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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大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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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半月的光景,洛京便入夏了。

李重烈在都察院中了一刀,亏得是命大救了回来,顺理成章地在永安殿住下了。

李梧没吩咐什么,也不曾来看望过李重烈一眼,可人毕竟是为了救圣驾受的伤,太医院每日都有医官过来给他复诊调理,不敢怠慢。

这日未到正午,炎阳炙热,烘烤得皇宫似个大火炉,宫道上走动的人也就少了。

李重烈一直闷在永安殿鲜少出门,今日却独身到了御花园水池岸边,将整个身子埋在浓密的草丛里慵懒晒着。

不仔细看,都看不出这儿还躺了一个人。

“三殿下好雅兴。”

李重烈睁眼,先被一串红色东珠晃到了眼。

不远处,一婢女给萧挽撑着把伞,正站在水榭亭台之间。

李重烈挑眉一顿,激灵坐了起来:“萧阁老大老远的从前朝逛到后宫,才当真是好兴致。”

萧挽笑了一笑,从婢女取过伞,没让她再跟着,步下台阶绕了个弯朝李重烈走来:“三殿下这话说得便生分了,我可是一直记挂着你的伤。”

李重烈目色平冷地看了眼烈日,轻嗤说:“在宫里躺了那么多天,也没见萧阁老来过一脚啊。”

萧挽仍是笑着,对他耐心解释:“内阁这段时日事务繁重,偏赶上那桩案子要结,今日才抽出空。三殿下可是怪罪我了?”

李重烈忽觉得耳根被太阳烤得有些烫,不大自在。他撑地正打算起身,结果一时失了力,反而扯到了胸口未痊愈的刀伤。

萧挽好心伸手上前,要拉他一把。

李重烈见到那节妙如瓷玉的手腕,又失神了下,到底没有领他的情,自己强撑着站了起来。

为了掩饰方才尴尬,他敷衍客套地说:“忘了恭喜萧阁老,如今能佩七颗东珠,天底下只你一人了。”

军妓案已结,周充那日主动将七颗东珠奉还后,李梧算是给他留了面子,没有对他直接动手。可是史正业被革职查办,底下牵连了一片官员,都察院算是一蹶不振了,原先他们承办的案子多半也都转到了刑部与大理寺。

都察院史正业这帮人一倒,于周充来讲,无异于是断臂之痛。

萧挽:“东珠再显赫,可终究不过也是个虚名,比起他手中的西南兵权与朝中三部势力,这几颗珠子又算的了什么呢?这一招是以退为进罢了。”

说着,他看向李重烈,偏头笑着说:“我知道西南兵署这么多年来处处于漠北边军不利,三殿下想要对付周充,那可知他这些年是凭什么在朝中立命扎根?”

萧挽这话听着是在教导他,又像是在勾他入套。

李重烈心中有提防,也并未深想,随口一答:“李重杰?”

“四皇子若无这样一个精明能干的父亲,还未必就能入得了皇上的眼,”萧挽细声慢语地同他讲:“论行军打仗,周充比不过镇远侯;论权谋算计,他也未必就是算无遗策,朝堂上多得是高手。可周充胜在好权而不贪权,进退自如,这才是他的过人之处。”

李重烈面上拂的全是温凉的香气,他蹙眉盯着萧挽,思忖了顷刻,问:“那你的过人之处是什么?”

世间的恶鬼比比皆是。

萧挽家世并不出挑,却能得到女帝青睐,同周充在朝野上下平分秋色乃至更胜一筹,他凭的又是什么?难道只是杀人不见血的狠毒心肠吗?

哪知萧挽这会儿撑伞撑得有些酸了,将伞柄靠近李重烈的胸前,李重烈一怔,便不自觉地去接过了伞,替他撑着。

萧挽眉眼一弯:“三殿下觉得是什么,便是什么——”

李重烈望进萧挽的那双成熟的桃花眼,瞳中泛着涟漪,犹如星芒坠入湖中,却叫人看不清这湖底的深潭究竟藏着什么暗流汹涌。

他的心不觉一滞,脑中浮现不出别的词来形容眼前的这个人。

“案子虽结了,不过在下仍有几点疑问,”萧挽也看着他说:“三殿下躲得过影卫的追捕,可怎么就会躲不过一个女子的匕首呢?莫不是你怜香惜玉,偏要死在美人刀下?”

