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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长在黑暗里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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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疗养院出来,很长的一段路上没有什么人的踪影,蒋雨缪走在前面,秦皓阳跟在身后,他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该和她说些什么。

晚风很舒服地吹过来,入秋时节,太阳一旦落山,白日里的燥热也就很快消退了。秋天里的知了,在拼尽最后力气长鸣,秦皓阳盯着蒋雨缪脑后的长发,才发现她的头发又长了不少。

忽然视线里晃动的发丝停了下来,秦皓阳顿住步伐,看着蒋雨缪转过身,他单手握着书包带,无意识地攥紧些,抿起的双唇显露出内心的慌张。蒋雨缪眨了眨眼睛,看过来的双眸里倒映着路灯的光亮。

“你要和我冷战吗?走那么远。”

秦皓阳垂下眼眸,舌根舔舐着后槽牙,努力稳住怦然跳动的心脏,他想蒋雨缪真的很过分,明明几个小时前才让他的愿望落空,现在又那么若无其事地,让他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秦皓阳想,‘我又不是她的狗,那么听话,她说怎样就怎样……’,想到这些的少年,绷着脸准备高冷一把,绕过蒋雨缪的身体向前走,再抬眼却发现,蒋雨缪已经走到了面前。

她仰着头,好看的杏眼里全部都是秦皓阳的样子,身旁的路灯洒下暖黄色的光线,笼罩在他们年轻的身体上,秦皓阳的脑子就彻底空白了,倔强着想要表达的情绪也瞬间丢失。

他感觉到蒋雨缪轻轻拉起了他的手,声音和秋夜的晚风一样清爽。

“我不想和你冷战,妈妈说,在一起的时光那么短暂,一秒钟,都不应该浪费”,蒋雨缪的指尖扯了扯秦皓阳的指尖,“秦皓阳,不管以后我们走到哪里,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忘记你,忘记现在的。”

她松开了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秦皓阳的视线跟随着她的眼眸移动。蒋雨缪笑了笑,有些忧伤,但更多的是坦然。

“所以我们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就珍惜当下,不考虑过去和未来,好吗?”

“好。”

秦皓阳看着蒋雨缪,那一刻他除了答应她的请求,想不到任何路径可以去走。就这样吧,乖乖地待在她的身边,陪着她,只要她开心,其实一切都没有变化。

秦皓阳想明白这些,快步走到蒋雨缪身侧,他重新勾了勾嘴角,拉着她的手腕向车站走去。

远处的公交车刚好停下来,他们找到了后面空下来的位置,蒋雨缪坐下来打开了车窗,外面的风便随着车辆的行驶而吹进来,扬起她的长发。

“对了”,蒋雨缪扭过脸看向身旁的秦皓阳,“你们家最近是来了一个小朋友吗?”

秦皓阳放在身侧的手掌骤然蜷起,平整的眉头在极力控制住不要抖动,但是最终还是露出浅淡的褶皱。他抬手凑近蒋雨缪的唇边,轻轻捂住她的嘴巴,视线通过玻璃窗户的反光扫视着周围。

蒋雨缪看着秦皓阳奇怪的行动,睫毛颤抖着,但很快便恢复了冷静。

“你知道多少?”秦皓阳低声在她耳边问着,蒋雨缪拍了拍他的手掌,露出唇瓣后低声回答。

“你们家从来不拉客厅的窗帘,最近几个月一直拉着。而且干妈很久没有让我去你家,反而是让你来我家学习,那时候我就觉得你们家可能来了什么人,或许要保密,才没有问。”

“那天放学碰见干妈买菜,你帮忙拎菜的时候,我看见一小把韭菜,可你们家明明谁都不吃韭菜……还有叔叔车上贴的防窥膜,你球鞋上莫名其妙的涂鸦,刚刚在疗养院悄悄买的儿童退烧药,其实很明显了。”

蒋雨缪说完凑秦皓阳更近一些,附在他的耳边,几乎只有温热的气流划过。

“如果是秘密的话,你们要再小心些”,秦皓阳扭过头去看她黑白分明的双眼,“做到像我一样了解你们,那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

摇晃的公交车亮着车灯,盘旋在环山公路上,漆黑的夜晚,只有那两条光线在缓慢移动。

——

秦皓阳和蒋雨缪在家门口分别后,他回家从书包里掏出退烧药放在了餐桌上,转身走向秦永业的书房。

秦皓阳轻轻推开门,发现很少回家的秦永业正在台灯下翻阅资料,暖色的光照在脸上,秦皓阳发觉那里爬上了很多皱纹,记忆中永远强硬的父亲,好像也逐渐的没有那么威严了。

“爸,能和你聊聊吗?”秦皓阳敲门走进书房,站在秦永业面前,父亲摘下眼睛,示意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去看你干妈了?怎么样?”

