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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风雪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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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启朝九十五年,中秋夜。

新皇在繁华的都城宫殿中,宴请百官、共饮佳酒,庆祝战争终于结束。

而遥远的边疆——北固城,早早便迎来了冬日的风雪。

旧皇于一破庙中,等候死亡的宣判。

“主子,圣上隆恩,可留您一个全尸,您就选一样吧!”

摆在眼前的,是一条白绫、一碗毒酒、一把利刃。

旧皇披头散发,低声:“让高书之来见朕。”

高书之正是新皇之名,也是他的亲二哥。

那颤颤巍巍的老太监立刻上前捂住了那人嘴巴:“主子,不可,不可冒犯圣上啊!”

老太监力气不小,旧皇狠狠挣扎着,声嘶力竭吼道:“朕才是圣上!朕才是圣上啊!”

此时,破庙中却另有一嘲笑声传来:“嚯嚯,还在做你的春秋大梦呢!”

在地上翻滚的两人都停了下来,看着来人。

那人年纪不大,眉眼间全是戏谑,穿着一身破布褴褛,腰间的那个配玉却让旧皇一惊——红白相间、中间刻着云纹、玉质温和细腻。

“玉家人,你是玉家人,”旧皇挺直了上半身,那太监闻声立刻吓得颤抖起来。

旧皇抹了把脸,喃喃道:“为何朕从未见过你?”

那人顺着他的视线,摇了摇那块玉,嘲讽道:“看来这劳什子确实有点用,你也不枉做过几天皇帝,眼力还不错。”

正待继续问话,一个女人却突然跌跌撞撞从这人身后背后跑了出来。

“主子,您受苦了!”女人侧跪在他身旁,脸色苍白,流下了数行泪水。

“若云,你怎么来了?”他诧异问。

若云是陪伴他长大的侍女,数年前被赶出去嫁了人。

“主子,圣上隆恩,准奴婢过来照顾您衣食……”

旧皇随即大怒,打断道:“他都要杀了我,还派假惺惺派奴才过来做什么?!”

“呵呵,蠢物。”站的那人又嘲讽笑了起来,旧皇抬起了头,“听着,皇帝改变主意了。你,从今日起,囚禁于北固宗王府中,侍女侍奉左右,非昭不得外出。”

“什,什么?”旧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呵呵,接旨吧,你那个二哥哥啊,看起来脑子也不好。太启朝啊,确实在走下坡路了……”

这人屡次口出狂言,旧皇却始终敢怒不敢言。

暗沉沉的眼睛又盯在了那枚佩玉上。

那人突然收起了嘲讽,凭空似得,从腿弯后面牵出了一个小女孩,他说:“还有这个小丫头陪你玩,你也不算寂寞了。这小丫头聪明着呢,要当皇帝,肯定比你俩要好。”

“你!”拿一黄毛丫头作比,对他简直就是极大的侮辱,他忿然作色。

侍女赶忙拉住了他,恳求道:“主子,这是奴婢的女儿,刚满五岁,其父早逝,我实在无法,只能将她也一同带来。还请您宽宏大量,准许奴婢带女侍奉左右啊!”

旧皇已到如此困境,还能多说些什么,他点了点头。

侍女又赶忙拉着他跪下,向着京城水洲的方向,深深叩首。

不远处的小丫头,扎着两个冲天的发髻,稚嫩可爱、肤白胜雪,一双眼睛圆溜溜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

十二年后,北固城南。

即使到了四月,那暴戾的风雪仍一直不断。

城南是整个北固平时最繁华的地方,现在也没多少行人,几个小商贩聚在了一起、抱怨不停。

“这鬼天气,雪到底什么时侯才能停?”

“等攒够了一百贯,我肯定要到南方去。”

“听说前个草原那彪汉子又下来了,在城门外面又抢了一大票……”

一个卖馍馍的小商贩,长得倒是人高马大的,听到了这句话,立刻惊道:“又来了?不行了,不行了,北固再也不能待了,我今日就想办法弄个引子来。”

引子,是当朝百姓到外地的唯一凭证,由官府管理,若没有引子,去到了外地,官府发现后可当作流民,充入军队,违抗者可当场杀之。

“这玩意哪有那么好弄啊……”

围坐的几个人都愁眉苦脸得。

那个卖馍馍的,小心张望了几圈周围人,又低声道:“我还真有法子。我听说尼姑庵那边有人能弄出来,只需要十贯,保证全家能走。”

“真的假的?”

