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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三周目(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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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翡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他们口里的暑假学习计划。

于是,四人小组,围成一圈坐着,他们的书放在彼此之间,砖块般整整齐齐。

宋翡抬头,瞄了一眼旁边,那忘我的神情,让她不由得怀疑自己。

她为什么不享受好好的假期,莫名就被忽悠来学习了呢。

好无聊啊。

她小心翼翼戳戳池云风的胳膊,池云风起初没有理会她,专注于手里的卷子,后来才晃晃头,意识到宋翡叫她。

池云风放下笔,撇过脸,把落下的头发拂到耳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宋翡压低声音:"云风,你有没有这次地理作业的答案。"

池云风没说话,从她旁边的一叠书里翻找,然后抽出来,递给宋翡。

宋翡提提她那快落下的眼皮,努力驱散想要睡觉的欲望,拿过池云风的作业,比对起来。

她眼前逐渐模糊,红笔的线条不由分说,在她眼里膨胀,头渐渐昏昏沉沉,眼睛也因此不受控地闭上。

"宋翡这是睡着了?"周延松刚想喝口水,接着看见宋翡手撑着脑袋的烂泥样,他嘴里的水顿时失了滋味,待他全部吞下后,才拉旁边伍时杰的衣角,问道。

"嗯,"伍时杰显然没有周延松那么惊讶,头都没抬,写下刚刚思索的"c"后,缓缓开口,"她之前坐我旁边时候就这样,习惯就好。"

"可恶,那她历史考得还比我高,不能忍受,我要逆袭。"他把水杯放到一旁,继续斗志满满把自己投入学习中。

宋翡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梦到自己在考场考试,却离奇看不懂上面的字,急得手心冒汗,最后交白卷,老师把她叫过去数落。

宋翡低下头,眼泪一点点滴到地板上。

奚落再次垂打她耳边。

她一时失神,仿佛回到了她那循规蹈矩的前生。

没有开始,没有结束,没有高潮,没有落幕。

这就是生活。

不能苛刻生活有多少的逻辑性,她也曾暗暗窃喜,以为自己这场穿越,就像那些话本里说的一样,是女主角的另类权利。

可是她忘了,生活和话本,是不一样的。后者有完整的起承转合,前者,她连个像样的墓志铭都编不出来。

路人甲的宿命是什么,穿越,深陷循环,被命运嬉笑和嘲弄。

释迦摩尼一时兴起,取下一旁的蜘蛛丝,向遥遥在下的地狱之底垂下。

罪人以为是一种豁免,努力攀爬。

最后,那条线断裂,徒留剩下的半截在幽暗里闪烁着银色的光。

释迦摩尼不痛不痒,评判并随意决断任何人的命运。

没意思。

宋翡毫不否认自己对命运持有悲观态度。

她这尖锐的梦在一瞬间被刺破。

池云风摇摇她的肩膀,宋翡一点点睁开眼睛,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已经趴在桌子上,背上披着不知谁的衣服,甫一起身,衣服也顺势落下,皱巴巴堆在后面,宋翡没有顾及这个,她眼前只有那三个人。

他们凑到她面前,挤满她整个视线,窗外的光隐隐投射在他们边缘,消融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宋翡眉眼弯弯,唇角不禁上扬,如春雪初融。

唤醒她的,原来是,

温柔的太阳啊。

他们愣住,伍时杰最先反应过来,倾过身取走她背后的衣服,挂在手上。

池云风拍他胳膊,笑道:"伍时杰,你有没有搞错啊,现在可是夏天。"

"可是这里的空调开得有点大,"周延松小声说着,语调突然高昂起来,"为什么不把衣服给我,我也很冷的好吧。"

伍时杰灰溜溜摸摸鼻子,没回答他们的话,走过去,停在她的椅子后:

"走了,宋翡,电玩城去不去。"

