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专心致志地救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外界发生的变化。
直到太子终于吐出一口水，又活了过来。
“咳咳咳……”他睁开眼，看到卫昭的脸就在自己的正上方，一把推开她，“你在干什么！”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卫昭欢呼一声。
刚想扶太子起身，脖子上就被一柄利剑抵住了。
“大胆宫女，休对太子殿下无礼！”
赵佗匆匆赶回，正好看到卫昭对着太子动手动脚，来不及多想，一手用剑控制住她，一边焦急地看向太子。
“殿下，你没事吧？”
太子此刻还在发蒙，满脑子都是刚刚被人强吻的画面。
他用力抹了抹嘴唇，那种柔软的触感却留在唇上，怎么也抹不去。
“殿下。”赵佗又唤他了一遍，“此人该如何处置？”
太子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宫女，冷着脸道：“杀了。”
“喏！”
赵佗举起手中利剑，还未来得及动手，卫昭一下扑到太子脚边，抓住他的衣角。
“殿下饶命，奴婢都是为了救殿下啊！”
赵佗挥剑的手一顿，迟疑地看向太子。
太子神色不虞，想起水中的一幕，心里明白这小宫女的确是为了救自己。
这样一想，心情越发糟糕。
赵佗犹豫不定，再次请示道：“殿下，这……”还杀不杀？
太子深吸一口气，吐出一个字，“滚。”
赵佗收剑回鞘，对着卫昭道：“听到了吗？太子殿下让你滚。”
太子看向他，“孤是让你滚。”
“啊？”赵佗懵了一下，眼看太子面露不满，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杀气，又连忙回答道：“是！属下这就滚！”
他麻溜地滚远了。
等他走后，太子来到卫昭身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即便临死之前，孤也不会祈求一个卑贱宫女的帮助，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孤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懂吗？”
卫昭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疯狂点头。
懂！
太子虽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晚上回去便发起了高热。
贵妃得知此事后，惊疑不定。
知道那晚太子从昭德宫离开后并未回去东宫，而是去了长信宫，于是派人把长信宫当晚的值守宫女宣来问话。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太子殿下怎么会感染风寒的？”大宫女竹兰站在贵妃身边，对着卫昭喝问道。
卫昭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回禀娘娘，太子殿下昨晚不慎掉入了荷花池中，其他的……恕奴婢答应了太子殿下，不能说。”
竹兰皱起眉头，“贵妃娘娘让你说，你说就是了。”
卫昭却并不开口。
竹兰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凑到贵妃耳边道：“娘娘，可要用刑？”
卫昭闻言两股战战，却还是咬紧牙关，死不开口。
贵妃闭着眼，撑住头，半晌才道：“你这奴才对太子倒是忠心。”
卫昭趴在地上，颤抖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只知道，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便一定要做到。”
贵妃睁开眼，“你们看看，她如此为太子着想，本宫又怎好再为难她。”
竹兰低头称是，却分明从贵妃的脸上看出了不满的神色。
贵妃的目光在一旁的刑具上流连，对着竹兰使了个眼色。
竹兰心领神会，就要开口让人把卫昭拖下去。
就在这时，邓衷从门外风尘仆仆地赶到。
一进门，便跪地向贵妃请安。
贵妃奇道：“你不是给陛下办差事去了么？”
竹兰见贵妃开口，便也识趣地闭了嘴。
邓衷笑着回道：“好叫娘娘知道，差事已经办妥帖，臣从乾清宫出来，连尚鸾台也没来得及回，便想到娘娘这来讨个赏。”
贵妃见他喜气洋洋，知道差事必然办的不错，指着他笑骂道：“你这个奴才，你为陛下办事，却跑到昭德宫来讨赏，你们说他是不是个滑头。”
殿中的宫女都一齐笑了。
在一片银铃般的低笑声中，贵妃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她对着邓衷和颜悦色道：“邓衷，你这条命是陛下给的，本宫的命也是陛下给的，你好好为陛下办事，日后必然少不了你的赏赐。”
邓衷低眉顺目道：“邓衷省得。”
说完，他转头看向一旁趴着的卫昭，似乎才发现屋子里还有这么一号人。
“娘娘，这是？”
