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翡抬手擦擦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也不知该如何应答。她印象中，白华溪是神秘的代名词，哪怕他那双眼含情脉脉看向你，你也无法真正摸清他在想什么。

迷雾般难以捉摸。

他和主控的鱼水之欢来得水到渠成，克制而不重欲，若即若离，在黄油的大背景下，他的那些小动作就似清汤寡水。

但是，这在他身上就恰到好处，多一分，不符合他的清风霁月的疏朗，少一分，便让人患得患失，让人想要留存他片刻的温情，永远注视自己，而不是徒劳追及那在黑暗里，影影绰绰的灯塔。

白华溪应该是三男主里唯一看起来像正常人的正常人。他的be，最后都通向同一个结局。

自杀，无理由的自杀，就像被暴雨打落的花，坠入泥土，不复以往的光彩，整个世界都因此而暗淡。

不服气的宋翡试了不同分支，但白华溪总有各种不一样的自杀法，像是奔赴某种先验的约定似的。

宋翡眼见怎么试都徒劳，最后还是放弃了，她还以为是自己煞气太重，把他克死，最后切换了别的线。

只要她没有亲身经历，她都可以心怀期待，相信白华溪在另一个时间线活得好好的。

毕竟怎么看都没有自杀理由和迹象的人，怎么会有朝一日奔赴死亡呢。

懦弱的人向来都擅长掩耳盗铃。宋翡就是这么懦弱，认为自己没有拯救他们的义务，因为她也深陷囹圄爱莫能助。

其中一条be线中的她，在那一跃而下的地方攥住白华溪的手，无助流泪，咬牙说让他坚持。

白华溪脸色苍白，那时的他脆弱，就像即将枯萎的花。

最后还是失败了，宋翡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一个乙女游戏入戏这么深，抛开手机，抛开她积蓄的那些压力，形象，社会身份，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没有人会哀悼一个乙女角色，那在外人看来是不正常的。宋翡的眼睛肿成杏仁，又开始了一如往常的情绪开导。

起码他松手前，手心是温热的，不是吗？

宋翡不知道怎么评价自杀这件事，她没有视之为洪水猛兽，也没有特别对待，更不会鼓吹或崇拜，她认为这是一种自然的，掌握自己生命的方式。

至于一个人为什么自杀。个体的微观病症从宏观上和社会密不可分，只要有滋生的土壤在，也总会有一波又一波的人，不堪压力，选择毁灭来表达最后的抗争。

……

时间的齿轮回转，戏外人的宋翡以一种可笑的方式参与到戏中，以不一样的身份，不一样的情绪。

余光里，少年抱着卷子向他靠近，步履坚定，连落下的声音都清脆，和他本人一样。

宋翡脑袋乱哄哄，不知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她曾真心实意哭过的人。

就像你一直认为已经死掉的人，突然出现在你眼前？还是知道一个如此优秀的人，在不久后迈入死亡？还是意外于两个毫无关系的人，居然认识？

反正她的心情很复杂，恐怕就是一团乱糟糟的毛线团，越想解开就越混乱。

宋·茫然·翡一如往常摆出咸鱼态，尽着能不为难自己就绝不为难自己的原则，把情绪的毛线团往脑海里面一抛，就可以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但其实这是徒劳的，那些通过避免冲突而得到的妥协，总会绕个弯索取代价。现实生活中的宋翡哪怕被这绊倒了很多次，她还是会一如既往地跳进坑里。

她打算先发制人，掌握话语的主动权，便抢着开口：“我没有事，会长，请你回去吧。”说罢，就有意无意撇了眼他手里抱着的卷子。

“这是随堂检测。”白华溪读出她的眼神。

“我知道，同学们还在等你吧。”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了片刻，就在宋翡都要绷不住的时候。白华溪转过身去，离开了。

少年的背影与记忆中的重合，带来鲜明的视觉冲击感，从永远隔了个屏幕的疏离与扁平到现在近在咫尺的真实，宋翡连他身上淡淡的松香都闻得见。

这个虚假也未免太过于真实了。

宋翡攥着衣领，连墙都快靠不住，胸腔里灌进独属于夏天的，闷热的空气。

被包裹在音响内部的铃声，闷闷地预示下课的到来。老师的声音被惊喜的呼叫声没过，秩序被短暂打破，他们激动，成群结队从教室鱼贯而出。烦躁的快乐，复杂的热络，也许就是青春的写照。

