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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掐个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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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刘燕穿着围裙出来,看见何煜站在菜园的另一边,手里拎着蒜。

好笑道:“你拔错了,那是人家的蒜。”

何煜的脸顿时涨红。

把蒜往地上一扔,葱也不要了,拔腿就跑。

杨琳梅刚给孩子喂完奶,听见声响,穿好衣服,抱着孩子出来。

“小辞,怎么了?”

曹西辞把葱和蒜往刘燕那边丢,兜着西红柿出来,系上门。

刘燕也在系门,扬声笑说:“我让小煜拔葱,他把你家蒜给拔了。”说完还哈哈笑出声。

杨琳梅也笑,“哎呦,刘婶,都在一个菜园里,想吃什么就拔,甭客气。”

门口这片空地是两家种菜的,围绿网是为了防鸡,都围一起省事了。

“没跟你客气,就是这孩子估摸分不清葱蒜。”

“城里来的,是娇养些。”杨琳梅轻拍着张着嘴欲哭的孩子,敛了几分笑,声音也压低了,“这孩子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中午到的。”

“叫什么名字?”

“何煜。”

“有诗吗?”

“没有吧。”刘燕笑说:“我也不认识几个字,他姥爷说煜字带火,什么含义我也不知道。”

杨琳梅以前是不关心这些的,但儿子的名字就取自一句诗,故人西辞黄鹤楼。

大儿子叫曹西辞,怀里抱的小儿子叫曹西楼。

比那些随口取的建国啊,强啊,盛的,不知道厉害多少倍。

别人问起,她就给人家背这句诗,隐隐生出几分骄傲来。

他们这些读书不多的人,但凡听到跟文化沾边的,莫名觉得很厉害,哪怕只是名字,都盖过别人一头。

曹西辞正蹲在院里洗菜,听着外面的对话。

心想:人如其名,火气是不小。

可何煜哪里是火,明明是臊得慌。

他以前住居民楼,连对门的邻居叫什么都不知道,更没见过这种菜园共享的生活。

刚才的行为在他看来,就是偷东西被人当场抓获,而且自己还在心里诬陷别人偷东西。

何煜用毛毯包住头,坐在书桌旁,眼睛透过窗玻璃往外看,没看见人,但村里人说话嗓门可不算小。

听着笑声,他稍稍放下心。

他怕对面这户人家会责怪他,或者在姥姥面前说他坏话。

笑声停止,后面的话他就听不清了。

没多久,刘燕回到厨房继续做饭。

何煜从卧室出来,也钻进厨房。

“你来干什么?厨房热。”刘燕正拿着一把稻草往灶膛里添,看见他进来笑说。

厨房里是要热不少,何煜坐在门口的凳子上,边赶蚊子边道:“在屋里待着无聊。”

白天藏匿的蚊子出来觅食,它们最喜欢晚上围着人咬。

刘燕用火钩子把稻草往灶膛里推,又添了几根柴,右手拉着风箱,‘咕哒咕哒’的声音持续响着,灶膛里的火越烧越旺。

她起身去了堂屋,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盘点燃的蚊香,还有一个啤酒瓶。

“别碰掉了,你刚来,蚊子认生。”她把蚊香放在瓶口上,然后坐回灶膛前。

何煜看着蚊香的烟雾徐徐上升,又往自己腿上倾斜,最后再挥散开。

“蚊子会认人吗?”他好奇问。

“当然会,等时间长了,蚊子觉得你的血不新鲜了,自然就不咬你。”

何煜觉得大概要很长时间吧。

幸好他穿的长裤,裸.露在外面的胳膊在他不停的摆动下也没被咬,眼下有蚊香的助力,他轻快许多。

就是看刘燕拉风箱,有些手痒。

但又不想被稻草和柴火包围。

两人安静地坐着,时不时生硬地挤出几句。

彼此毫不了解,生活的环境又截然不同,谁也不愿意提起过去,所以没什么可聊的。

鸡汤沸腾了半晌,曹培洪从地里回来了。

一身迷彩衣服被汗水浸透,裤腿上沾了泥。

“你先洗澡,然后再下面条。”刘燕从厨房出来,边说边给他拿盆和毛巾。

洗脸架就在院子里,刘燕拎起炉子上的热水壶,往盆里倒水,热的倒完又添凉水,水温刚好后,曹培洪把水端出去,刘燕又从水缸里舀水,把热水壶装满,拿火钳子把炉子里的蜂窝煤一块块夹出来。

总共三块,最底下燃烧过后的蜂窝煤呈现浅浅的红褐色,中间那块只有不到一个指节的黑色,最上面那块剩的黑色多一些。

刘燕把最底下的那块剔除,剩下两块再按照原来的顺序放进炉子里,最后从门后的塑料筐里夹起一块新的蜂窝煤,放在最上面,再把烧水壶放在炉子上。

剔除的那块,她用脚踩碎,然后拿铁锨铲起来,把碳灰挨个掩盖在院里的一摊摊鸡屎上,再把鸡屎铲起来,扔到门口的菜园子里。

何煜默默看着,新奇中又带着疑惑,下意识抬脚看看鞋底有没有踩到鸡屎。

紧接着,他就发现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这里没有洗澡间。

离鸡架两步远的地方有一个下水道,是在墙下面开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洞,脏水顺着洞往外流,也不知道流向哪里。