“状态好了很多”,秦皓阳挪过来一张椅子,坐下来的时候依旧挺直腰背看过去,“爸,能和我说说,章明奇是谁吗?”

秦永业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盯着秦皓阳认真的脸,终于调整了坐姿叹口气。

“你还小,不应该知道这些……”

“我已经十七岁了爸,你们要我保护好章宇,那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全部的真相呢?你知道我一定会保守秘密的。”

“这不一样,这关系到太多人的生死。”

“章明奇,1989年牺牲的小警察,他是你的卧底吧。”

秦皓阳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秦永业重新抬眼审视着自己的儿子,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秦皓阳真的长大了。

“我在蒋雨缪他们家发现了过去的合影,他很年轻,蒋爸在他的名字下标注了横线和日期,和你名单上标记的一样。我知道他没死,我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章宇,不是吗?”

秦永业没有回答他,房间里陷入了死寂,他们的呼吸声似乎在静谧中得到放大,时间一点点流逝。秦皓阳依旧没有挪开看向秦永业的双眼。

良久,秦永业才垂下头,他低沉着声音,讲起了往事。

“那已经是1988年的事情了。”

——

第一次见到章明奇,秦永业对他的态度比较一般,看上去文文弱弱,说起话来还有些结巴的年轻人,让常年在一线奋斗的缉毒警有些轻视。

然而在审王石的过程中,秦永业却意外地发现,章明奇是一个思维敏捷,判断力奇佳的人,在不长不短的相处中,秦永业逐渐开始信任,并且欣赏这个低调有实力的年轻警员。

于是在八八案结束后,一次缉毒行动中,秦永业因为人手不够而临时向蒋天借调,“章明奇在吗?让他过来”,他当时是这样说的,然后章明奇就放下刑侦支队的聚会,跑来参加行动了。

谁都没有想到,原本只是一场小规模的交易,对方却临时变卦了。做为新面孔的章明奇,伪装成服务生进入交易现场,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图安市最大的毒枭——李建业。

事情发展超过了警方预测,秦永业想要让章明奇赶紧退出来,然而信息传达不进去,他也只能在外面焦急地等到。

一直到夜深了,秋冬季节的图安,寒气很重。秦永业终于耐不住性子准备进去,哪怕打草惊蛇,也要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们筹谋着如何进去时,酒店外停靠了很久的豪车启动了,不久李建业走出来,他上了那辆车离开,而消失了七八个小时的章明奇,也推开酒店后门,绕过窄巷,瞧了瞧车门。

秦永业赶紧把门打开,“什么情况……”,他又担心又生气,很多话想要说,却在看见章明奇的一瞬间哑口无言。

暗色中,身形单薄的年轻人,穿着黑色的外衣,在风中轻轻颤抖,血从他的脸上,手上滑落,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面上。章明奇有些长的刘海垂下遮住了他的视线,秦永业却分明觉得,那双明亮的眼睛自此没了光彩。

他张了张嘴,声音压抑,抖动。

“我杀人了”,秦永业的呼吸一滞,章明奇机械低重复着,“我杀人了,秦队,我杀人了……”

秦永业把他捞上车,没人知道在里面的几小时里,他都经历了什么。章明奇不愿意说,秦永业只好联系蒋天去酒店调查,神奇的是,警方根本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没有人失踪,没有人报警,大家有条不紊地过着生活,这个世界除了章明奇似乎没人记得那段记忆,生活在一双无形的手的安排下进行,就连警方也没有丝毫办法。

然而就在之后的几天里,李建业派人给章明奇发来消息,一场毒品交易会,谁都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次考验。

“不行!我坚决不同意!你们自己的人为什么不上?他才多大?他出事了我们怎么交代?”

办公室里,蒋天严词拒绝了秦永业的请求,自从八八案结束后,蒋天对章明奇关照有加,队内关系也逐渐融洽起来,章明奇本就不是禁毒支队的,他没必要趟这趟混水。

秦永业站在窗边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他沉默不语,眉间的褶皱又加深了许多。终于在指尖的火光熄灭时,他转身说了一句,“好吧”。

蒋天转身推开办公室的门,章明奇的头就撞上了他的下巴。章明奇抬起眼,那里闪烁着光芒,他是跑着来的,气息还没有平稳下来,就冲着秦永业高声说着。

“让我去吧”,他看向蒋天,向后退了一步站直,“队长,我愿意去的。”

那场交易进行的很顺利,李建业的犯罪集团扎根图安,要想拔根而起,需要足够长的等待才行,蒋天和秦永业都明白,章明奇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但他们能做的,也只有不遗余力地帮助而已。