宋翡争取在人最少的时候挤进班级。此时的宋翡，一个头有两个那么大，耳边全是嗡嗡的吵闹声，在走回位置的时候都还没缓回来。

看到同桌在这样的环境里还坚定学习，宋翡内心不由得惊叹。

他不会没有娱乐活动吧，就这样把自己逼进漫长乏味的书海里浮沉。

算了，又不是每个人都是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也见到过很多人是真心喜欢学习。

……

宋翡划一天的水后回到家，幸好学校没有晚自习，不然她迟早会发疯。

饭饭饭！宋翡深得饿死鬼精髓，把在学校的负面情绪都抛到脑后，埋头努力吃饭，她兴奋地都想跳起来跺脚。

太好吃啦！她宋翡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猪！她流下一把辛酸泪，回想自己当特工的不易起来：作为一个成熟的大人，还要伪装小孩和他们打交道。

柯南也没她这么可怜！

宋翡中午的食堂之旅并不顺心，那群健壮的年轻人，一点都不懂得体谅她这种大人的辛苦。宋翡此时，已经自动忽略她也才二十出头，在她眼里，二开头和一开头总归不一样，前者一听，便老了。

等到宋翡如愿排到前面时，只有零星一点肉等着她，阿姨不好意思笑笑，把那些菜都堆到一起打给她，也没要她的钱。

宋翡端着盘子，欲哭无泪，谁懂啊家人们这真的很像猪食。宋翡委屈，也只能吭哧吭哧吞到肚子里，毕竟这再这么样，都比他爸做得好吃多了。

见她吃得这么欢，宋间衡心下犹豫，挑了她刚刚按章认证过的好菜，尝了尝。

这不是很正常的味道吗，她怎么吃得这么幸福。宋间衡奇怪地看着他。

难道是在学校里受欺负了不好意思说？宋间衡越想越觉得有点道理，正要开口说话。这时宋翡已经吃完，拿起手旁的手帕擦起嘴来：“哥，我吃完了，你继续吧。”

宋间衡：？？？？我还没开始吃呢？

兄妹谈话，因宋翡优越的干饭速度，得到单方面的终结。

宋翡吃完饭就回卧室了，她认命开了那盏生灰的小夜灯，从书包里拿出今天的作业，打开，摊在桌上。

宋翡深呼吸。

绷不住了。

她继续深呼吸。咬了咬笔，思考这道绝世千古的数学难题。

最后，她如化石般，僵硬在原地，打开手机，随便点了个小弟名字，她印象中，她当时翻原主手机，和这些小弟最多的亲密互动，就是互抄答案。

“土豆土豆，你今天数学作业写完没。”宋翡松开手，声音递了过去。

论特工的自我养成之线人接头。

宋翡没等多久，微信聊天框就弹出对面的消息，他的声音莫名激动高昂：“写完了写完了，姐，你的英语作业。”

看来还是要自己写作业，宋翡脸不红心不跳跟他说，当然早就写完了，赶紧发过来。

对面发来两张清晰的图片，宋翡满意点点头，正打算全心全意抄作业。

土豆：“姐，英语作业。”

“啊呀我这网有点差，修一下，等我五分钟。”

土豆：……就算忽悠我能不能找点好的借口！

宋翡当然不会自己写，五分钟只是随口说说，用来拖延他而已。她正在联系人那里翻找目标。

“茄子茄子，你英语作业写了没发我一份，我已经写好数学作业了。”

“好的好的姐，你今天作业写得真积极啊嘿嘿。”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她是谁。宋翡高兴地收下他的照片，把先前的数学照片发给他，然后回去找土豆，把英语照片给他。

办完一切的宋翡开始她的宏伟大业。

……

宋翡抄着抄着，便感觉不大对劲起来。她作为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新青年，不可能应付不了这些高中的东西，她只是纯纯不想再动脑了而已，但曾印入骨髓的学习本能告诉她，数据似乎对不上。她只好撕出旁边的一张小纸重新运算。

重新得出答案的宋翡，撑着下巴开始怀疑她之前抄到答案的可靠性。

她性子谨慎，又打开照片仔细比对。

啊，原主的小弟学习这么差吗。

她定睛一看，上面写着21练，比她慢一练。

宋翡：……沉默是夜晚的康桥。

她早该想到的，他们不在一个班，怎么可能进度完全一样。

宋翡欲哭无泪，划掉原来抄的地方，认真写起来。

看吧这就是，试图逃避的，最后都会换种方式来索偿。

……

宋翡写完作业后，得瑟地把笔甩到桌上，冲作业摆个鬼脸，转头就冲去泡澡。

她静静躺在浴缸里，水吸走她的疲惫和倦意，在这样的呵护下，宋翡感受到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舒张起来。

她已然忘却复盘今天的经历，或许她是刻意不想去这么做，她只想放纵一回。

不过是个穿越而已，又不会拔掉她一层皮。

放松点，宋翡。她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