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西行了三四天。
车轱辘碾过林间土路,发出嘎吱声响。芈荷依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参天巨树,大受震撼。这壮观场面大概率只有在人口较少,生产不发达古代才常见。
后来人口巨增,对木材的需求也大增,几百上千年的砍伐下来,成片的原始森林消失不见了。
行至一溪流旁,车队停下休息。
春杪和云舒将饼子肉干等吃食分发给仆人和随行武士。大家分别围坐成几圈,嚼食了起来。
芈荷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皆形容憔悴。芈荷嚼着干巴的饼子,艰难下咽。此刻,她无比怀恋寿郢的莲藕骨头汤、牛肉汤、甜瓜......
芈荷翻出陶罐从小溪里舀了一罐清水,架在柴火堆上烧沸。她给阿父阿母和兄长各盛了一碗热汤。
项月殊欣慰的看着芈荷,“我们阿荷长大了,知道关心人了!”
听到夸奖,芈荷抬头挺胸,露出骄傲的表情。项月殊和熊启相视一笑,一扫脸上的阴霾。没有什么是比一家人在一起,更值得高兴的事了。
饮着热汤,就着饼子,芈荷勉强吃下一整块大饼,填饱了肚子,手脚也暖了起来。
黄昏,太阳的余光散在溪流上,反射出一块块白光。
熊启站在溪流前,指着远处的山头,“翻过那座山,我们就到秦国的地界了。”
项月殊望着熊洵指向的山头,愣了好一会,莫名滋味涌上心头。
不舍,难过。
她生于楚,长于楚,前半生从未离开过楚国。而明日就将踏入别国的地界,项月殊忐忑不安。
芈荷蹲在小溪边划水,叼着青草的熊洵靠近。芈荷打起坏主意,她捧起溪水,趁熊洵不注意,撒在了他的脸上。
熊洵擦干脸上的水珠。
“芈荷,你胆儿又肥了!”
芈荷朝熊洵做了一个鬼脸,兄妹二人,在水边打闹,欢笑声不断。
入夜,众人在原地休息。
翌日,天微亮,车队又启程了。
沿着山路,到了边军驻扎处。熊启拿出了项燕给他的信物,那防守的将领仔细检查后,给他们一行人放了行。
项燕掌项家军多年,又得历任楚王信任,几次统领全军,深得民心。在军中耕耘了几十年,笼络几个将领不在话下。刚刚给他们放行的那个小将,便是项家军的眼线。
朝阳自东方喷薄而出,照亮大地。
马车停在一高地处,一家人站在一起,迎着阳光,望向东南,那是楚国的方向。
身后,阵阵马蹄声响起,在荒无人烟的野外格外刺耳。
昌文君熊颠和他的儿子熊裕带领着一支骑兵如约而至。
熊颠下马后,直奔熊启而来,“阿兄,收到你的加急信件后,我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就往这边赶来,看来时辰刚刚好!”
兄弟二人寒暄了一番,熊颠看向熊启身后的几人,“阿兄,后面三人便是兄姊并你的一双儿女吧?”
熊启笑着点头,一一给熊颠父子二人介绍。
“这是拙荆——项月殊。”
“这是阿子熊洵,这是小女芈荷。”
熊洵,芈荷二人恭敬的给熊颠见礼,“叔父!”
熊颠的视线落在了芈荷身上,“三年不见,阿荷都长这么高了!”
女大十八变,现在的芈荷看起来稳重了许多。熊颠将自己的儿子熊裕推上前来,“这是阿子熊裕。”
熊裕拱手向熊启一家人见礼,他眼角余光扫向了芈荷,这就是那个装神弄鬼吓唬他,弄得他哇哇大哭,给他留下了童年阴影的小屁孩!
芈荷察觉出了熊裕不甚友善的目光,她缓缓的低下了头,双眼直溜溜的看着鞋尖,以此来掩饰内心的尴尬。这种哀怨眼神,这一年多来她见过了好多次。
对于此怪异现象,春杪是这样解释的:女公子大病前精力旺盛,顽劣不堪,经常捉弄他人,坑害...不是...伤害了不少人。但是女公子始终坚持初心和底线,丧天害理的事情绝对没做过!
这位少年郎应该就是被她坑害的受害者之一了,万万没想到秦国也有与自己结怨的冤家。芈荷扶额,小芈荷,你究竟干了多少坏事!
项家的武士头子与项月殊交接完后便带领队伍返程归楚了。接下来的行程,由熊颠护送。车队一路向着西北方向行进,几日后便可以到达咸阳。
途中路过好几座城池,芈荷兴奋的体会着秦国的风土人情。
熊洵和熊裕骑马并行,相谈甚欢。熊裕比熊洵小几个月,是熊颠的独子。熊洵初来秦国就找到了契合的玩伴,心中的苦闷减轻了不少。
一路上走走停停,熊启一家人终于赶在秦国元朔的前几天到达了咸阳。搬进了咸阳城中的新宅子,宅子里的一应家具皆是由熊颠的夫人陈姁一手操办。由于时间仓促,只简单的准备了个大概。
看着还算完善的宅子,熊启一家人感激涕零。
休顿了一日,翌日下午。熊启和项月殊打开从楚国带来的漆木箱,选出几件还算得上贵重精致的器件当做礼物。一家人盛装打扮,乘车去往熊颠家赴家宴。
熊颠一家三口已经等候多时。
芈荷刚一下车迎面便撞上一身着暗紫交领长尾礼服,挽高髻的美妇人。
妇人拉起芈荷的手,左右打量。长高了,长胖了,脸盘子上的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还是那么的漂亮。妇人感慨,”几年不见阿荷长得愈发精神了!”
芈荷被这突然出现的热情陌生妇人吓了一跳。看着芈荷疏离迷茫的眼睛,陈姁嘴角的笑容减了几分,难不成是好几年没见面,这小女娘把自己给忘了!
熊启拍了拍自家女儿的肩膀,“阿荷,这是你叔母!”
芈荷这才反应过来,急急的见礼,“见过...见过叔母!”
陈姁高兴的应下,她从袖兜中拿出一个锦囊塞入了芈荷手中,“这是见面礼!”
居然还准备了礼物!芈荷满心欢喜,她的这位二叔母可真是个和蔼可亲的大好人。
陈姁不单准备了芈荷的礼物,熊洵和项月殊也各有一份。
陈姁站在项月殊面前细细打量,“哎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早就听婿伯提起过娰妇,今日一见方才知道这天上的仙子长的是什么模样!”
项月殊尴尬的笑了笑,娣妇这话说得未免也太夸张了些,竟把她比作天上的仙子。项月殊道:“我看啊,娣妇你才当真是美如仙子!”
“哎呀!真的吗!”
陈姁捂嘴笑,得到了大美人的夸奖,她高兴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