周围几个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既紧张,又带着几分期待,围得更近了。

次日,有人发现城南的商贩都彻底歇了摊,纷纷自嘲到这鬼天气弄得连亡命之徒都要惜命了。

知府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正在他恭敬在向人汇报的时侯。

他摆摆手,咬牙切齿地让这个不懂事的新人赶紧出去。

“还不赶紧退下!”

几个商贩而已,这算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坐在主位的那个年轻人,却突然侧转了身,露出了一张丰神俊朗的脸。

他徐徐开口:“许知府,稍安勿躁。一条街的商贩都没了踪影,这可是一件怪事。”

“这……”知府一时懵了,不知该如何回话。

“我听闻,北固天气回暖,人却越来越少了,”那人继续说道,眼神沉静,“我也听闻总有传言说草原铁骑已经到了城下,不仅百姓人心惶惶,镇守在此的军队,也加强了防卫。但实际上,根据军报,阿库尔部落现在还在南部喂马呢。”

知府不明白此话何意,只能低头,先认个错:“额,这,是属下治理不严!”

年轻人摆了摆手中的茶杯,耳边响起了某个熟悉的声音——蠢物!

他微微一笑,不再废话:“立刻派人去查清楚,商贩都去了哪里,看看是否有人在背后行乱法之事。”

北固是太启朝的北大门,也是距离宿敌——草原阿库尔部落,最近的一个城池。

如此重要的一个地方,怎能成为一个空城?

“是,玉公子!”

.

景荣伸着脑袋,在门栏后看见寺庙外围着人头攒动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陪在旁边的,正是昨天卖馍馍的那个小贩。

“小空子,你有没有按照我教你的说?”

“当然有了,我先去城北,跟每一个人说,草原的马又过来烧杀掳掠啦,快跑、快跑。然后又至城南,找到卖东西的小贩,说,又来了,不行了不行了……”

小空子睁大眼睛,一字不落地重复着昨天的话。

“那怎么有这么一大群人?不是让你一个一个说吗?”

“昨天雪大人多,我想着一起说,一刻钟便说完了,一个个说,一天还说不完呢!”小空子一脸无辜地回道。

景荣呼了口气,闭了闭眼,对眼前这个榆木脑袋表示叹服。

他们干的可是掉脑袋的事情,哪能这么明目张胆呢?

又不是真的想掉脑袋……

小空子看见对方的神情,摸了摸头,惴惴道:“好景景,我又犯错了吗?”

算了,算了,这本来就是个傻子。

景荣像往常一样,安慰道:“没事,没事。”

她的眼光又转向了门外,沉声道:“我能解决。”

片刻之后,焦急等待的商贩们,终于等来了尼姑庵开门。

只见一人穿着一身灰白袍子,束起长发,头戴一个面容可怖的黑色面套,挎着一个装满香囊的篮子,施施然站在门前。

众人不解,愣在了原地。

那面套丑陋,开口人的声音却清澈动人:“各位施主,感谢各位冒雪前来。想必各位都是听说了本庵广结香客的好消息。各位施主均是有缘人,只需十贯,即可有本庵师太亲笔手写之签语,必可保各位施主一生平安无虞!”

周围人都怔住了,有人急切开了口:“不是,不是说有引……”

那人立刻打断了,清脆的声音中饱含笑意:“这位施主说笑了,师太信奉我佛多年,深受佛祖庇佑。想必其亲自书写之内容,必定可保施主心愿完满,不论施主许的是健康平安,还是高中美财,抑或是施主不愿再忍受这样的雪天,这样的难行之路。”

这……

北固是不会变的,若想不再走这样的路,只能是换个地方。

周围人立刻心领神会,蠢一点的也被身边人小声提醒着,景荣随即做出个欢迎的手势,这群人也就跟着一步步上前,挨个通过了狭小的庙口。

他们不知道的是,后面数个官兵也跟了过来。

小庙中顿时变得熙攘起来,景荣一跨进门栏,等在里面的小空子立刻从怀中推出一本书递给了她

这里面夹的,就是那千金难换的过路符——引子。

景荣立刻推了回去,让他继续藏起来。

可惜小空子人如其名,脑袋空空如也,傻愣愣地待在原地,坚持要把引子递给她。

两个人僵持间,就听到门外一声厉喝:“大胆刁民!竟敢在此私下买卖官引!”

随后门被重重踹开。

电光火石间,景荣马上将书塞进了小空子衣服里,对着他快速说道:“装作不认识我!快!”

又狠狠一把将人推到了人群中。

商贩们都懵住了,随着几个官兵举着刀剑进来,他们才反应过来,官兵大喝一声蹲下来,他们一个个抱头鼠窜着。

景荣也蹲了下来,她瞄了一眼小空子。

小空子长得其实五官不赖,但呆呆愣愣的,这时侯凭借气质完全融入到了这群小商贩中。

许知府是最后进来的,看着这一地抱着头的人,他沉声问道:“谁是主犯?”

