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钺见陆槊没反应，打算直接上手。

刚伸出手去，陆槊的精神体就跟发疯一样冲了过来，怒张着血盆大口，威胁乔钺不要靠近。

“陆槊你怎么了？”乔钺后退几步，皱着眉头看向那一人一狮。

半个小时前，那头雄狮还在撒娇讨好呢，现在就对着他呲牙，实在奇怪。

雄狮步步紧逼，乔钺只能缓慢后退，退到了安全范围，雄狮才甩甩尾巴回到那几棵树旁边，再仔细一看，什么活蹦乱跳，那头狮子发狂似的撞着树干，怒吼声中带了些痛苦。

绝对是出事了，否则陆槊不会任由精神体自残。

可是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出什么事，总不能真的是摔一跤，就把脑子摔坏了？

乔钺细细想着，才记起来之前陆槊吃得野果。

[乔钺都不知道那野果有没有毒，怎么敢给人吃啊！]

[他这么做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去看回放行不行，那是陆槊自己吃的，乔钺只是拿着野果打了他。]

[如果不是为了吃，乔钺为什么要摘？]

[陆槊出了事，乔钺能负责吗？]

弹幕上瞬间炸了锅，成百上千的评论一时间涌出来，连画面都开始卡顿，全都一窝蜂地在指责乔钺。

有路人看不下去，也被按头教育，甚至打上了乔钺粉的标签。

乔钺的粉丝没白白挨骂，当场怼了回去……还有看热闹的路人，拉架但被一起骂的CP粉，场面热闹地不可开交。

任其发酵了五分钟后，所有人都发现自己的弹幕发不出去了。

以前虽有过关键画面黑屏的时刻，但还没有禁言，这种情况是第一次出现。

不少人在文字输入框里敲打下大段文字，为自己或者别人据理力争，等着解禁的瞬间直接发出去，但是却迟迟没看到了解禁公告，只能老老实实地盯着直播画面。

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事，乔钺第一时间想得是先看看陆槊的情况。

他抬抬手，蝴蝶再度出现，故意吸引着雄狮注意力，雄狮也不像之前那么温顺，瞬间就跳起来扑蝴蝶，还好他的精神体飞得够高，不然这一掌下去，小蝴蝶的翅膀都要被撕烂。

蝴蝶往远处飞走，连带着雄狮也跑远，乔钺这才敢上前。

只是刚迈出一步，陆槊猛得站起来，往他这边扑来。

乔钺意识到不对劲，拔腿就跑。

两人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但陆槊的速度比乔钺快得多，没跑几步，就直接把人扑倒。

陆槊把人扣住，硬是扭正了乔钺的脸。

“你看清楚我是谁！”乔钺死死拽着陆槊的手，瞪着对方充斥这血丝的眼睛。

不对劲，这状态不像是误食野果中毒，反而像是精神失控了。

陆槊直接撕开乔钺的领子，狠狠地咬下去，血腥味都没能让陆槊停下来，反而变本加厉地咬得更深，像是要生生把他的脖颈咬断。

“陆槊，你清醒点！”

看见陆槊发红的双眼，就知道他觉得有问题，恐怕连基本的理智都没有了。

乔钺撕扯着他的头发，全力把人往外推，但他的力气没办法跟顶级的哨兵抗衡，只能锁住陆槊的身体，带着人翻滚下山。

大概是撞到了脑袋，原本癫狂的陆槊一动不动地压在乔钺身上，彻底昏睡过去。

“混蛋……”

乔钺暗骂一句，捂住流血的脖子，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除了被咬伤的脖子，身上各处也都在隐隐作痛，尤其是陆槊还实打实地压在身上，害得他动弹不得。

他推了推陆槊，没推动，干脆摸了摸陆槊的额头。

烫得吓人，身上的温度也偏高。

额角涨起的青筋，和发红的眼尾，都像是精神失控的状态。

乔钺来不及细想陆槊失控的原因，摸着他的额头准备进行疏导。

还好他是向导，要不然陆槊多半会死在这。

只是，他虽然是向导，触碰陆槊的额头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像是完完全全把他的精神触角隔绝了。

乔钺没忍住掐了掐他的脸：“醒着的时候随随便便被入侵，昏迷了倒是把所有精神用来抵挡入侵了。”

没办法，乔钺只能捧起来他的脸，贴上了陆槊的额头。

这一次，他还是完全被隔绝在外。

乔钺抿着嘴唇，盯着昏迷不醒的陆槊，眼神有些迟疑。

想要救陆槊还有一种办法，就是直接进行精神结合，诱发陆槊的结合热，挽回处在失控边缘的精神。

但是会把自己搭进去。

乔钺当然没有进行过这种疏导，但他身边的向导似乎有过类似的经历。

后来那位向导怎么样，乔钺有些记不清了，大概是跟那位哨兵都有不同程度的后悔。

那他会后悔吗？

陆槊会后悔吗？

乔钺给了自己一巴掌，为什么在生死之间，还要考虑后不后悔。

大不了，他以后跟陆槊就保持陌生人的关系，只进行精神疏导，不谈感情。

乔钺捧住陆槊的脸，低头看着对方无意识张开的唇瓣，而后，动作温柔地吻上去，似乎又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去加深这个不合时宜的吻。

