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兮要的水草很快就来了，她制好药丸匆匆赶到河岸边。

好巧不巧，方子逸就在河岸边。

谢天谢地，皇上还没有来。

一大帮子人忙前忙后的，方子逸一个王爷，也毫不顾忌身份地一起帮忙。

“穆王殿下这就要走了吗？”苏婉兮上前打招呼。

“是啊，”方子逸强撑精神，“父皇有令，岂敢不从？”

“这条船也是陛下送的？”苏婉兮打量着这艘船，虽然体量不大，但布置看得出来还是相当豪华的。

方子逸点点头：“父皇亲自挑的，你看船头还有他送的旗帜。”

苏婉兮其实是想借此机会检查一下这艘船，奈何她对船舶什么的一窍不通，又不可能钻到水底检查。

“殿下一个人离京吗？那贞妃娘娘不去吗？”

方子逸叹了口气：“母妃身子太弱，唯有皇宫里的太医有可能治好她。我思来想去，她还是先把病治好，我再接她出宫。”

“殿下这番准备去哪？到时候妾身有空可以去探望。”

“江南水乡一带吧，那里气候温暖，又是鱼米之乡，商贾遍地，到那里我可以做些小生意。”方子逸的口气似乎透着一股期待。

正是这种期待刺痛了苏婉兮的心，她心下一凛，也顾不上什么礼仪，抓住方子逸的手腕，塞给他一个小布袋，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殿下，此番远行过于蹊跷，妾身担心有人谋害您，毕竟船在江上一翻，尸骨无存，没有任何证据。这里有一颗药丸，乃沿海一带一种特殊水草制成，口含药丸可在水下保数个时辰不死。”

“妾身希望您用不到，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远远地，一座华丽的轿辇若隐若现，还隐约听到“皇上驾到。”

苏婉兮急忙拉开距离，行了个标准的礼仪：“妾身祝穆王殿下一路顺风，从此平安喜乐，顺遂无忧。”

这是苏婉兮在潭拓寺求得的签语，这一次，她把这个祝福送给眼前这个称得上朋友的男人。

在皇上到来之前，苏婉兮匆忙离开了河岸。

方子逸还在后知后觉地回想苏婉兮刚才的话，身边的奴仆提醒他应该给皇上行礼了。

“父皇真的会置我于死地吗？”方子逸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一脸和蔼可亲的父皇。

“子逸啊，朕和皇后日后会常去探望你的，至于你的母亲，等她的病治好了，朕会送你们母子在江南团聚的。”皇上拉着方子逸的手，慈眉善目。

在他的印象中，父皇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他这般慈爱，宛如一个真正的父亲。

“子逸，到了江南你可要照顾好自己，要是钱不够什么的，托人来帝都捎个话，啊。”冯皇后泣涕涟涟，尽管方子逸并非她亲生，但她依然视如己出。

吉时已到，船舶起航。

方子逸眺望着岸边繁华的帝都，轻叹：“永别了。”

船航行地很顺利，看上去苏婉兮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然而，就在方子逸感叹苏婉兮把父皇想得过于卑劣时，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不稍片刻，大雨便倾盆而下。

方子逸有些吃惊，今年的暴雨时节来得这么早？

原本平稳行驶的船陡然剧烈地颠簸起来。

“殿下，”随行的奴仆一边慌得厉害一边拼了命地拉住方子逸，“您放心，有小的在，一定不会有事的。”

苏婉兮再收到关于方子逸的消息时，是方子琰告诉她，方子逸坐的船翻了，不仅是他的船，跟着他一起的所有船，无一幸免。至于尸首，长江波涛汹涌，深不可测，想要打捞恐怕不是个易事。

“今年的暴雨来得太早了，可惜了。”方子琰的口吻听上去就像在说今日的天气很糟糕。

那一瞬间，苏婉兮的心沉入湖底，刻骨的冰凉涌上心头。

她多么希望自己的担忧是假的，多么希望那颗药派不上用场。

可她又庆幸自己在皇上来之前把那颗药给了他。

他一定是逃出去了吧。

“殿下真的觉得是意外吗？”苏婉兮淡淡嘲讽。

方子琰的语气听上去很淡漠：“在贞妃口出狂言欲刺太子的那一刻，他的生命就在倒计时了。”

“贞妃这么多年，真是光长年纪不长脑子，她是后金国人，她的儿子流着一半后金国的血，怎么可能做太子呢？”

方子琰喟叹，这个贞妃，上一世杀了太子，这一世又害死了自己亲儿子，从头到尾，就没有长过半分智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一切，都跟他，跟苏婉兮，没有任何关系。

至少表面上没有。

苏婉兮没来由地觉得厌恶，她忽然意识到，方子琰这个人，是真的没什么人情味。父亲，五弟，未来的妻子，他统统都没有任何感情。

连自己的亲人都没有半分感情的人，还指望他真心待谁？

“自己的亲弟弟被杀了，殿下居然连半分伤心都没有。”苏婉兮难得讽刺了一句方子琰。

“哼，”方子琰冷笑一声，“父亲杀了自己的亲儿子，天底下还有比皇家更可怕的家族吗？”

“殿下讨厌陛下妾身能理解，但穆王殿下和殿下无冤无仇，殿下也对他如此冷漠吗？”

