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玉对林耀升的到来有些意外，自从上次看过他的灵魂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林耀升，说起来只有一饭之缘，而且这次，他是自己来的。

陆九酿和陆胜下山不知干什么去了，没在山上，因此晚上只有沈醉玉一个人在这，屋外连灯都没点，借着屋门口的烛光开火。

原本徐颓山在外面陪着他，感觉到灵力波动就躲进玉佩里去了。

“除了问这个，你还有其他问题吗？”沈醉玉总觉得他不单单是来问操控之法的。

林耀升搓了搓手，沉默片刻，深呼吸一口，眼底透出探究之意，终于开口道：“我实在忍不住了，我想问，你如今的修为，到底到了什么境界？”

沈醉玉困惑地蹙起眉，狐疑地看着他，“我只有筑基期的修为，近两日，可能已经到了筑基中期，我明日就要去主峰测灵上报了。这个大家不是都知道吗？还是说你在我的灵魂里发现了什么？”

上次，这人把隐藏灵魂气息的方法告诉他之后就打着哈哈跑了，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他就算有心想问，也不知如何开口。

毕竟林耀升把法门都教给他了，人家还无偿帮他探了灵魂，若是开口询问，就是怀疑人家的用意了，不合适，还容易造成关系僵硬。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问问。”林耀升难得局促，隐瞒这事是他不厚道，最后还憋不住跑过来问人家。

沈醉玉一边观察他的神情一边佯装好奇地问：“上次天色太晚，我也没来得及问，我想问问耀升哥，我的灵魂有多强呢？我这辈子有没有可能突破元婴？”

“怎么可能只有元婴？！”林耀升高声大呼，“你的成就绝对连化神都不止！我从未见过如此纯粹强大的灵魂！”

他睁大眼睛咋咋呼呼地反驳，语调一句一扬，整张脸都是对沈醉玉所问之事的不可思议。

“真的吗？”沈醉玉也大为吃惊，“可是我从去年开始，灵力运转逐渐困难，如今进步极难，以我现在的能力，恐怕三年内都无法突破金丹。”

“这不可能！”林耀升沉声笃定道，“以你的灵魂强度，现在还是筑基初期已经是慢的了。我听闻你修炼两年就达到了如此成就，往后应该灵力运转会越来越快才对，怎么会变慢呢？”

“耀升哥，那你觉得，按照我的灵魂强度，我现在应该是什么境界？”

“最起码也是金丹期往上，虽然你目前的修炼速度对很多人来说已经是望尘莫及，可你的灵魂告诉我，你不应该只有筑基，这很矛盾。我想了好几天，实在忍不住才又来找你。”林耀升不好意思地摸摸下巴，不敢和他对视，他上次没把这些告诉沈醉玉。

“我当时鬼迷心窍了，不知怎么的就没告诉你，你别介意。”说着他心怀忐忑地看着沈醉玉，眸中隐隐含着期待，“或者你有什么能够修炼灵魂的法子吗？可以教给我吗？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在修炼灵魂方面，他的天赋一直是门内弟子中最好的，灵魂的纯净是可以修炼的，修为越高，就能把灵魂练得越纯粹，灵魂便更加强韧。

可对上沈醉玉的灵魂，他每每回想都很心惊，那火红的灵魂仿佛印在他脑子里，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一直凝视他，那种感觉挥之不去，甚至让他难以入睡，那种灵魂，是他现在比不过的，这让他更加难受。

沈醉玉在他七上八下又含着渴望的目光中郑重摇头，“我不会灵魂之法。”

本以为林耀升会露出失望的表情，谁知沈醉玉见他好似松了口气，方才紧张绷直的后背一下子弯了下来，视线也从自己身上挪开，转向地面，就好像被人松开了扼紧的脖子。

他喉结滚动几番，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只手无措地交叠在膝盖上，两根拇指交错弹动，片刻后才略显窘迫道：“明天你不比赛，晚上我带些东西来，我瞒了你，给你赔罪。”

“那倒不必，”沈醉玉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反而趁热打铁地问，“耀升哥，你为什么提前把法门告诉我？之前不是说等我们两个比过之后再决定告不告诉我吗？”