完全释放出所有的精神力，让精神触手去尽可能地寻找缝隙，然后开拓它，深入它。

彻底将他自己拉入陆槊的世界。

……

乔钺再睁开眼，面前的世界怪诞得像是酒吧的下水道。

被肮脏却五颜六色的水泡环绕，陆离的光穿透水泡，颠倒混乱的世界展现在眼前。

甚至乔钺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站在地面，还是倒立在天空上。

他试探着往前走，刹那间世界颠倒，把他重重得摔下去。

幸亏这是精神世界，不会把他摔疼。

摔下来之后，眼前的场景也没好到哪去。

看似繁荣的城镇，实际上破败不堪，杂草遍野，荆棘丛生，树木从窗户里伸出枝丫，菟丝子盘踞在尸体上开花。

“这是从没有人给他做过精神疏导吗？”

乔钺仔细想想，他的母亲抛弃了年幼的他，人生中应该来自母亲的第一次疏导是肯定没有。

后面让医生或者同伴进行疏导，按照陆槊的脾气，他未必接受。

而在昏迷的情况下，他又是完全戒备的状态，等级低的向导也无法为他进行疏导，至于等级高的向导嘛……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高等级向导。

乔钺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存在了，陆槊下辈子都没运气多碰上一个。

看来，他也许是第一个为陆槊进行疏导的人。

乔钺慢慢地往精神世界的中心走着，越过混乱的街道，走进巷子，停在一处院落前。

这里是唯一看起来比较正常的房子了，精神世界也在暗示他这位外来者，陆槊就在里面。

也许是陆槊的故居。

乔钺这么想着，也猜到了门里的场景。

他推开房门，果然跟他想得一样，面容模糊的女人拿枪对着年幼的陆槊，在乔钺推开门的瞬间，子弹出膛，鲜血四溅，尖叫和怒吼一起从陆槊的嗓子里迸发。

这是困住陆槊的阴影。

是他最不想回忆起的、最想忘记的、却最无法摆脱的阴影。

如果没有乔钺的到来，这件事还会持续地困住陆槊一辈子，像是蛛网一样把他越缠越紧，直到死亡的那一刻。

就算陆槊以为自己释怀了，他也无法逃离内心深处的恐惧与愤恨。

哪怕他忘记了女人的样子，哪怕他把这件事说出来，他也无法彻底割裂过去。

外面的人听到枪声，冲进屋子，四手八脚地把女人捆起来带走，但没人搭理受伤的陆槊，就好像接下来的时间，只属于他们两个。

“你是谁？”小陆槊顶着满脸血问他。

乔钺想了想，他得想一个能跟光比肩的开场白，于是乔钺蹲下来，对着陆槊温和地笑着：“我是来拯救你的。”

“你可以抱住我，在我的怀里尽情地哭，说你的委屈和痛苦，把所有的苦难和悲伤对我发泄。”

小陆槊看起来比大的那个还不坦诚。

他甩开了乔钺的手，还想把这个说怪话的人赶出去。

“你确定不需要我吗？陆槊，你分明记得我是谁。”

精神世界又不是失忆后的世界，陆槊当然记得乔钺，只是暂时被屏蔽了，让他被失控的精神困在无法逃离的过去，甚至一遍遍地重复，一遍遍地轮回曾经的痛苦。

乔钺再次蹲下来，主动把陆槊抱住：“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下不为例了，陆槊。”

他抹掉陆槊脸上的血和眼泪，在额头上落下一吻，引导着陆槊自己去冲破这一切。

想打破困境也没这么简单，最主要的还是精神触手深入，在帮忙修复这个破败的世界。

“乔钺……”

总算是认出他了，还赠给了乔钺豆粒大小的泪珠。

乔钺揉着他的头发丝应下，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帮他修复精神世界真是个大工程，就算是乔钺这样的顶级向导都有些勉强。

“乔钺，乔钺……”

怀里的人已经不是那个小男孩，而是正常体形的陆槊。

他紧紧地抱着乔钺，并不去想为什么对方会出现在精神世界，而是用粗重的声音，一遍遍地重复着乔钺的名字。

像是沙漠里的旅客渴求水源，垂死的老人渴求生命。

陆槊渴求乔钺的垂怜。

被扑倒的乔钺麻木地躺在地板上，想着，这是结合热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