说完，苏婉兮作势就想走。

方子琰回过味儿来，苏婉兮居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嘲讽他？

他气恼地一把拽住苏婉兮，把她带到怀里，脸停在近在咫尺的地方，恶狠狠道：“苏婉兮，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嘲讽本王？”

“你和方子逸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五次三番地为他说话？”

“既然你这么喜欢他，当初为什么不投靠你父亲，做真正的苏家大小姐，然后顺理成章地做穆王妃？”

各种记忆瞬间涌上方子琰的脑中，他忽然意识到，苏婉兮为了方子逸，说了好几次话。

“你当初说什么看不惯苏婉如，其实根本就是诓本王的！根本原因就是你喜欢方子逸！”

上一世，是的，上一世的方子逸是明明白白喜欢苏婉兮的，甚至在宴会上向皇上求娶过苏婉兮，只是苏婉兮那个时候心心念念方景钰，宁愿嫁给方景钰做妾也不愿做穆王妃。

这一世，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们竟然心意相通了吗？

“苏婉兮，”方子琰浓稠的喷薄的气息毫不掩饰地喷洒在苏婉兮的全身，“你是本王的人，你休想肖想别的男人！”

就算苏婉兮现在没有喜欢上他，也不能喜欢其他人！

方子琰好恨这个不解风情跟个木头似的女人，他死死地搂住苏婉兮的腰，而后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嘴唇。

他很早就想这么做了，他本来还想着循序渐进，但他意识到了，苏婉兮这种冰块，不给她点一把火她是绝不会融化的。

苏婉兮显然还没有接纳他，偏过脸就想躲开，但方子琰哪里由得她，捏住她的下巴，咬得更深了。在她微微吃痛张开嘴的时候，方子琰立刻趁虚而入，舌头强硬地压住了她的。

他们身上的气息缠绵着，盛开出鲜艳的花朵。

苏婉兮想逃跑，他就加大力气把她锁在怀里。他要苏婉兮全身心地只有他，不容许任何其他人踏入。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被点燃了，苏婉兮越是挣扎，方子琰就越是兴奋。那种掐断一朵高岭之花，为他所有的感觉，实在是过于美妙。

他回想起上一世的那个夜晚，苏婉兮又娇又媚，他却碍于身份不得不隐忍克制。

该死，早知道如此，他那天晚上就不应该错过，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他的手摸上了苏婉兮的腰带。

如果不是门外响起了通传声，苏婉兮今天可能真的就被方子琰就地正法了。

“殿下，陛下有急事要您即刻进宫。”陈渊站在屏风外，小心翼翼。

听到“陛下”二字，方子琰不得已松开了苏婉兮。被亲过的苏婉兮嘴唇红艳如樱桃，散发着亮晶晶的光彩，凌乱的头发和滑落肩膀的衣服更是香艳十足。

方子琰的火气又上来了，若不是陛下二字，他指不定还要来一次。

方子琰强忍着欲望，低头亲了一下苏婉兮的发顶：“等本王回来。”

苏婉兮却有些目光呆滞，直到菊青进来，她才回过神。

菊青见状，自然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她轻声道：“恭喜姑娘，若是能做殿下侧妃也是极好的。”

苏婉兮摇摇头：“我不……”

“可殿下的正妃必然是叶小姐啊，不过姑娘不用灰心，就算是侧妃，将来您要是能为殿下生个一儿半女的，自然就可以母凭子贵了。”

苏婉兮无法和菊青解释，索性闭上眼睛，任凭她给自己整理衣服。

苏婉兮当然察觉过方子琰对她的感情，她甚至知道在外人眼里，她这个所谓的幕僚和昭王的枕边人没什么区别。可在她看来，方子琰对她不过是见色起意而已，方子琰这种人，对亲人都尚且如此凉薄，还能指望他真心喜欢一个女人吗？

而且就像菊青说的，方子琰的正妃注定只会是叶兰蕙，就算他再不喜欢，他也会为了结交叶丞相的势力娶她。

就像上一世，他们不也有过短暂的暧昧吗？可方子琰到底还是娶了叶兰蕙做正妃。

妾室？她上一世就是方景钰的妾室，这一世难道还要做妾室？

她忽然有些疲惫。

匆匆赶往皇宫的方子琰自然不清楚苏婉兮的心思，他刚一进皇上的书房，就听到皇上对他直言不讳：“你和子逸到底是亲兄弟，他的葬礼就由你操办吧。但尸首一直没找到，长江水流湍急，又突遇大雨，只能用空灵柩了。贞妃身体有恙，就不参加了。”

“我的好儿子，怎么就偏偏今年暴雨提前了呢。”皇上作势想抹泪。

方子琰内心冷笑了一下，自己的父皇，居然在他面前还要上演父子情深的戏码，真是令人作呕。

上一世自己战死沙场的时候，在自己的葬礼上，这位陛下不知道有没有掉几滴虚伪的泪水。

但面上方子琰也扮上了“好哥哥”的形象：“天妒英才，五弟下辈子一定会幸福的，父皇切莫伤心过度，伤了龙体。”

如果苏婉兮在场，一定会嗤笑好一对父子，同样心狠手辣，同样六亲不认，同样好会做戏。

别真把自己骗到了，以为自己是什么好哥哥，好父亲呢。

陪父亲演完戏的方子琰心情颇好，想到苏婉兮还在等着自己，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然而，等他回到昭王府，却发现昭王府乱成一团。

“殿下，不好了，苏姑娘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