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赐服从管教后，他那几个关系好的朋友也听话了许多，不再动辄聊天开玩笑影响排练进度，射礼仪典的部分很快完成了编排。

射礼仪典的队伍一共是十四人，加上中途转来的明颉成了十五个，进场后的队形也从上下底分别为二、五人的梯形变成了一边五人的等边三角形。居尘净站在最前端，彰显他领舞的角色。

再次配合着豁达豪迈的背景乐排练一次后，居尘净放心地让射礼仪典这边自己训练，转而将重心投向入阵舞的部分去了。

“净净同学排得很不错嘛，看咱们班这一群小伙子，一个个英姿飒爽，精气神饱满得不得了，还真有降龙伏虎的气魄！”李万学时不时就来监督大家的排练，甚至拿出了好几节自己的历史课支持运动会的工作，可见这项活动在全校师生心中的重要性。

“不错不错，我再去看看小阮那边。”李万学乐呵呵地捧着保温杯走了。

郑天赐凑过来自得地邀功：“我听说阮献灵要求所有人都一板一眼地学跳舞，那边意见闹得可大了，大家都想来你这里。”

“我和他比做什么，”居尘净瞥他一眼，“怎么，想让我感谢你最近没把排练闹得一团乱吗？”

“那个，也不用怎么感谢，”郑天赐突然开始扭捏，挠了挠头，“明天早上，可以和我一起吃早饭吗，我在你宿舍门口等你。”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几不可闻。

居尘净没听清：“什么？”又扭头朝众人道：“你们先听明颉和许昀的安排再练几次，服装道具都已经下单了，过几天就能到。”

说罢，便准备带领几个女生练习入阵舞。

“我说，哎呀……算了算了，”郑天赐对着他的背影悻悻道：“我也可以帮你监督啊，怎么不叫我。”

明颉一把勾过他的肩膀：“兄弟，发什么呆，快过来排练，这小混蛋的命令我可不敢不听。”

“他对你也这么凶啊，那我就平衡了，”郑天赐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憨厚一笑，“我还以为他对你……哥们，突然看你顺眼多了。”

明颉不明所以，心道这人“贵中一傻”的名号果然名副其实。

不远处，居尘净示范舞步，女生们站成一排，跟在他身后学习。

这支《入阵舞》是宫里每年骑射大会都会跳的，警示天皇贵胄们不要因为眼前的安定而忘记祖辈打天下的艰辛，必须居安思危，传承大乘朝先祖的气魄。

宫里乐师谱的原曲自然是找不到的，居尘净在网上筛选了百十首曲子，才敲定好意境相似的另一只舞曲。

音乐声起，急促的鼓点后，琵琶乐和古筝声轻快插入，将氛围从沉重豪迈渲染为飒爽恣意，舞姿灵动，鼓舞将士们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居尘净纤细修长的四肢跟随音乐舞动，鼓点与节奏把握得极准，一动一舞，一颦一笑，皆是飘飘若仙，顾盼生姿。

众人眼中，他像一只孤傲的仙鹤，时而随性自然地挥羽，时而豪爽不拘地展翅，优雅轻妙，明眸善睐。那双平日里给人薄情之感的眼睛此时微微发光，旷达灵秀的山河仿佛真的被包罗其中，蕴含着对天下苍生的庇护与希冀。

众人目瞪口呆，白净的脸蛋齐刷刷地飞上一抹红霞。

一舞毕，居尘净灵巧退场，暂停音乐：“这部分我之前教过吴海悦同学，大家跟她练了这么久，应该也熟悉过动作，现在我们一个一个动作慢慢地练，不需要苛求完美，能表达阵前鼓舞的气魄便可。”

见众人没反应，他愣了一会：“你们怎么了？”

名为吴海悦的同学是被居尘净任命的入阵舞领舞，她打小就学芭蕾，虽然自知和古典舞不能一概而论，但在舞蹈的方面还是有信心的。

没想到，居尘净的古典舞跳得这么好，甚至能给人一种他就是古代人的错觉，吴海悦瞬间自惭形愧：“居尘净同学，你跳舞……实在是太好看了，我们都光顾着看你，没怎么看动作。”

听她开口，剩下几个女生也立马附和，气氛一时间活跃了许多。

“可以允许我发一会疯再排练吗？咳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别看我，我有些不能说出口的阴暗思想在内心翻滚。”“我有一个哥哥，他妹妹说一出生你就是她老婆。”

在大家的友善配合中，排练有条不紊地进行，吴海悦见居尘净的舞跳得那样好，暗暗发誓要努力练习，不给居尘净和二班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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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结束一天的练习，回到教室，居尘净见自己座位上坐了个人影，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许甜。

