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傍晚，放学铃声一响，夏至快要合上的无神双眼倏地一亮，紧紧盯着教书案后的沈书易合上书本，拿好戒尺，不紧不慢踩着方步走出屋子。
沈书易一踏出屋子，夏至蹭的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接跟着迫不及待拔腿就要往屋外走，结果衣摆一紧，脚下的步子随之顿住。
皱眉回头瞪向身后，看到的就是白清涟抓着她的衣摆看着矮几。
看了看矮几上还随意摊开的书本和没收拾起来的纸墨笔砚。立刻会意的蹲身把矮几上的课本整齐叠好，再把宣纸小册放好，毛笔架在笔枕上。全部做好，蹭的又立起身子要走，衣摆又是一紧。
夏至这下有些恼火了，转头瞪着白清涟，怒道：“干嘛？”
白清涟看向夏至：“这新发下的笔墨纸砚和书本不带回家？”
夏至撇嘴：“不带，这么多要带你带！”说着对着别桌努了努嘴，继续道：“你看他们也都没带。”
白清涟：“夫子布置的作业也不用做？”
夏至看着白清涟，眨巴眨巴双眼：“……”
什么作业，她怎么不知道。
白清涟看夏至这模样，就知道夏至这人估计课上虽没睡着，但也是没有听进去课上夫子的任何一句话，就算听到了，估计也不会去做。
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捡起被压在宣纸下的小册，道：“没事。”还好她都记在小册上了，抿了抿唇，又问：“笔墨纸砚家中有吗？”问完又觉得这问的真是多余，一个连字都不会写的无赖，哪里会在家中备什么笔墨纸砚。
这样想着，白清涟就决定把笔墨纸砚也一起带回去，便听身旁夏至用一副理所当然口气，道：“肯定有的呀！”
白清涟：“……”惊讶回头看向夏至。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夏至见白清涟这惊讶的模样，白眼一翻，不削道：“就允许权贵富商能有这些东西，我们这些普通的小老百姓就不能拥有这些了。”
白清涟闻言，心知自己面上显的太过惊讶，当下收敛神情，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些东西只不过在普通的东西，如果大周朝所有上到权贵下到百姓都能随手拥有一份这样普通的东西，甚至人人都能用上，这也另一方面展现大周朝的强夯实力。”顿了下，继续道：“我只是惊讶你尽然会有。”
夏至腮帮子一鼓，气鼓鼓道：“什么叫只是惊讶我尽然会有，我不配吗？”
白清涟把小册收进袖袋中，又弹了弹衣摆，这才起身背着双手往屋外走去，边走边道：“的确不配！”
夏至指着白清涟咬牙：“你个恶……”
“嗯～”白清涟阴测测眯眼侧头看着夏至。
夏至一收到白清涟这威胁眼神，脑中警铃大作，快要出口的话硬生生拐了个弯：“恶常安！”
白清涟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向着书院外慢悠悠踩着步子走着。
夏至看白清涟这得意模样，就手痒的想扑上去抓两下，但等会还有求于这恶女，只得咬紧后槽牙，对着空气“啊啊啊啊啊”，毫无章法的挥拳泄愤。
白清涟听见身后动静，瞥了眼身后又开始发疯的人，冷声道：“疯够了就快些跟上，奶奶还等着我们回去呢。”
夏至一听奶奶等她们回去，也没了心思继续对着空气挥拳，只是跟上白清涟的步子踩着“梆梆”响。
俩人出了书院下了山，夏至因着肩膀连着臂膀的不适，于是回去路上特意拐到福伯的锅边糊摊位上准备买三碗锅边糊。
夏至这边正跟福伯说着话，白清涟视线注意到了隔壁街边一家布匹店，想到最近的贴身衣物已经烧的所剩不多，她需要买些绢布回去缝制，想此，便迈步走进了布匹店。
等夏至这边跟福伯交代好让对方等会不忙的时候把锅边糊送到她家去，另一边的白清涟这时候也抱着一小捆纯白棉布从布匹店里走了出来。
等白清涟回到夏至身边，夏至看着白清涟怀里那一小捆棉布，都看傻眼了：“你买这么多棉布干嘛？”说着抬手要去摸一摸白清涟怀中白布。
白清涟心中已经很是郁闷了，她身上的银两帮夏至出了一半的书院费后，所剩无几。这会不说平日穿的真丝绢布买不起，连出门在外这段时间将就穿的粗制绢布都买不起，只能买这粗糙到摸得都搁手的粗制棉布。
摸着怀里粗糙棉布的粗糙触感，她还没穿已经觉得搁着她肌肤生疼。现在又见夏至伸手要来摸她要做贴身衣物的布匹，顿时恼怒地抬手用力“啪”的一声，拍开夏至伸过来的手，啐了句：“流氓！”话落，撇下夏至大步往夏宅走去。
夏至：“……”
摸个布就流氓了？
夏至揉着被打红的手背，眨巴眨巴双眼看着白清涟越走越快的背影，朝天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小声回了句：“有病！”
等夏至来到家门前，夏宅的大门已经大大的敞开，不用想也知道白清涟已经先她一步回到家了。
