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的军训很快就过去了。
赵彤晒黑了许多，她背着书包出现在张小芳跟前时，张小芳愣是没认出来。
等到赵彤出声，她才反应过来。
张小芳伸手接过赵彤的书包，犹豫片刻，喊:“彤彤，你怎么黑成狗样了？”
赵彤脱书包的动作一顿，抽了抽嘴角，嗯了一声。
“晒久了都这样。”
张小芳扫了一眼周围的学生，随后欲言又止:
“回去后，你先洗个澡，再换身衣服陪我去商场，哦，对了，卫生间架子上有瓶bb霜，你往身上摸摸。”
赵彤罕见的没有回老妈的话，而是快速上了后门。
前座的后视镜，晃地赵彤一阵恍惚。
这还是她吗？
后视镜里那个黑的没眼的家伙是谁？
赵彤盯着看了一会儿，再三犹豫，扯了一张笑，结果，她眼睁睁看着镜子里那块黑炭露出了一口白牙。
刷——
赵彤猛地起身，俯下身子，把后视镜啪地盖上。
这下，她心情好多了。
而这时她才注意到老爸没在车上，他不久前去了附近的超市，说要买点东西，到现在快十分钟了还没回来。
于是，她便摇下车窗，冲突然跟学生家长唠嗑的妈喊:
“妈，我爸他咋还没回来？”
张小芳笑声一停，一转头差点被一口大白牙闪瞎了眼。
她眨巴眨巴眼睛，见是闺女，不忍视地偏过头:“等会儿。”
接着，说完便又和周围家长唠起了磕。
赵彤扯了扯嘴角，当即关上车窗。
紧接着她便从副驾驶前的抽屉里掏出一本单词书来看。
看了差不多五分钟，扔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响了。
赵彤抬起头瞅了一眼车外说说笑笑地老妈，叹口气，站起拿过手机，点击接通。
嘟嘟——
铃声响了两下，里面传来老爸的声音:
“喂，媳妇，结账时钱不够了，给我转五十块钱。”
赵彤:“爸，是我，我妈没拿手机。”
那边愣了几秒:“哦哦，彤彤啊。你妈呢？”
赵彤扭头瞧了一眼窗外:“我妈正和人聊天呢，要我去跟她说一声不？”
赵父:“这样啊，彤彤你现在身上有钱没？”
赵彤:“有点，但不到五十。”
赵父:“够。彤彤你不用给你妈说了，你过来一下就可以了。”
赵彤嗯了一声，随即挂掉电话，接着合上书，下了车，跟一旁闲聊的妈说了一声，立刻小跑到距离五百米的便利店。
赵彤还没到便利店门口，在门口等着的赵父大老远冲她招手:“彤彤，这里。”
赵彤走过去:“爸，多少钱？”
赵父没有回答，而是让她先进店里，赵彤不明所以地跟着进去。
“老板瞧，我女儿也是市一高的，今个刚军训结束。”
便利店老板瞅了她一眼，点点头:“长得就是一副好学生样。”
“那这盒中华是不是可以便宜点。”
“行，原价45，我30卖给你了。”老板从柜台烟盒区拿了盒中华递给赵父，赵父接过小心地塞进上衣口袋里。
老板又道:“那咱们可说好了，你闺女帮我闺女补习一个月，最好让我闺女每门提高30分。”
“没问题。”赵父拉过身后懵逼的赵彤，笑着说:“我闺女成绩老好了，中考还是全县第一，令金的成绩我敢打包票，非让你满意不可。”
老板一下子笑得更欢了，看着赵彤的眼神里含着极度慈爱:“好，就这么着，你以后买烟我全给你按半价。”
“中。”
赵父笑得皱纹一个劲地抖，接着拍拍赵彤的头:“闺女，你听见没，你爹以后的幸福就指望你了。”
赵彤抬起头盯着满眼含笑地老爸:“爸，你不是给我妈保证过不抽烟了吗？”
“怎么又开始抽了，而且我什么时候答应给别人补课了？”
赵父收起笑:“彤彤你爹一天不抽浑身难受，而且要不是你妈前几天把我藏的私房钱找到了，我何必沦落到这副样子。”
赵彤:“难道这就是你出卖你闺女的原因？在你眼里，你闺女还不抵一盒烟？”
一旁的便利店老板一看局势不太好，很有先见之明地溜到一边，把柜台留给赵氏父女二人。
赵父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怎会呢。”
赵彤生气地偏过头:“那这怎么回事？”
赵父叹口气:“彤彤。”他想要去拍赵彤的肩膀，赵彤立即察觉他的意图，赶紧走到另一边。
赵父拍了个寂寞，他怔了怔，接着朝赵彤走过去。
赵彤瞥他一眼，默不作声。
赵父:“三百块。”
“三百块一天。”
赵彤动了动耳朵，扭过身子:“什么意思？”
赵父:“不是让你免费补课，有补习费，你教一天，就能得三百块钱。”
“而且是日结。”
赵彤:“几年级？”
赵父一喜:“高一，跟你一样，市一高的。”
赵彤默了一会儿:“她叫什么名字？”
“秦月。”突然老板插声，赵彤和赵父同时看过去，就看见老板笑着走过来。