许甜平日乖巧的齐刘海被汗黏得湿哒哒的，中分耷拉在额间，狼狈不已，见居尘净来了，一米六小萌妹十分委屈，扑上来就诉苦：“妈咪！我的好妈咪！你把我救走，我再也不要跟阮献灵一起练习了！”

“？”居尘净看着胸前的脑袋，两手无措地张开，眼神示意在旁边看热闹的明颉、李唯一两人告诉自己这是什么情况。

“快把头给我挪开。”明颉火急火燎地把许甜的脑袋从居尘净怀里捉出来，又将她摁坐在自己的座位。

李唯一叫苦不迭地补充：“阮献灵非要我们从基本功开始学古典舞，他教得，实话实说，确实不错，但我们都是些为开幕式速成的半吊子罢了，哪能那么快就把他学了十几年的东西给学会啊。”

“他竟然让我们每天拉筋，你们能想象吗，我现在整条腿都没有知觉了，刚才在操场上痛哭流涕，丢脸死了。”

“还好我逃得快。”明颉心有余悸。

“爹地，你把我捞走，把我也捞走啊，”许甜颤颤巍巍地抱住他的大腿，就差没直接哭出声，“我一个坐位体前屈只能做负数的人，他这么一搞，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明颉摸了摸这有眼力见的小姑娘的发顶，慈祥道：“乖，闺女，不是爹妈不疼你，只是现在的队形动作都已经编排得接近尾声了，就差一个在开头敲鼓的角色，还被老李头毛遂自荐抢走了。”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苦，”他一副家长做派，坚持不懈地给小姑娘灌输苦难教育，“听话，等你挺过这次难关，爹妈带你去游乐园买气球坐摩天轮玩旋转木马。”

许甜哭声一滞，一手搭平一手举起：“支持妈咪恋爱自由，什么时候蹬了这个落井下石男。”

被开除父籍竞选资格的明颉大吃一惊：“喂！你！”

贵中的晚自习从七点开始，由一节自主学习加两节学科学习构成，今天的后两节课都是英语，Rose大发慈悲没有接着讲课文，转而让大家做了一套其他学校的月考题。

这段时间被运动会分了些精力，居尘净在学习上下的功夫没有之前那样深，每天也就认真学个十三四小时，除去上课，时间就更少了。

好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总算在学业上有了回报，做起曾经最犯难的英语，也觉得简单了许多，下笔更加自信。

正写着题，桌上凭空出现一张纸条：——下课之后，可以让我陪你走操场吗？

居尘净抓起身侧明颉的手腕看表，还有十分钟下课，自己应该还能写一个阅读。

这节课下课的时间是八点半，学校设有半个小时的夜宵时间，但他一向对这个不怎么感兴趣，休息的半个小时里要么被明颉拖去散步，要么在教室学习。

居尘净小声道：“去。”

已经写完了试卷、正在兀自做着更高水平英语题的明颉这才扭过头，问：“去什么？”

居尘净抿唇，知道自己误会了，便敛着眉目再次打开纸条，来回翻看，终于在背面的右下角角落里找到了主人的名字：郑天赐。

他想干嘛？

居尘净沉思了一会，写到：——不，我要写题。

十分钟后，下课铃打响。

桌椅移动的轰隆声如猛龙过境，教室前后门都挤着一大批饥肠辘辘、亟待觅食的高中生。居尘净两耳不闻四周的吵闹，自然地拿走明颉的耳机，准备继续写英语卷子。

就在他播放听力的前一刻，后门涌动的人流中传来了一阵微弱的交谈：“欸，秦桉，你也去吃夜宵啊？”“啊，不、不是的，我回宿舍一躺。”

声音很快消失不见，居尘净眉心一跳，合上了卷子，不动声色地跟在了秦桉身后。

秦桉的手中提着一个黑色袋子，一路走得小心翼翼，进宿舍楼的时候更是四处张望打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做亏心事一般。

居尘净从距离他们寝室更近的侧门进入宿舍楼中，轻手轻脚地拧动门把手，才发现已经被反锁了。

他好整以暇地在门口等待，随手摁开耳机播放键，明颉最爱的《正道的光》吵得他眉头紧蹙，过了约莫五分钟，门内的脚步声悉索渐响，秦桉推开门，和他撞了个面对面。

居尘净摘下耳机，斜睨他：“我的药，是你动的手脚吧。”

“我、我……”秦桉吓得两腿发软，寂静的走廊里，唯余明颉的耳机还在孜孜不倦地工作，响起应景的歌声：

“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把每个黑暗的地方全部都照亮！”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人啊，挥手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