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林霁青倚在门框,双手抄兜里,眉骨稍挑:“哦,你说那个啊。”
也不能怪他吧,她当时睡得迷迷糊糊,反应真的太可爱了。他根本顶不住。
人在半梦半醒的时候,是浅睡眠状态下导致的大脑不清醒,甚至意识蒙眬时还会驴唇不对马嘴地说胡话。这时大脑自然不会思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下意识就会做出反应。
平日里的薄晴烟淡漠自持,困倦的时候却慵懒懵懂得像只猫儿。
如此强烈的反差感,没亲她一口都是靠着他极强的自控力,谁承想占点口头便宜的计划还失败了。
他装模作样地抬手蹭过鼻尖:“就,哥哥啊。我确实月份比你大。”
薄晴烟差点被他气笑了,说:“林老师只看月份,不看年份是吧。”
气氛蓦地安静,细微下能听到呼吸缠绕的交错声。
林霁青故作沉思状,低垂着眼,慢条斯理地将她躺乱的发丝整理到耳后。
“限定条件下的比你大,也是比你大。”
凑得更近了些,他盯着她看:“叫声哥哥听听。”
漆黑的眼眸映着她的身影,他的衣领微微下滑,平直而分明的锁骨投出淡淡阴影。
“你最近,是真的很嚣张。”她稍稍抬起下颌与他对视,话说得凌厉,语气却平静温和。
不像是在警告,更像是无奈的默认和纵容。
什么时候起,在她与林霁青这段缠绕剥茧般的关系里,掌握主动权的人,渐渐变成了他。
而面对林霁青放肆张扬的举动,那些逾矩又过界的言辞,她竟找不出半点推拒。
要不,直接吃下回头草试试?
念头一出,薄晴烟连背脊都忍不住挺直。
仿佛连心都跟着轻颤。
许是光影缘故,她不由自主地挺直胸腔时,似有若无的沟壑从领口的缝隙间显露出来。
林霁青没有说话,她也没再说什么。
沉寂良久。
“姐姐。”他突然闷声地喊她,喉结滚动。
林霁青慢吞吞地滑向地面,寂静氛围里,衣物布料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作响。他弓着身子靠在门框,长腿蜷缩在腹部,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模样。微长的发梢遮盖住他的额前,也将他的神情尽数覆盖。
“你,怎么了?”刚才还能笑着说话,怎么这么突然就——
是她的语气太重了吗?
薄晴烟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揽住他的手臂,想将林霁青撑住:“还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打120?”
态度已经悄然地发生了变化。话音刚落,薄晴烟忽然意识到,原来她对他的在意已经到如此地步。
林霁青手忽地抬起,抓住了她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拉近些。
漆黑眸底带了点潮湿气,他苍白脸色不太好看,额前也渗出了不少薄汗。
“胃疼。”将她的手贴近面颊,林霁青闭上眼睛,皱眉忍受着胃部的痉挛,喃喃道:“可能是着急回来,太久没吃东西了。”
“你今天吃东西是在什么时候?”
林霁青压低声:“中午?或许是上午?可能是早上吧。”
他扯唇角的动作透着勉强和虚弱,“我有点记不清楚了。”
薄晴烟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
“那你岂不是有十几个小时都没吃过东西?”她皱眉,声也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为什么不吃东西呢。”
她叹口气,“就这么忙吗?”
林霁青瓮声瓮气道:“想快点把事情处理完。”
——想快点回来见你。没说完的后半句,被他咽回了喉咙里。
他很了解薄晴烟的性格,所以知道她和他合住的时间不会很长,可偏偏合同走到了关键时刻。和秦霄云的博弈,他绝不能输。哪怕牺牲掉吃饭时间来处理工作,他只想早点赶回来。
“再忙,也不能连饭都不吃啊。”薄晴烟目光和他相撞,从他眼底察觉到了什么,有点不自在地避开视线,说道,“我去帮你找找药,或者看看这个时间还有没有药房开门。”
刚起身,他的手猛地就将她拉了回来。
薄晴烟没站稳,差点跌进他怀里。
“先别走。”他皱着眉,声听起来比刚才更虚了,“经常这么疼,陪我待会就好了。”
“那还不去医院看看。”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明天你就去挂号。”
“唔。嗯。”他闷闷地应了声。
倏地,又笑了笑。
薄晴烟有些不解:“去医院,很好笑吗?”
“不是。”林霁青摇摇头,“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紧张我的样子,觉得开心。”
薄晴烟微怔。
疼痛似乎是缓解了,他忽地又坐直身体,抬起的瞳孔发亮,“饿了,想喝粥。”
“那我给你叫外卖。”
“不要。”
“?”
林霁青身体微微后仰,疼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背后就已经被打湿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之前不是说,我给你肖广白病因的资料,要收费。”
薄晴烟点点头,好像有点猜到了他的意思,但——
“我想喝你亲手煮的粥。”
果然,薄晴烟停顿,“你家里有米吗?”