景荣认出了这个声音,心下诧异:这么小的一件事情,知府怎么会亲自过来?

眼下风雪越来越大了,此刻众人齐聚在殿前,毫无遮挡,一个个头上脸上都挂满了雪花。

没人开口。

知府声音中威严毕现:“再不说话,就让你们一个个回衙门,一个个打上个一百大板,看谁还敢闭着嘴!”

那蹲成一团的众人都颤抖了起来,有断断续续哭泣的声音响起。

有人开了口,声音颤巍巍的:“大人,大人,饶命、饶命啊……不知我们所犯何事?买卖官引,又是从何说起呢?”

许知府没有注意道,有人哭泣的声音明显停顿了下。

他转头看向了说话那人:“何人在此奇装异服?”

那双细手颤抖着,随后轻轻放在了头套上,挣扎了片刻,终于掀开了头套,露出了整张脸。

圆圆的眼睛、睫毛长长地翘着,中鼻挺秀,鼻尖冻得通红,配合着宽那宽袍也难掩修长的身形,让人见之就起三分怜意。

许知府瞪大了眼睛:“你是,旧皇……宗王府那个丫头?”

“是,大人好眼力。”景荣深深叩首。

许知府声音轻了点:“你为何在此啊?”

“王府度日艰难,奴婢不能不出来寻找营生。庵里师太心善,见我百般苦楚,留我在庙里迎送香客,每月可给我一些月银。今日,师太携诸位师傅,前往花台祝祷,留我一人看守,并让我为香客们准备好祝词。”

宗王府虽名为“王府”,但谁都知道这里实际上是个监狱,关押在这的,正是本朝最尴尬的存在——前任皇帝,也是今上的亲弟弟。

宗王府只有寥寥几个人,无数官兵看守在外,每月官府会送些吃食,除此再无任何供应,想来生活困难也是常态。

而景荣,正是当年那个稚嫩的幼女,随母迁居此的倒霉丫头。

景荣一番话语说完后,立刻有灵活的小贩应声:“是啊,我们今天是过来烧香的……”

今日是十五,确实是当地每个寺庙都去花台祝祷的日子,知府立刻相信了景荣。

毕竟这样美丽无助的小丫头,怎么可能跟买卖官引这样杀头的事情扯上联系呢?

他立刻瞪眼朝着身边人——通判。

办的这叫什么事啊!

这可怎么收场?!

通判低了低头,轻咳了一声,接过问话:“那为何聚集如此啊?为何不是一个一个香客依次进入的啊?”

“小庙雪未化,奴婢正在里面铲雪,怕摔了贵客,故未开门。”

那地上确实是积雪刚被扫走的透湿模样,那小姑娘那双手,也确实红的惊人。

其实早起便有小尼姑铲过雪了,她开门之前,特意让小空子从后院铲来了雪,再将之扫去,那手,还是她插进雪里才冻红的,正是为了给庵外人群扎推找一个借口。

站着的众人都是怜意四起,恨不得立刻将人从雪里扶起来。

“那为何听到你说什么不再走难走之路啊?不是暗示买卖官引吗?”

“什,什么……”景荣单薄的身子颤抖起来,声音中都带着恐慌,“奴婢买卖官引?这,这不可能啊,奴婢哪里的官引呢?”

“你们呢?可有此事?!”通判又问向众人。

没有,没有!

否认的声音此起彼伏。

通判轻哼一声:“小姑娘懵懂无知,但你们一群走狗之辈,聚集在此肯定有古怪!知府,要不还是打一顿吧,看看有什么?”

知府点了点头。

四下又是一片饶命声,立刻有人提了板子过来。

这样的天气,有几个人能经得住打,一打肯定什么都说出来了。

还能怎么办?

还是装可怜吧!

景荣抬头乞求道:“不要大人、求求你们不要。这里来往的都是香客,奴婢靠这个营生,若今日香客在此被打板子的消息传出来,以后定无人再来啊!”

她的小脸上盈满了泪珠,脸色惨白着。

知府别过了脸:“你不懂,他们都是一群商贩,好好的不做生意待在这里必有古怪!”

板子已经摆好了,官兵们开始上手拉人。

景荣正想着如何再次开口时,后面突然又有声音传来:“住手。”

一转头,一年轻男子,长身玉立、面露慈悲,一双眼睛极为平和,披着纯黑的大氅,在风雪中慢慢跨过门槛,走了进来,仿若神明。

随之走动的,还有他配在腰间的那枚玉,红白相间、刻着云纹。

跟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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