“你是我的对手，我不想被别人发现你的灵魂！”他忽然激动大喊，随后见沈醉玉表情懵然，气势又弱了下去，窘迫地眨眨眼道，“也有保护你的意思，你的灵魂太稀有了，味道很浓烈，若是被有心人发现，容易被利用。灵魂对于我们这种修士来说，是补品，也是可以操控的。

“你的灵魂太香了，它只是站在那里，浑身上下的味道都在引诱我，可是不知为何，我不敢碰它，不敢对它不敬。它好像……在审判我。”

“耀升哥……”见他好像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有些出不来，沈醉玉小心翼翼唤他。

林耀升蓦地抬头和他目光交汇，立刻归拢心神，有些狼狈地低下头去，脸颊憋得涨红，“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没有见过如此强韧的灵魂，心里有些……你放心，我没有害你的意思。”

他话没有说完，沈醉玉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轻笑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单纯好奇而已。我朋友不多，也没有能看帮我查看灵魂的朋友，或许，你想和我做朋友吗？”

林耀升一愣，有点反应不过来，“对手，也可以做朋友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一定要把我当成对手吗？我现在可是敌不过你的。”

“没有，”林耀升重重摇头，“如果你会操控灵魂之法，我是一定敌不过你的。”

“我是日月白的弟子，这里没有修炼灵魂的法术，我怎可能学会那些？我只是想交个朋友而已，我还从未接触过其他门派的弟子，耀升哥你自己找上门，我自然要问一问。”沈醉玉态度友好，露着浅笑。

“那我可以给你的灵魂覆上一个记号吗？”林耀升睁大了眼睛看他，眸中透出狂热。

“记号？于我有害吗？”

“没有，只是能够证明，你是我的，而且这是契约标记，也能将你的灵魂牢牢嵌在你身体里，没人能随便拿走。你是活人，而我，也只能征得你的同意，才能使用它。你大可放心，我不会用你的灵魂做什么的，只是打个记号而已。若你不想，我也随时可以撤销标记。”

沈醉玉陷入沉思，他有些心动，以前他从未了解过灵魂运用之法，也不知道灵魂能做什么，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能随意拿走自己的灵魂，这个契约对他来说是好的，只要他还活着，任何人都没办法利用他的灵魂。

“如果我死了呢，你会收走我的灵魂吗？”

“心甘情愿的才行，我手里现在有两位元婴前辈的灵魂，他们都是自愿给我用的。”林耀升认真道，“若你不愿意，在你死后，我依旧可以抹去标记，放你投胎转世。”

听到他能用其他人的灵魂，沈醉玉好奇道：“那些灵魂，是带有生前法力的吗？你们如何使用呢？”

“这有关醒魂门的秘术，我不能告诉你。只能说，他们有生前的功力，可以为我们所用，你找个时间去看一场醒魂门弟子的比赛便知。”林耀升态度诚恳起来，他现在迫切地想标记沈醉玉的灵魂，不能让它被其他人觊觎，这是他先发现的！

沈醉玉一时没说话，看似在思考，实则在偷偷给徐颓山传音，“你觉得可行吗？”

“可行是可行，但我们和他不熟，不知道他会不会做手脚。”

闻言，沈醉玉重新打量起林耀升。

这人给他的第一印象很和善，人缘很好，也会说话，可对自己说的话，似乎都是和灵魂有关的，甚至语言很急切，完全没有平日里待人平和的态度。

“耀升哥，咱俩才认识不久，我也不好随便下决定，毕竟涉及到我的灵魂。”沈醉玉斟酌着开口。

“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标记一下，证明你是我先发现的，我真的不会强迫你的。我发誓，若我所言有假，就让我的天打五雷轰，永远找不到好灵魂为我所用！”林耀升三指朝天，激动地呼吸粗重，只差没跪下来求他了。

“别别别，你言重了。”沈醉玉被他的毒誓吓了一跳，连声阻止，他没想到林耀升为了他的灵魂能下如此重誓。

又考虑了会，沈醉玉“勉为其难”答应了他，让他为自己的灵魂打上标记，结束后，林耀升极为珍惜地看他一眼，眼中还隐有几分羡慕和不甘，转身欲走。

“等等。”沈醉玉叫住他。

林耀升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怎么了？”

“你还记得前几日被操控的夏奎吗？你多保重，若是察觉到哪里不对，务必告知我一声。”