萧挽的语气一贯来是正经的,可李重烈听着总有戏谑撩拨的意味在里头。

李重烈故作平静道:“跟你的手段比起来,也不算什么美人刀。”

萧挽笑,又问:“御前影卫出手从来干脆,能比他们更快察觉到危险的人,除非事先知道了那帮女子要动手,甚至准确到从何处动手。”

李重烈喉结微紧:“萧阁老这是明知故问,有人刀尖求富贵,我是刀尖求活命。”

是李重烈给谢婵递的刀不错。

可她们为了免受事后屈辱,竟然服毒自尽,也是他遗算的一步。

这十七名女子能在青州万古塔那种地方留着一条命,心中定有放不下的深仇大恨,她们又怎么可能为了跟狗官讨条生路而自暴自弃。

但凡有人给她们一个机会,手刃真正的仇人,便会不惜一切代价。

真正的仇人,就是女帝。

也只有李重烈能设身处地想出这等的凶招。

萧挽话里有话:“三殿下如今已居住在永安殿,性命与富贵未尝不可兼得。”

李重烈环顾了周围的一圈,道:“我在漠北野惯了,一到了宫里头便骨头奇痒,浑身不自在。我迟早得想办法出去。”

能入主皇宫金殿的向来只有两种人,要么是王,要么是囚。

李重烈若是此时甘心安居于此,那就只能是囚鸟,在宫里苟延残喘罢了。

浮云蔽日,天气突然转阴了。萧挽从李重烈手里拿回伞,从容地收了起来,说:“在下还有一问。”

李重烈:“帮我去都察院地牢时你什么都不问,何必现下又对我诸多质问?”

“经此一事,在下心中对三殿下满是钦佩,并非责备。”萧挽说:“只是那帮女子要对皇上行凶,换作在千秋殿审问,或是别的地方都极难成功,可偏凑巧是逼仄狭窄的都察院明镜堂。而皇上那日为何会突然前往都察院,怕不是还有人暗中相助?”

视线相对,一阵微风袭入两人的衣袖,周遭的空气恍如凝结了一般。

萧挽一顿,双目含情地说:“三殿下既求了我,又脚踏另一条船,未免有些不厚道了吧?”

……

午后宫里倏忽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

李梧昨夜里又犯了头疼病,今晨便没有去上朝。

周充在承平殿外等了一上午,没见到他想见的人,眼看着红檐下的雨珠成帘,又跌入地上的白砖,摔得粉身碎骨,心中莫名起了愁绪。

这时,沈如临搀扶着李懿庭从殿内走了出来。

周充回过神来,待她走近时,才朝她行了个礼。

李懿庭仪态温雅大方,也朝他颔首:“周将军怎么还没回府?”

“大公主,皇上如何了?”周充敛目低声询问,又说:“老臣心中挂念皇上病体,实在无心出宫料理其他事务。”

李懿庭柔声道:“有太医们照料,母皇已经好多了。她一直就有犯头疼的毛病,太医说这段时日天气反复,加上朝中近来发生的几桩事让她忧思过度了,怒气冲出了病气,难免会如此——”

周充沉默蹙眉,自然明白她话中所指是何事。

她淡淡望了眼周充的神色,又笑了笑宽慰他道:“母皇眼下仍需静养,方才都不愿与我多说话,周将军也不如改日再来。再者说,将军这么多年来一直与母皇心意相通,夫妻情浓恩长,又何须急于见这一面呢?”

周充皱眉一愣,只觉得她字字句句委婉温和下,皆是直击人心的。

“是……”

“代我向四弟问声好。”李懿庭顾盼生姿:“阿临,我们回府。”

说着,沈如临悉心地替李懿庭提了提宽大的裙摆,搀扶着她步下了台阶。

伞撑过她高而华美的发髻,满头珠翠在这晦暗的天色中都显得夺目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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