老板走到二人中间停下:“小姑娘，我听说你成绩好，人又努力勤奋。所以这才想请你帮帮我闺女。”
说起闺女，老板忽地叹气:“我这个闺女整天让我头疼的很。”
“我和她妈早些年离了婚，儿子跟她妈，女儿便跟我了。我这些年又因为忙于生意，不太关照她，从小她便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
“我每个月都会往家里打五千块钱，我以为这样就算尽了父亲的责任。”
“但是我忘了，老人都会溺爱孩子的，而且他们还认为只要孩子吃得好，穿的好就不错了，因此我这闺女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就学会了逃学，以前我在外地干活，很少打电话回去，打回去时两个老人也只说秦月在家听话的很，他们也不知道秦月在学校是什么样子。”
“就这样，等秦月上了初二，我又因为工作调回了家乡，这才发现，我那闺女，竟然成了个小混混，要不是我运货经过她学校门口，见她和一帮混混呆在一块，要不然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我送完货回去时，因为气在心头，把她从学校里薅回来，打了她一顿，我本意是想让她知错就改，可她却跟我呛上了，这下，我们之间的关系本就不太好，现在直接冷到谷底。”
“之后我把她锁在家里不让她去学校，而且我还骗两位老人，秦月生病了需要在家休息他们才没有继续过问。但又因为她已经初二了，只差一年便要中考。”
“所以我请了好几位家教，可秦月无不例外趁我不在家通通轰了出去，她甚至开始拿自杀来威胁我，我只好退步，让她回学校了，可没想到，自此，她再也没回过家，整天在爷奶家呆着，我去接她，她反而锁上门不让我进去。”
“就这样，我回来一年多，我跟闺女的见面次数不超十次，这次中考她考得不好，勉强上了个职高，我不甘心她这一生就这样，所以愣是逼着她上市一高借读，借读费用贵不贵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能让她回心转意，好好学习，就好了了。”
“可没想到，她这次直接连军训都没去，整天呆在家，正当我发愁时，有位心理学家的朋友建议我找个同龄人陪她学习，他说我这闺女是因为缺少同龄人的相处，又因为我逼她太狠，对人对物产生了逆反心理。”
“这不，我又听你爸说你成绩好，年纪也正合适，所以我才想请你帮帮我。”
“提分不提分无所谓，我只希望我闺女能和我说上几句话。”
“小姑娘，你可以把这当作一位知错父亲的恳求。”
“你能答应吗？”
老板说完，眼睛已经浸满了泪水，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几分。
赵彤拿不定主意，抬头看向父亲，却发现父亲竟然听哭了，正拿着卫生巾擦着鼻涕。
顿时，两个大男人哭的泪珠不断。
赵彤抽了抽嘴角，叹口气冲老板点点头:“我同意了。”
老板闻言一喜，随即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给，彤彤是吧，这是见面礼。”
赵彤摆摆手拒绝:“不用，给补习费就行。”
“叔，你闺女哪班的？”
老板一愣，扭头看了看赵父，支支吾吾道:“她不跟我说。”
赵彤点点头:“知道了，我可以打听打听。”
“那你想什么时候开始补习？”
老板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你先不用急，等我跟她说一声，看看情况，诺。”老板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赵彤:“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
赵彤接过，嗯了一声，随后捅了捅赵父:“爸，现在该回去了。”
赵父猛然发觉，走到一旁，搬起一箱冰红茶对赵彤说:“彤彤，给三十五块钱。”
赵彤瞥了一万冰红茶，心想，幸好有干正事。
随即走过去从兜里掏出三十五递给老板。
老板没有接过，而是推了回去:“不用给了，当个见面礼。”
赵彤顿了顿，接着将现金放在柜台上，随后跟着爸出了便利店。
老板目送他们父女二人远去，叹口气，瞧了一眼现金，喃喃道:“真希望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