贵妃脸上的笑淡了下去，随口说道：“太子昨夜从本宫这里出去，不知道为何去了冷宫，还掉到了水里，夜里便起了高热，本宫担心得紧，便叫这宫女来问问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邓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不撞上我的老本行了，审人的事我熟呀。”
贵妃看向他。
邓衷立马毛遂自荐道：“娘娘不如将此人交给邓衷来审理，邓衷一定会给娘娘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贵妃想了想，伸出手指点了点他，道：“你那尚鸾台自然是有十八般手段让人开口，可这小宫女可是跟太子说过话的人，你的人若是太过分了，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可不好跟太子交代。”
邓衷笑道：“娘娘放心，邓衷自有分寸。”
***
卫昭从昭德宫出来后，就被拖去了尚鸾台。
尚鸾台的牢房终日不见阳光，弥漫着一股血腥、死亡的气息。
卫昭咬紧牙关，看着满屋血淋淋的刑具，怎么都不肯开口，邓衷一来，她就忍不住哭了。
邓衷挥退众人，将她从木桩上扶下来。
“昭姐姐，你怎么会跟太子殿下扯上关系？”
卫昭看着他，哽咽道：“小邓子，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真的不知道他就是太子殿下。”
邓衷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不着急，慢慢说。”
卫昭心神一松，便将昨天晚上的来龙去脉说给邓衷听。
“碧茶她虽然推了太子殿下，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是为了救我，你能不能想办法帮帮我们，让贵妃娘娘不再追究此事了？”
邓衷从她混乱的话语里大概梳理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开口回答她道；“贵妃娘娘赏罚分明，你救太子有功，娘娘自会赏你，而推太子入水的人，也理当受到惩罚，一码归一码。”
卫昭顿时急了，“我不要奖赏，碧茶是为了救我才会推太子殿下的，娘娘要是惩罚碧茶，我愿意代她受过。”
邓衷安抚她道：“事情倒也没到如此凶险的地步，放心，我会跟贵妃娘娘求情的，碧茶她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卫昭喃喃道：“贵妃娘娘真的不会处置碧茶吗？”
邓衷垂下眼，笑了笑，“娘娘仁慈，碧茶顶多受些皮肉之苦，何况你还救了太子殿下，功过相抵，碧茶她不会有事的。”
听到他的再三保证，卫昭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回肚里。
她突然想起昨夜太子对她的警告，惊呼一声道：“不行，不能让别人知道是我救了太子殿下。”
邓衷奇道：“这又是为何？”
卫昭只是摇头不说话。
邓衷想了想，道：“这好办，便说是太子侍卫赵统领救的太子殿下。”
卫昭瞪大眼睛，“这样可以吗？”
“贵妃娘娘更关心太子殿下落水的前因后果，至于是谁救的太子，并不重要。”
原来是这样，那碧茶推太子落水的事情是否也有转机呢？
卫昭眼里浮出希望，抓住邓衷的手，道：“那、那你可以说是太子喝醉了，自己不小心落水的吗？这样的话，碧茶也不用受罚了。”
邓衷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突然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昭姐姐，我愿意冒着风险为你欺瞒娘娘，却不愿为别人承担这么多。”
卫昭被他的目光烫了一下，收回了手，“对不起，是我为难你了。”
邓衷笑了笑，“没关系，我知道你也是好心。你放心，即便她推了太子殿下，殿下现在不也性命无虞吗？贵妃娘娘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那就好……”
眼见所有的事情都得到解决，卫昭松了一口气，一直以来紧绷的弦一松，整个人身体晃了晃，眼看就要倒下。
邓衷连忙伸手扶住她，让她靠在墙边坐下，目露担忧地看着她。
“昭姐姐，你太累了，休息一会吧，等你醒来，便什么事也没有了。”
卫昭一靠上墙，连话也来不及回一句，就沉沉睡去。
邓衷看着她在梦中也眉头紧皱，像只惊慌失措的小兔子，明明那么害怕，却强忍恐惧在贵妃面前咬紧牙关。
他把她脸上粘着的头发拂到一边，心中暗道：昭姐姐，别怕，我一定会护你平安。
***
邓衷从尚鸾台出来，脚步生风，直往长信宫而去。
到了长信宫，有手下来禀告：“大督公，宫女碧茶逃了。”
邓衷站在长信宫宫门前，抬头看宫门两边掉漆的文字，问道：“捉拿宫女碧茶需要几日？”
手下思索片刻，答道：“三日内必将人带到督公面前。”
邓衷转头看了他一眼，手下面容一紧，立马改口道：“啊不，两日即可。”
邓衷却还是不满意，眼神狠厉，开口道：“我给你半日时间，将此案做成铁案，莫要让她有开口攀咬别人的机会。”
手下一惊，这便是要碧茶的命了。
“督公，这恐怕不合规矩……”
邓衷不怒反笑，看着他笑了笑，“哦？是吗？”
手下想起邓衷往日的铁血手腕，打了个寒颤，低头道：“属下明白。”
邓衷这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