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密行司出来，轻红正在门口等候，一看到宿弦便马不停蹄地迎了上来。宿弦也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最近密行司的事务很忙吧，我看陆渊今日召集各分支统领想必有要事，看来你们接下来会忙碌一阵子。”

“嗯，不过大人要是有任何事情交代，轻红必定办好。”

轻红向来是最可靠的。

“也没什么事情，你万事小心些。”

告别轻红以后，她打算去见一见皇帝。她有些时日没去陛下那儿应付了，今日一定不能再拖。

街市的人流来来往往，到处都是小贩的吆喝声，胤都是风岚大陆上最繁华的城市，似乎一切硝烟和阴晦都与这儿无关。

越靠近皇宫人就越来越少了，皇城是那么威严，那么高大，看不出去，望不到头。宫门口，守门的卫士拦住了她，她按例拿出令牌却发现令牌并未在身上。

“我乃密行司妙风使，今日不慎将令牌遗落，现在有要事与陛下相商，你们可先放我进去，然后自行查证，若是不放心可派人跟着我。”

那两个士兵打量她片刻，兴许是看她穿着朴素，同几位贵人比起来确实没什么说服力，于是清了清嗓子：“大将军有令，无令牌者不得入内。”

宿弦没有办法，也没有责怪或愤怒，反而欣赏他俩的刚正，只好打算返回拿回令牌再来，但算下来一路上就要耗费不少时间。

正当她犹豫打算离开的时候，熟悉的声音传来了。

“呦，这不是许久没见的宿弦嘛！怎么，被拦下了？”

士兵们见宁姝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无不恭敬地向她行礼。

宿弦看看她身着锦罗绸缎，头戴珠玉翡翠，自己只是穿着杏色衣裙，没有什么花色，头上只带着一只素玉簪子，也难怪侍卫门不信服。

“宜芳县主，翎水公主，真巧。”她说。

宁姝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叹了口气，问道：“你瞧瞧你穿的用的，哪里有一点贵气的样子？从小就这样的作风，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对你厚此薄彼呢。”

翎水没有理会宁姝，大概是习惯了她说话的方式，她热情地拉着宿弦的手，关切地说道：“几日不见，我还总挂念着和你比试一番呢！”

“公主谬赞，我也求之不得。”

两人寒暄之时，被晾在一边儿的宁姝不耐烦地发话了：“我说，你要干什么去？我刚刚听见你要找陛下是吧？”

宿弦点点头。

“那本县主要和你一块去！”

翎水一头雾水，气鼓鼓地瞪着她：“你刚不是约我到城外草场练习骑射吗？这都到宫门口了你怎么又改变主意？而且人家找陛下肯定有要事相商，你凑什么热闹？”

宁姝任性的脾气又发作起来，她嘴角一撇，理直气壮地说出三个字：我——不——管——。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翎水深深了解她的脾性，也没再哄她，她无奈地看向宿弦，无视她求助的眼神，对宁姝说道：“行，下次你再来找我可是求我我都不答应你。”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宜芳县主倒不在乎，她爽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反正每次她软磨硬泡都能解决的。

宿弦问道：“我有事情向陛下禀告，你跟着去做什么？难不成宜芳县主也对朝政之事颇有兴趣？”

宁姝胸有成竹道：“你要是想进来就别教训我了，现在本县主能带你进来，你是进还是不进？”

宿弦想了想，现在返回未免太麻烦，应付任性县主倒不是难事，当务之急是有个人证明自己的身份带自己进去。

于是她应承道：“好，你带我进去，你可以跟着我。”

宁姝故意大声说道：“下次穿好点儿，不然谁知道你是宫里的贵人——”听闻此言，守门的侍卫也没敢再拦宿弦。

走在路上，宿弦觉得无聊便故意逗她：“你不好奇我今天要向陛下说些什么吗？”

宁姝毫不在意道：“本县主才不管呢，你不就喜欢干那些名利场上打打杀杀的事吗？我对你们这些事没兴趣。你看看宫里几个公主、郡主和胤都的世家小姐，哪个像你一样尽是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而且你从小同我们就玩不到一块，天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学些什么，也不与旁人交流，像密行司那样恐怖的地方你说进就进，整日和那帮怪人混在一块儿，你不可怕谁可怕？”

宿弦笑了笑：“可是你陆渊哥哥不也喜欢名利场上的打打杀杀吗？像密行司那样骇人的地方他却是统领，如鱼得水，你口中的那帮怪人也要听他调遣。我记得幼时每逢宫宴，胤都名流和众位大臣都会携家眷出席，你们一群孩子玩在一起。年轻的王爷却独独不见陆渊，这样说来，他不比我可怕？”

宁姝沉默了片刻，回想了自己幼时的经历，好像和陆渊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那为什么自己一直觉得宿弦没来的时候他对自己很好呢？明明都没有见过几次……虽然清楚了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也不想在嘴上输人，便说道：“才……才不是!男人在朝堂和战场建功立业是应该的，而且既有谋略和野心也能成为空谷幽兰那样孤高的人，世所罕见，肃王就是这样的人！”

闻此言，宿弦感到好笑，她捋着垂在腰间的头发，意味深长地问道：“为何男人的心机就是谋略，女人的心机就是可怕？男人都能在朝堂施展抱负，为何女子不可？密行司固然阴冷，但其中多的是精通机关、制药、搜集情报的女子。而且我朝在朝为官的女子不在少数，女子为官打破了风岚大陆的旧例，还是先帝在二十多年前建立的制度。男女各有所长，女人在某些方面细致，分管丝织仿造、各地教化、账本农桑、礼乐曲目……这些方面都做得十分出色，正是我朝包容的制度才使得东陆逐鹿群雄，引得各国竞相效仿。”

她接着讲述道：“而且就算上战场又如何，南疆百年前曾有一位叱诧风云的女将军名唤‘李先云’，在多场战役中我东陆各大将都拿她没办法，可惜南疆王多疑，以‘妇人有二心，恐失君王面’为由卸掉了她的军权，使得这样一位奇女子出走异国，不知所踪。所以说，用人不在男女，唯贤是举。”

“这是先帝教给你的吗？”宁姝怔了一下，对这番言论感到惊讶，寻思着这莫不是这些年来先帝教给她的，若真是那样，自己只会更加伤心，因为这样的话不管是爹娘还是先帝都从未对自己说过，倒使得她在别人面前显得狭隘了。

“不，先帝没教过我这些，他的的确确如你所想先前几年来教我在名利场里摸爬滚打，刚才那番话则是我心中所想。还有，先帝从未教过我丹青，也没陪我放过风筝，他陪你做过的游戏从未同我做过，在我心里，他一直是我的老师，我和他之间是君臣，是师徒。我知道你和几位公主一直在介意什么，其实我该早一些同你们讲清楚，只是因为从小就与你们没什么交情，如果先开口万一显得我自作多情就不好了。”

听她掏心掏肺地说出这番话，宜芳县主心下一震，只道：“谁……谁说我嫉妒你了？本县主可告诉你了，别看你今天说这么好听，我对你的态度可不会轻易改变。”

“我也没说县主嫉妒我，而且你对我什么态度取决于你自己，我自然无法左右，只是把话说开，于你于我都是好的。”话说完，宿弦加紧脚步朝秋阑殿走去。

“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本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