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丽看着程颂，病房里面的温度一下降到了冰点，比空调还管用，发烧程屹都没觉得冷，这会儿却有点想发抖，他伸手扯了扯程颂的衣袖：“没事儿，爸，你别这么说。”

裴丽深吸一口气，把涌上来的脾气压下去，对于今天的事她确实感到愧疚，但不是对程颂，而是对程屹。

“钟老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开会，没接到。”裴丽走到床边坐下，心疼的看着程屹头上的伤：“儿子，对不起啊，是妈妈不好，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事，没事，小感冒而已，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妈你不用这样。”

“开会，”程屹没事，但程颂有事：“你什么会这么不得了？比你儿子还重要，非得开完才来……”

“哎呀，爸！真的没事呀！”程屹赶紧拦着不让程颂再继续说下去，但已经来不及了。

“程颂你什么意思？”裴丽站起来跟程颂对视：“我又不是故意不接电话，你有必要在这儿阴阳怪气的吗？”

“我阴阳怪气？”程颂冷笑两声：“裴丽，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程屹不是感冒怎么办？还有他脑袋上的上伤，万一摔得很严重怎么办？万一有需要家属签字的，钟老师联系不上你怎么办？！”

“爸！哪有那么多万一啊？我就只是一个感冒而已！”

程颂爱程屹，担心程屹，裴丽当然也是一样，她明白程颂的意思，但无法这种说法：“程颂，你就是这么诅咒你儿子的？”

“我这叫诅咒吗？这是他没出什么大问题，但凡他有点事，你又怎么说？当年离婚的时候你既然抢走了孩子的抚养权就应该好好照顾他，而不是在这种关键时刻找不到人！”

“你还真敢说呀！”裴丽冷笑两声：“我们离婚那会儿你什么工作状态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一个星期七天，你有六天都在出差，剩下一天加班，你有时间照顾孩子吗？！我抢抚养权！”

“爸、妈，这事跟抚养权没有关系，我就只是感冒，没有大问题，你们别吵了！”

可裴丽和程颂哪里还能听见程屹的声音，两个人已经完全进入战斗状态，非要跟对方争个我对你错。

“如果当年是由我来照顾程屹的话我可以减少工作，绝对不会像你这样，孩子都已经高三了，这么关键的时期你还让他生病，需要你的时候还找不到人！”

“那你当年为什么没有减少工作呢？！你这会儿来说这样的话真的不脸红吗？要是你当年真的愿意减少工作来照顾程屹的话，我们还需要离婚吗？”

裴丽和程颂吵得不可开交，程屹想劝他们不要吵了，但话全卡在嗓子眼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生病发烧没让程屹感觉有多难受，但现在他却感到无比窒息和无助。

程屹感觉自己像是会回到了小时候摔断胳膊那一次，当时程颂和裴丽也是先后赶到医院，然后当着他的面吵得天翻地覆。

“对！你说的对，责任都在我，你一点问题都没有！”程颂指着裴丽：“你从来都是这样，明明是你做错了却不肯认，强词夺理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我怎么就不肯认错了？”裴丽一掌压在程屹的肩膀上，把他从痛苦的回忆里扯出来继续在现实当中痛苦：“今天的事情我会跟程屹道歉，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你以为你这个爸爸就当得很完美吗？！”

“我不完美，但我负责！”

“够了！”

程屹用尽全力的喊了一声，终于把程颂和裴丽给喊停了，他抬起头，哀求道：“是，是我的错，好吗？是我的错，我不该把空调的温度开那么低，我不该睡觉的时候不盖被子，不该感冒，不该晕倒，不该进医院，”程屹边说眼泪边哗哗的掉：“对不起，我跟你们道歉好不好？你们不要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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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屿晚上放学回家，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差点吓一跟头，程屹蹲在他家门口呢。这个时候程屹应该在医院，他的感冒问题不大，但毕竟毕竟磕了脑袋，医生还是建议住院一天观察一下，看看有没有脑震荡之类的，如果一切正常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苏屿赶紧上前把人拉起来，他看程屹眼睛肿肿的，鼻子也红红的，明显状态不对，于是柔声问道：你怎么跑回来了？”

“我不想自己呆在医院，就回来找你了。”

下午程屹道完歉就找了个理由把程颂和裴丽都哄走了，他当时不想再听爸妈多说什么，就想要一个人冷静冷静，但单独关在病房里也并不好受，爸妈吵架的片段不断在脑子里回放，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化做了刀，扎在程屹心上，最后程屹实在坚持不住就偷偷跑了。

跑出来之后他又不想回家，本来打算找个酒店住一晚的，可对苏屿的思念泛滥成灾，哪怕他们才分开一个下午的时间。

所以虽然知道魏然舅舅在家，这么做不好，但程屹还是不管不顾的过来了。

程屹握着苏屿的手：“我不回家，你别让我走，行吗？”

“我们先进去。”苏屿开了门，魏然舅舅正在客厅看电视，转头看见两个人，热情的说道：“程屹来啦，吃水果吗？我去给你们洗。”

“叔叔好，”程屹提起力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丧：“不麻烦了，我就是来，来……”

“他来和我讨论问题的。”程屹瞎话没编好，苏屿帮他补上：“水果我们想吃一会儿自己洗就行。”

“好，那你们去学习吧。”

把程屹放进卧室，苏屿去给他拿了牛奶和面包：“没吃饭吧，家里没有别的，你将就吃点，好不好？”

程屹接过东西放到一旁，他实在是没什么胃口：“我还不饿，等会儿再吃。”

“你从医院出来是不是没有跟你爸妈讲？”

程屹点点头，苏屿摸出手机给裴丽打电话，程屹没有阻止，他只是在医院呆不下去了，不是想故意玩失踪让家里人担心。

“苏屿啊，我等下再给你回电话，医院跟我说程屹不见了，我得出去找他！”

“阿姨，您别着急，程屹在我这儿呢。”

“他，他在你那儿，那我马上过去接他。”

“阿姨，”苏屿回头看了看程屹：“他说暂时不想回家，要不这两天就让他住我家吧。”

裴丽沉默了一会儿：“他真是这么说的？”

“嗯。”

“好吧，那要是他需要什么东西的话，你就告诉我，我给他送过去。”

“好的。”

挂了电话，苏屿坐到程屹身边，轻声问道：“想说说话吗？”

程屹缩在床角，垂着头，像只受了伤又不知道该怎么好的大狗狗，苏屿伸手抱住他，过了好一阵儿，闷闷的声音传了上来：“苏小屿，我觉得我像个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