宋翡呆呆地"哦"了两声,突然想起收拾她的桌子,却发现她的书包已经稳当放在她手旁,她的动作顿住。

她朝他们眨眨眼睛,好似问是谁做的。

池云风忍不住笑出来:"好啦,是善良的我收拾的,你得好好感谢我。"

宋翡点头,跟着他们出去。

阳光倾洒,穿过树的缝隙,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和池云风在中间,男生在两旁,并排走着。

影子被拉得很长,在他们身后起伏。

不知怎的,他们迎面遇上了何守为。

在太阳曝晒下,他额角流汗,湿透他的衣襟。

宋翡刚想打招呼,只见他咧嘴一笑,漏出闪亮的白牙,晃得宋翡眼睛生疼。

他乐呵呵地,把背上东西取到前面来:"啊哟,宋姐,你怎么知道20斤。"

宋翡:……我还没说话呢。

池云风表示嫌弃:"段俊超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不知道啊,"他继续背着那死不瞑目的大鱼,往前走,"估计在角落里哭吧。"

伍时杰皱眉:"你们不是说周末拳击吗?"

他很惊讶:"你们怎么知道。"

何守为潇洒肆意地走了:"哈哈我又打不过他,只能钓钓鱼咯。"

这只是小小的插曲,□□内部笑完他俩后,便继续赶着路。

直到那时髦的灯牌,在他们眼前逐渐清晰起来,宋翡压下她那吐血的冲动。

这不就是白华溪带她去的那家吗。

他们见宋翡站在原地不动,回头招呼她,宋翡才慢吞吞跟上他们的脚步,走了进去。

伍时杰一个人走开,其他人在门口等他,没过多久,他兜着一大堆游戏币,哐当哐当跑回来,甚至有几个不满于他这么粗鲁,兀自滚落到地上,伍时杰见状,有些慌了手脚。

池云风向他摆摆手,表示不要急。

宋翡跟着他们,到处捡掉落的游戏币,她手上抓了几个,余光捕捉到一个正快速滚去,她赶忙跟上,还是抵不过它的速度,它一溜烟,滚进机器底下,无影无踪。

她压下一只腿,俯下身子往那道缝隙里看,可惜眼前一片漆黑。

她叹了口气,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

眼前出现一双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上面躺着一只一模一样的游戏币,在灯光下泛出微暖的光芒。

宋翡没有动弹,也没有抬头看他,淡淡开口:"不用了,谢谢。"

"你和池云风他们一起来的吗。"他的声音很低,尾音上扬,像是羽毛,一点点挠过她心间。

"嗯。"

他轻笑一声:"拿着吧,祝你玩得开心。"

宋翡撞进他清泉般的眼睛,犹豫了一会,还是从他手里拿走了那枚,朝他扬起一个笑容:"谢谢你。"

他和宋翡背道而行,白华溪走到一边,站在角落的阴影中,看着宋翡雀跃地跑到他们身边,炫耀自己找齐游戏币。他下意识抬手,碰了碰自己嘴角,如弯月般勾起。

他久违感到一种,令人新奇的欢愉。

虽然他也辨别不清这是什么。

就像水滴进河流里,泛起微微涟漪,又很快失去痕迹。

他摸向自己的心口。

另一边。

宋翡和他们商讨完,便分头行动起来。

池云风那挑衅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小票最少的要请午饭。"

宋翡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却忍不住颤起来。

上帝啊,她妥妥是个游戏盲啊,更别说她之前来这里玩,再怎么努力,也比不过白华溪随便玩玩的那档事了。

她认命般,把手里那堆游戏币放到兜里,往四处搜寻起来。

宋翡眼前一亮,看到她上次玩过的扎气球机,小跑过去,把硬币塞进去。

她操纵着杆子,感受到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末了,她蹲下去,看着机器吐出长长一串小票,宋翡一边抽,一边把它叠起来,然后起身,捏捏这厚度,放进兜里,心口涨涨的。