“好。”他不欲多留，抬脚要走。

“还有！”沈醉玉再次叫停他的脚步，“你平日里出入注意安全，有魔人在暗中盯着各大门派。”

“这消息你从何得来？”林耀升凝眉，脸色凝重。

沈醉玉不紧不慢，“前些日子下山遇到了魔人，从那魔人口中得知。此事我已告知师父，告诉你，是想提醒你注意安全。我们是朋友，还不是同一宗门的朋友，待你回门，再想提醒你就来不及了，因此这个时候提早告诉你。”沈醉玉拿出朋友的诚意，看他眉目舒展了几分，放下心来。

果不其然，林耀升道：“我师父他们可能已经知晓，这几日频繁同宗门联络，我隐约听过他们说抓到了几个人。”

“好，这是我对你个人的提醒，不要外传。若你师父知晓，其他宗门必定也已经知道，可能都是在暗处处理，没让你们知道。我不清楚魔族的用意，所以告知你一声，让你提高警惕。”

“多谢提醒。”林耀升冲他一拱手，拜别之后便离开了。

关好门后，沈醉玉便被一股巨力勾着腰扯进熟悉的玉佩里。

“有什么感觉没有？”徐颓山紧张地掰着他的肩膀看来看去。

沈醉玉再次闭眼感受了一下才睁开眼道：“没有，我只是闭了会眼，就像平日修炼一样，他就标记好了。”

“希望他没有说假话，如果他骗我们，我就去收拾他。”徐颓山狠狠握了握拳头，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行了，如果怕他的话，刚刚就不会让他动手了。”沈醉玉无奈，“不过，我不太懂他的态度，他怎么那么激动？那么想要我的灵魂，还把我当成对手，他怎么讲话颠三倒四的？我没太搞明白，他前两日不还怕我吗？”

徐颓山惊得张大嘴吧，然后讶然地笑起来，“你没弄清楚他的情况就把人逼得发毒誓，可以啊，长进了，装得那么像。”

“我又不傻，”沈醉玉瞥他一眼，“虽然弄不懂他的情况，但是标记灵魂这件事我还是听得懂的。我哪知道他会为了我的灵魂发那么重的誓，刚刚把我吓了一跳。”

“你真厉害，我都快看不懂你了。”徐颓山狠狠亲他一口，感慨良多。

光是今天一天，他对沈醉玉固有的纯真印象就被完全颠覆了，被他深沉的思虑所震撼。

“都是跟你学的，”沈醉玉冲他努嘴，“你知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不说我就睡了。”

“他应该是把你当做自己的标靶了。”徐颓山道出自己的猜测。

沈醉玉好奇：“标靶？什么标靶？”

“就是把你当做一个靶子，他来努力射中红心。简单来说，他就是想比得过你，而且不想被别人发现你这个宝贝，这也是他把你当做对手对待的原因。

“他还想从你这得到修炼灵魂的功法，怕你有，又怕你没有，无论哪一个，都会让他难受。若你有，那么你的天赋和功法都比他厉害；若没有，他就会不甘心自己修炼已久的灵魂比不过你，而且如果你有的话，他还要抉择，要不要拿走你的功法，那样的话，他就背叛了师门。”

沈醉玉听得直摇头，“怪不得那会他松了口气。没想到他瞧着和蔼，心思倒足。不过，照你所说，我也算背叛师门了？”

“你不算，日月白又没给过你什么好东西，内门功法更不用说，你用我的东西，只能算为自己寻出路，跟他不一样。”

“哦，那我还是要谢谢你，愿意帮我。”沈醉玉搂住他的脖子，躺在床上，笑得柔和，眼睛都眯了起来。

“谢什么谢，还分什么你我，往后我的东西也都是你的，应该的。”徐颓山看得心中发涩，忍不住俯身把他整个抱在怀里，“没有你，我早就在世上消失了，哪有现在的日子过。”

两人身子贴得严丝合缝，就这样静静拥抱了会，整个玉佩里只有他们两个均匀的呼吸声。

沈醉玉整张脸埋在他胸前，半晌，被他沉重的身体压得有点难受，抬手拍拍他的背，“好了，睡吧，今天算是又交了个朋友，以后不担心被其他人觊觎我的灵魂了。”

“嗯。”徐颓山从他身上爬起来，没多久，两人便脱了衣服相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