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风晾完被子就进去了，留林瑜石化在原地。

这是什么设计？

紧挨着的两个房间，伸出来的阳台相隔不到一臂的距离，是喝喝小酒都能隔空碰杯的程度。

腿稍长一点，就能跨过去。

这，不会有隐私问题吗？万一隔壁是个变态？

这么点距离，她刚才说的话他该不会都听到了吧？

孟慧还在喋喋不休。

“说话，你在听吗？”

林瑜抓了抓头发，有点烦躁，回房间把阳台门拉上，左右检查觉得还不太保险，把窗帘也拉上，才对电话那头道：“我还有事，先不说了。”

挂了电话，林瑜抽出房卡下楼，大厅里只有祁凡，看见她先是一愣，腼腆地低下头去掰桃片糕，没一会又悄悄抬起眼来看她。

桌上放了些玻璃罐子。

林瑜问：“你姐姐不在？”

祁凡没应。

她也不着急，坐下来等了一会，祁芳从另外一个小门进来，大汗淋漓，手上抱着一筐刚洗过的青梅，个个翠绿饱满。

祁芳生理期刚过，腰累得不行，擦了把汗，看见林瑜似乎在等她，问她有什么事。

“我想问你们借把剪刀，”林瑜表明来意，看到那一筐梅子，又问：“你是准备做青梅酒？”

“是啊，新鲜刚摘的，要来几颗吗？”祁芳边说边往抽屉里给她找剪刀。

林瑜看颜色就觉得牙齿酸软，连忙摆手，祁芳又说：“不怕酸，蘸辣椒面好吃。”

林瑜还是不敢尝试，拿了剪刀，想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对了，你们这能换房间吗？”

祁芳露出不解的眼神。

她订的是雪山观景房，面向雪山的房源不多，她这间位置在三楼，有独立的花园小阳台，能照到阳光同时不热也不潮，在整个客栈里是豪华套房的存在。

因为她定的天数多，祁芳才把这间房配给她的。

祁芳：“怎么了？哪里住得不舒服吗？”

林瑜有些为难，把在阳台看见祁风的事说了。

祁芳恍然，“哦”了一声：“你放心好了，那家伙对女的没兴趣。”

林瑜：？

祁芳笑起来：“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弟虽然住旁边，但阳台基本上不用，都堆满了他那些破烂，更不可能去骚扰女客人，这个你放心好了。”

亲姐拍胸脯打包票，林瑜也不好再说什么，拿了剪刀上楼，给新衣服鞋子剪了标签，简单过了遍水，再晾到阳台上。

做完这一切，她小心地靠近阳台边上，伸着脖子往右手边看。

蓝色被子还晾在那里，阳台门似乎也是关起来的，墙边确实像祁芳说的堆了一些纸箱，快有栏杆那么高。

人看着是挺浪的，但应该不是流氓吧。

林瑜勉强把自己说服，看手机才四点多，早餐吃得很饱，暂时也不饿，想了想，拿上相机，换了双球鞋重新下楼。

大厅里，祁芳正在给梅子去蒂。

祁凡在一旁也照葫芦画瓢地拿着牙签帮忙，因为不得要领，一颗梅子被他戳得千疮百孔。

听见脚步声，祁芳抬头，见林瑜停在面前，指了指梅子，“我想拍一下你做青梅酒的过程可以吗？”

林瑜这次休假，除了放松，也想了解山区里的人是如何生活的，导戏的时候能尽可能贴近现实，免得人物的刻画流于想象，悬浮在大众生活之外，得不到共鸣。

祁芳不懂这有什么好拍的，但还是欣然同意。

她手脚很麻利，手腕一转、一挑，眨眼的功夫就就挑了满满一盘，但只是冰山一角，林瑜拍了几个镜头，也坐下来帮忙。

祁芳对眼前的女生有诸多的好奇。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却主动提出要干活，且干起来一点也不含糊，没有她想象的娇气。

闲聊间听说林瑜是第一次徒步，佩服她的勇气同时又觉得她有些鲁莽。

每年都会发生驴客徒步丧生的新闻，即便是经验丰富的领队，面对不熟悉的路况都要三思而后行，像林瑜这种没有任何准备单纯因为好奇而来的游客，祁芳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她一番，“这里和其他地方的景区不一样，路都是没经过开发的，你要是第一次走，建议你找领队带路安全些。”

林瑜也有这样的想法，这两天她查了一下云岭村的登山线路，对于她这样的小白，单独行动确实很危险。

祁风似乎就是当地的领队，虽然今天他冷落了她一早上，但比起没有接触过的领队，林瑜觉得他还算靠谱。

她问祁芳能不能报跟祁风的团。

“他啊…”祁芳想起去年有个女网红因为受不了祁风军训式的登山节奏，结束后在社交平台上对他们的民宿和云岭村大肆吐槽的事，担心事情再次发生，找了个委婉的借口，“他带人的价格不便宜，要500一次。”

