文:“世界晚安,愿每一个喝醉的人都能够被温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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忱辙无言地把高晟的朋友圈屏蔽了,抬头一望,天色已晚,但灯火通明,他第一次在11点之前有些困了。
小巷熙熙攘攘,街道笑语阑珊,那是夜空赐予人间的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