小心翼翼探进半脑袋，偷偷观察，确认客厅没有半个人影后，又小心翼翼越过客厅走进后院。听着奶奶卧房中阵阵传来的欢声笑语，边想着这恶女虽可恶但还算说话算话，边动作麻溜地跑进自己卧房，“嘭”的一声重重合上房门。
白清涟听到隔壁传来的关门声，这才拉起叽叽喳喳说个没停的夏奶奶去往客厅，等待福伯送来的锅边糊。
不曾想当初她自己没吃成反而请了夏奶奶吃的锅边糊，如今虽是夏至那无赖付的钱，但也算是夏奶奶变相的回请了她。
这还真是奇怪的缘分呢～
这样一想，嘴角轻扬。
白清涟扶着夏奶奶刚在客厅落坐好，须臾，便见一个扎着冲天辫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端着个托盘，小心翼翼走了进来。
还没看清小男孩的模样，便听小男孩激动的朝她喊了声：“漂亮哥哥！”
白清涟惊讶看向喊完她后羞涩低下脑袋的小男孩。
这小男孩羞涩的模样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蓦地，前段时间帮夏至那无赖传递口信的小男孩模样浮现在脑海里。
了然轻挑眉头，再看小男孩手中托盘上放着三碗锅边糊，当下立刻明白过来这小男孩就是福伯口中的小孙子。
看着这么点大的孩子，就已经开始帮大人干一些轻松的活计了，不像夏至多大的人了整日游手好闲的，心下一软，柔声道：“爷爷让你来的。”
小男孩局促地站在原地，低着个脑袋“嗯”了声，道：“爷爷忙，但怕夏奶奶饿着，让我先给夏至哥哥端来。”说着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低着个脑袋局促走到桌边，把托盘放到木桌上，就要转身离开。
白清涟“诶”了声，唤住准备离开的小男孩，余光便见身旁坐着的夏奶奶要扑向桌上锅边糊。
怕夏奶奶烫着，眼疾手快拉住夏奶奶，软声哄道：“奶奶别急，小心烫，晾一晾，我们等会吃好不好～”
夏奶奶嘟着个嘴瞅了眼小孙孙，就直直瞅着近在咫尺的锅边糊，咽了咽口水，很是勉强“嗯”了声。
白清涟见夏奶奶听话，面上扬起清浅笑容。
笑容很浅很淡，却迷的转回身等着白清涟说话的小男孩看直了眼。
白清涟目光落回小男孩身上，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听漂亮哥哥在问自己名字，局促低下头，扣着手指头羞涩回道：“小，小福子。”
白清涟轻声唤了声：“小福子～”说着清浅的笑容加身了几分，柔声道：“很好听的名字呢。”
小福子听漂亮哥哥垮自己名字好听，低着个头的小脸倏地红扑扑的，小嘴也情不自禁往两边高高扬起。
白清涟见小福子腼腆羞涩的模样，当下心又是一软，从袖袋中掏出三个铜板，抵到小福子跟前，道：“给你的。”
小福子见状，赶紧紧张摆摆手：“夏至哥哥付过钱了。”
白清涟：“这是给你买糖人的钱。”
小福子羞着张脸，睁着黑亮的大眼睛认真看着白清涟道：“爷爷说，不能平白无故拿别人的东西，这是不对的！”
白清涟看着小福子又羞涩又认真的小模样，莞尔一笑，屈指轻轻刮了刮小福子的小鼻子。
小福子胸口下的小心脏顿时“噗通噗通”狂跳，小脸更是热的好似下一刻就要融化了般。
夏至走进客厅见到白清涟笑的一件温柔的勾着小福子鼻子，而小福子就好像变成了个春心萌动的少年。
少年……
还春心萌动……
看了看才勉强够桌子高的小福子，嘴角一抽。
刚准备出声打破这诡异画面，便听见白清涟道：“你不是叫我哥哥么～这是哥哥给弟弟的见面礼。”说着把手中铜板又朝小福子跟前递了下。
小福子：“可……”
夏至抢先说道：“都说给你的见面礼了，收下吧。”
小福子看向夏至，羞涩的脸庞露出笑颜，高兴唤道：“夏至哥哥。”
夏至“诶”了声，又道：“要还是不好意思，上次不是让你给我传口信么，这就当是上次的报酬，这样收下就可以了。”
白清涟：“……”
什么叫当做上次递口信的报酬……
她干嘛要帮这无赖付戏耍她的口信报酬！
白清涟正郁闷着，就见夏至三两步走上来抢过她掌中的铜板塞进了小福子怀中，然后推着小福子赶出大门，紧跟着动作利落的关门落锁，走回桌边，抱起一碗锅边糊“吸溜吸溜”大口吃着。
白清涟：“……”
果真是个无赖，连对个孩子也那么粗鲁。
摇了摇头，端起一碗锅边糊放置在奶奶桌前。
夏奶奶迫不及待抱着锅边糊大口大口吃着。
白清涟：“奶奶慢些。”说着帮夏奶奶扶住夏奶奶抱着的锅边糊，避免摔到桌下。
夏至吃着吃着，突然抬起头，道了句：“小福子还小，你别对着他笑着一脸勾引人的模样，勾搭他。”
白清涟：“……”
这无赖脑袋里都是什么龌龊的思想！
强压下想一巴掌呼死夏至想法，冷着张脸瞪向夏至。
夏至看白清涟对别人就是一脸温柔，对自己就冷冰冰的横眉怒目模样，撇了撇嘴，“哼”了声，道：“讨人厌的恶女。”
白清涟轻轻“哼”了声，把注意力放在照顾夏奶奶身上，不去搭理夏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