“一个人？”

林瑜看见祁芳点了点头，虽然她不知道当地其他领队的价格是怎么样的，五百块钱对于林瑜来说不算多，但在这连大巴车都很难到达的山村，五百块确实不少。

以她目测团队的人数至少十人，按照一个人五百的价格计算，祁风的收入甚至比在城市的一些打工人还高。

难怪脚上一双鞋就两千块。

祁芳以为林瑜在犹豫，趁热打铁：“我们这领队很多，你要是需要，我可以帮你联系。”

民宿登记入住和退房的客人不少，祁芳时不时就要停下手中的活去做登记，林瑜来的两天里，似乎也没有看到其他人来帮忙，不过她和祁芳也没有熟到那个程度，便什么也没问。

处理干净的青梅被倒进消过毒玻璃罐子里，祁芳往里面放了好些冰糖，再倒入白酒，林瑜发现她泡酒还挺有讲究，除了最基础的专用白酒，还有伏特加。

将近五点时，橘子汁一样的夕阳从门外漫进来，林瑜有些饿了，想起昨天因为人太多没能堂食的刘大帅饭店，决定趁着饭点没到去看看，顺便拍拍沿路的风景。

跟祁芳打了招呼，林瑜拿上相机出门。刚打开门，迎面向她走来一个大美女。

美女是偏少数民族的长相，五官深邃，厚实的长发编成一股麻花放在肩膀一边，她身上是一条收腰的扎染长裙，亮眼的红唇更显得风情万种，手上拿着一个木头手工艺品。

美女跟她对视了一眼，便转头去寻祁芳，

“芳姐，祁风在吗？有个东西给他。”

听见这名字，林瑜心中了然，估计又是祁风的桃花债。这男人还真是艳福不浅。

她没兴趣打听别人的私生活，当务之急是填饱自己的肚子。

饭馆人不多，林瑜找了个窗边的位置，等餐时正好可以拍拍景色。点的干锅牦牛肉和上汤瓜苗端上来，份量比她想象中要大的多，可能是她的食量有些夸张，林瑜总感觉有人在看她。

回到民宿，林瑜看见孟慧又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其中一条充满了委屈与妥协：

【不谈小栩可以，你看看下面几个有没有你中意的。】

然后林瑜就感觉自己仿佛成了hr，接收到一堆面试老公的简历。

她将孟慧晾在一边，打开邮箱。

赵乾说她离职是意气用事，但其实是她计划已久，不破不立，与其待在看不见出路的旧公司，听命别人的安排，不如做一个独立导演，把主动权拿在自己手上。

但独立导演这条路并不好走，即便她有人脉、有现成的剧本，但筹集资金就是一大难事。来云岭村之前她给不少合作过的资方发了剧本，但回应寥寥。

即便有看中剧本的，也只是想花钱买下来。

她的邮箱设置了邮件提醒，但仍是抱着希望检查了一遍，连垃圾箱也不放过，却还是没有新的信息。

落地纱帘外的夜空浓黑如墨，一粒星星都没有，林瑜有一种落到如此田地都是她咎由自取的错觉，浅吸一口气，空气中的凉意让她瑟缩。

借着朦胧月光，她看见一臂之隔的阳台上，那张蓝色的被单早已不见，门缝里没有透出光，黑洞洞。

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么？

头顶忽然砸下来一滴冰凉的水珠，是下午洗完还没干的裤子，看来爬山这件事也得搁置。

林瑜躺回到床上，睡前循环了三遍《葡萄成熟时》。

-

第二天一早，当雨珠噼噼啪啪地敲打窗檐时，林瑜就立刻从床上弹坐起来。

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阳台，看见山顶被一片乌云笼罩，挂在头顶的衣服在风雨击打下，湿得更厉害了。

林瑜没办法，只能先把衣服收下来，找了个塑料袋垫着。

只是收着收着，发现似乎少了些什么。

本来应该成套的贴身衣物，现在只剩下内/裤还坚/挺地挂着，胸衣不知所踪。

该不会被风刮走了吧…

要是刮到别的地方倒也无所谓，怕就怕在掉到楼下去了，引起尴尬。

林瑜趴在栏杆上向下费力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正要放弃时，余光看见右手边的阳台上，一黑色的布料尤其抢眼。

她艰难地转动脖颈，在隔壁阳台那堆杂物的边角处，发现属于她的、黑色的、蕾丝的胸衣，在风雨中飘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