宋翡继续逛起来,没见那三个人的踪影。她一点点环视这附近,看到了她之前遇到的娃娃机。

那穿着翡色裙子的小熊被挤到窗前,伸起手,手心有颗爱心,好似在和她打招呼。

她步子慢下来。

宋翡,你喜不喜欢这个。

既然你喜欢,去试试,又能如何。

她手伸进兜里,摩挲着游戏币的轮廓,徐徐靠近娃娃机,把币投进里面。

娃娃机里面闪出彩光。

她有些踌躇,想起上一次来这,白华溪大概进行了近十次才成功。

那她可以做到吗。

宋翡无声叹气,操纵游戏杆,按下按钮,爪子落下,在她的期待下,收回,移动起来。

落空。

她起了劲,继续投。

落空。

她还真不信了。

宋翡把兜里的那一把游戏币全捞出来,她数着,还有八个。

她抓起最近的一个,放入。

落空。

她再拿了一个。

就在她也不抱希望的时候,那只本该松落的熊,被爪子稳稳抓住,落到窗口处。

宋翡瞳孔骤缩,不敢相信这次能如此轻松,她把它捧在怀里,还有点成功后飘飘然,仿佛整个人都在云里行走,已经不知道归处。

工作人员悄悄走开。

白华溪在另一边,手里摆弄着,和宋翡手里一样的熊。没过多久,他就失了兴致,扯扯它的耳朵。

确实很可爱。

和她不能比。

一只翠青蛇从他背后蜿蜒而过,爬行到肩膀,从他脖颈处的衣口处,探出头,缓缓在白华溪的脖子处,缠绕了好几圈,歪起脑袋,吐舌,嘴里发出嘶嘶声。

白华溪面无表情,轻拍它脑袋:

"小翡,回去。"

"没到你出来的时候。"

那只翠绿的蛇乖巧缩起脑袋,身体轻微上扬,重新钻回他的衣领内。

一切恢复如初,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宋翡这下早就逛完整个电玩城,兜里除了小票,空空如也。

她不太自信地,数数手里的小票。

会不会垫底啊。

宋翡踩着点,重新回到电玩城门口,那里还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她独自站在那,低头摸手里的小熊。

熊脸部圆润,眼角弯弯,腮红生硬地贴在鼻子旁,嘴是爱心型的。

看起来和外头普遍卖的熊差不多。

至于说宋翡为什么喜欢它。

也许是它身上翡色的衣服吧。

她和绝大多数人一样,被一时的浮光掠影迷住眼,到手后,才发现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东西,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那又怎么样。

宋翡把熊环进怀里。

这是她一开始就认定的熊,无关表皮,也许她只是在寻求一种与自己契合的相似性。

她好像有些隐隐明白了些什么。绝大多数情况下,她都是喜欢宽泛的一类,拒绝没有缘故,似是而非喜欢一个特定的人。

所以她没有偏爱,她爱抽象的人类群体,没有爱过具体的人。

这样是不对的,总有些人、事、物,在你看到它的第一眼,你就会心甘情愿被俘获。

这时你爱的再也不是宽泛的形容词。

你爱它什么。

爱它就是它本身,没有理由。

……

宋翡等了没一会儿,他们才陆陆续续回来。

最晚到的是周延松,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缓了好久,才不好意思地从兜里拿出他那屈指可数的小票。

当然是遭到一众的嘲笑。

宋翡倒是很意外,她的小票是当中最多的,其次是伍时杰和池云风。

伍时杰揽过周延松,把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周延松差点腿软下去,慌忙把他推开,伍时杰很识趣地松开手,笑嘻嘻:"啊呀,周哥,我们去吃什么啊。"

他的脸绿了。

池云风推开大门,外头的光照进来,只见她深吸一口气,说:"我们出发吧!"

"对对对,饿死了。"宋翡跑去推池云风的肩膀,带她一起往外走。

阳光渐渐从愈来愈大缝隙里,倾泻而进,跳跃在宋翡肩头。

四人就像被水流冲散的几块碎石,在逆流里,彼此紧紧贴合在一起,继续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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