林霁青摇头,老实回答:“没。”
“嗯?那你让我给你煮粥?”
像是知道他在生病,薄晴烟拿他没办法,林霁青顷刻间就有了放肆的底气。
“现在,我只想喝你煮的。”他敛眸,压低的嗓音听起来很委屈,“胃里太空了,饿得胃疼。”
气氛再次沉寂。
薄晴烟无奈地没好气道:“知道了知道了,别鬼叫。”
喉咙有些疼痒,林霁青轻咳了声。他目光漫不经心地划过走远的薄晴烟,薄唇勾着笑笑。
所谓博弈,要逐渐让对方跟随自己的步调。较量与被较量间,如温水煮沸。
表面祥和,平静下却暗流涌动。
已经半夜的时间,肯定是没有超市开门。
在街边抽完了根烟,任由指尖白雾飘散在空旷无人的街头,薄晴烟转身去24小时便利店,买了份自热粥回来。
付款的时候,她忍不住感慨现在的自热速食有多方便。
再次感恩发明这些科技的懒人。
但看到只是速食的林霁青,就没那么满意了。
他窝在沙发里,一声不吭地将毛毯盖住了全身,连着脑袋,一起盖住。
打眼瞧过去,只看得到他的轮廓。
薄晴烟将买好的排骨山药速食粥放在厨房台面,按照程序步骤完成了煮熟。
掀开盖子,空气中似有若无地弥漫着米香。
她挑眉,还不错啊。自热粥的成品出乎她意料的好,跟外卖也没什么区别吧。
随后,薄晴烟端着粥,走过来拉他的毯子。
“林霁青,起来吃点东西。”
嗓音闷闷地从毛毯下面传出来,像是隔着厚重的棉,“手沉,抬不起来。”
“那我喂你?”薄晴烟眉尾稍扬,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那边停顿了两秒,闷闷的声音再度传出来,“可以。”
嗯?可以?就只有可以两个字?
薄晴烟微怔,脾气上来了。
想她大小姐什么时候伺候病号这么好态度过。
薄晴烟:“我放这了,吃不吃随你。”
毛毯瞬间被掀开,林霁青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润,看着比刚才有气色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捂的。
但薄晴烟见他状态转好,也觉得放心不少。
看来刚才的胃疼应该只是急性的。
自热粥的盒底刚放稳在桌面,她手就被林霁青拉住。
“不是说要喂我。”林霁青叹口气,不冷不热地扯着唇角,“耐心好少……”
薄晴烟眉心微动,她快速地低垂视线:“姐姐对你的耐心已经很多了,还不知足呢。”
话是这么说,她动作却诚实地端起粥碗。
自热粥里赠送的可降解勺子很短,她指尖捏住,舀了勺汤粥。
放到唇边吹了吹,再递给林霁青时,指节几乎要触碰到他的唇边。
客厅内的光很黯淡。
挂在墙面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
他唇微张,含住。
只是,林霁青咬住的不是勺子,而是她的手指。
温热濡湿的触感蔓延,轻咬的力道不重,却像是小狗舔舐般磨人。
薄晴烟蹙眉,还未来得及抽走,林霁青那边就已经松口。
“我,咬错了。”他气息不稳地往后靠了靠,松垮的衬衫露出领口,肌肉线条明显。
抿唇,薄晴烟敛过视线,没回应他的话。
倒是递过去的勺子再次送到他唇边时,她蓦地淡淡威胁道:“再不喝掉,以后别想我会给你煮粥。”
她声轻,却有点不讲道理的霸道。
沉寂半晌。
林霁青乖乖地低头喝粥。
“味道怎么样?”
他抬起头:“嗯,好喝。”
稍一顿,又补了句:“没你做得好喝。”
薄晴烟差点笑了,她又没给他熬过粥,哪里能有对比。
臭小子在拍马屁而已。
但不得不说,薄晴烟的心情,确实在听到了这句话以后变得非常不错。
愉悦感油然而生。
两人默默地不吭声了会儿。
林霁青喝了几口,突然看她:“那档综艺,决定要去参加了吗?”
“你听到了。”她当时在讲电话,会被他听见也是意料中事。
粥盒里空了大半,薄晴烟笑笑说,“还没想好,这件事有点突然,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镜头生活。”
“其实也好。”
“嗯?”
其实他还没有向薄晴烟透露过,有个已经盯上了她的外网组织,非善茬。
林霁青黑眸抬起,极为认真:“你在大众面前的活跃度越高,别人想对你下手的机会就越少。”
“你安全,我才能放心。”他自嘲笑笑,“不然我总是担心自己能力不够。”
“我怕你受到伤害,你不开心,我会自责一辈子。”
昏暗光线里,两人静默片刻。
薄晴烟对他的话感到讶然,她从没想过林霁青竟然给他自己安排了这样沉重的包袱。
“林霁青。”
“一辈子很长的。”
停顿片刻,薄晴烟低垂视线,继续说道:“不过那档综艺,我会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