他们彼此都知道,这个大厦不倒,图安,就永远看不到阳光。

1989年,蒋天和秦永业借着一次爆炸案出警,联手制造了章明奇死亡的身份。在这之后,章明奇彻底进入李建业的犯罪集团中,并且凭借着高学历,过人的指挥取得了李建业的信任。

很快,他有了一个称号——“蝴蝶”。

外界只知道,蝴蝶是李建业金屋藏娇的某位姘头,很少有人知道,那位跟在李建业身边,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男人,才是这个称号的真实拥有者。

1990年,秦永业最后一次与章明奇取得联系,是听说他即将出国的消息。李建业野心很大,不只在于一个小小的图安,他最开始看重章明奇,就是欣赏他的学习能力。

在国外,章明奇很少会联系秦永业,七年的岁月弹指一挥间。这期间,秦永业帮忙送走了章明奇生病的父亲,照顾着他逐渐年迈的母亲,看着老人沉静的背影,秦永业不止一次在想。

“我是不是做错了?”

可是时间不能倒流,最终章明奇的母亲也没能知道章明奇真实的下落。她抱着儿子的遗照平静地死去,得到消息的章明奇,只回了秦永业一句,“谢谢了”。

1997年,章明奇回国,他的身边出现一个男人,叫做苟也,外号野狗。

秦永业调查过,苟也年少入狱,1990年出狱后便来到图安,阴差阳错成为了李建业的保镖。根据警方安插的眼线报告,苟也曾经一个人挡住了十几个人的埋伏,自此获得了李建业的赏识。

很快,他便成跟着章明奇一起出国,表面上是保护,私下是李建业盯着章明奇的眼线罢了。

不过这几年,苟也和章明奇的关系倒是不错,作为保镖,他很尽心竭力。

然而李建业却认为章明奇对他有了异心,为了尽快收束力量,他从章明奇回国开始便策划了很多次谋杀,却每回都能被他们逃脱。

终于,1998年,图安那场罕见的大暴雨中,章明奇隐藏的势力显露,与李建业展开了一场撕破脸皮的枪械斗殴。跨市大桥上的战斗紧紧只是冰山一角,很快,警方出动,抓住了李建业的把柄,而猛龙出击。

多年来被一点点掏空蚕食的犯罪集团,终于就此落下帷幕。秦皓阳原本以为这件事终于有了收尾,还在可惜蒋天没能看到这一天的时候,却收到了章明奇私发的消息。

“情况有变,任务继续,勿打草惊蛇。”

秦永业知道,大厦已倾,激起的尘土依旧足以遮天蔽日。李建业之后,还会出现无数个李建业的,只有从源头斩断,才能真正结束这场战斗。

而章明奇,就是代替李建业,最好的人选。他打算将图安所有的犯罪团伙聚集在手下,然后一网打尽。这很难,所有人都知道,可他想要试一试,秦永业能做的,依旧只是支持。

只是这次,一同的人,只剩下自己。

原本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继续,用不着几年,章明奇就会做成这一切。然而人心不足蛇吞象,利益很多时候,会把一个人改变的面目全非。

比如,苟也。

整个图安都传闻,野狗和蝴蝶分道扬镳了,图安被分成了两个天下。这世道,老百姓总能比警方最先知道一些消息,糟糕的是,很多时候,他们话糙理不糙。从2000年到现在,图安一半是蝴蝶的,另外一半,就是野狗的。

当然,这种状况总有一天会被打破,2007年,秦永业时隔多年后终于再一次见到了章明奇,他把章宇托付过来,什么都没多说便离开了。

之后图安又一次发生了聚众斗殴,不过这次没有1998年那样轰动,老百姓只说图安换了天,以后全姓“苟”了。

——

“他死了?”秦皓阳皱着眉问,他觉得这样的结局未免有些可惜。

“我相信他没有死,只是我已经联系不上他了。那次的行动我们已经尽力在配合了,结果你知道的,刑侦支队的唐明,你唐叔叔牺牲了,现场燃烧着很多尸体,我不相信,他也在里面。”

秦永业点燃了一支烟,视线看向窗外,窗前的树在秋风中不断摇晃,落叶拍打在窗户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一定有自己的谋划,才会把章宇送到我们身边,一方面要保护好章宇,一方面我们不能暴露他的身份。或许在图安的某个角落里,他依旧在漫长地等待着。”

“等待什么?”

“机会,和光明。儿子,你相信吗?总有一天,会到来的。”

秦皓阳从书房走出来,去到了章宇的卧室,懂事的小孩在黑暗中安眠,他的世界此时只有这么狭窄的平方,而且暗无天日,没人告诉他什么时候才能重新走进阳光里,可他懂事地不哭不闹。

秦皓阳忽然明白,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很多人,这样努力又艰难地活着,如果没有希望,那命运似乎太过残忍。他为章宇掖好了被子,低沉着声音呐呐自语。

“我相信,那天一定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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