曹培洪穿着四角内裤,蹲在下水道前面,把毛巾放在盆里,湿上水往身上扑,然后再往身上打肥皂。

何煜震惊地张着小嘴,移开视线看向刘燕。

刘燕只是把门关上,放下铁锨,显然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

刘燕看着他的表情,又看了眼正在洗澡的曹培洪,心中了然。

她拎起一个空水桶,冲何煜笑说:“我出去打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何煜忙不迭点头。

两人出了门,何煜学着她的样子把大铁门关上,他关得严实,生怕有人窥视他姥爷的身体。

就是对着门下面朽出的洞犯了愁,不知道什么东西可以堵一下。

他虽然才七岁,但也知道赤.身裸.体是很羞羞的,虽然见过光着上身的大人,但还没见过别人洗澡。

尤其是这种堂而皇之,蹲下就洗的。

“小煜,走了。”刘燕见人没跟上来,停下脚步催促。

“来了。”

何煜只好放弃堵洞的想法。

打水的地方并不远,就在对面这户人家里。

他家院里有一口水井。

何煜跟在刘燕身后踏进院内,视线下意识搜寻那个寸头小男孩。

“刘婶来啦。”杨琳梅从卧室出来,笑着招呼。

村里不是家家户户都有水井,但有水井的人家都愿意行个方便,让左邻右舍一起用。

刘燕应了声,又揽着何煜的肩膀,“小煜,快叫婶婶。”

何煜看着杨琳梅,乖乖叫了声。

这个村里绝大部分人都姓曹,往上数几代沾亲带故的,叫叔叔大爷的多,不时兴叫阿姨,都叫婶婶。

杨琳梅笑看着何煜,夸道:“这孩子长得真好看。”

何煜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瞳仁黑亮,眼皮有两层,细软的黑发齐眉,白皙的脸颊肉嘟嘟的,谁见了都想捏一捏。

“你叫小煜是吧。”

杨琳梅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小肉脸,何煜虽不高兴,但初来乍到,又到人家家里打水,他没敢把不高兴表现出来。

杨琳梅又进屋拎了一袋馓子出来,让何煜抓一把吃。

何煜张开五指,纠结着没下手,刘燕就给他抓了,“够了够了,家里有。”

杨琳梅把袋子系紧,转身进了堂屋。

何煜仰头看着刘燕,笑了笑。

刘燕把馓子递到他嘴边,眉眼含笑道:“没吃过这个吧,尝尝。”

何煜就着她的手吃起来,香香脆脆的,味道不错。

正吃第二口呢,就见那个寸头小男孩从厨房出来,身上穿着不合身的围裙。

他瞥了何煜一眼,又朝刘燕喊了声奶奶,然后蹲在压水井旁边,手心里挤了点洗洁精,在红盆里洗手。

“小辞,给你奶奶压桶水。”杨琳梅站在堂屋门口道,忽地传来一阵啼哭声,她说完就进了卧室。

刘燕推拒:“我自己来吧,你看你累得满脸汗,快去歇着吧。”

“没事,我不累。”曹西辞脱下围裙,手在上面擦了擦,把围裙扔在一旁,拿过刘燕的桶,开始压水。

他全程面无表情,但说话的语气倒没有不高兴。

他的手紧握着压手柄,清澈的水从出水口流进桶中。

何煜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看起来比拉风箱还要有趣。

毕竟水对小孩子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于是,何煜蹲下来,小声打着商量,“我可以玩吗?”

全然忘了拔错菜的尴尬,也忘了对方有排挤他的嫌疑。

小孩子在同龄人面前总是无畏的,觉得对方并不会对他造成伤害,因为他们的力量是对等的。

如果在这里压水的是杨琳梅,他也许不会说出这句话,若实在想玩,也会悄悄跟刘燕说,让她转达。

毕竟他们是第一次见面。

何煜还保持着为数不多的拘谨。

等以后熟悉了,何煜疯玩起来,时常让曹西辞感到头疼。

听他说完,曹西辞只是掀开眼皮看着他,接着松开了手。

何煜兴致勃勃地接过压手柄,学着他的样子使劲往下压,然后抬起,再往下压。

“这个为什么会出水?”他没有看出其中的门道。

曹西辞站在他身侧,摇头,“不知道。”

“你家的井你怎么会不知道?”他不信。

但曹西辞没说谎,他真的不知道,从记事起,他就知道这个东西能压水,完全不清楚什么原理,只知道下面连了个管子,压的时候,可以把水往上抽。

“跟农忙的时候,抽水差不多吧。”他这么解释道。

“抽水?为什么要抽水?农忙是什么?”

原谅这个把自己名字写得歪歪扭扭,数数还数不到一百的人。

是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曹西辞又露出那种看傻子似的眼神,何煜小脸一沉,丢开压手柄,“不玩了。”

语气很不高兴,但并没有高声呼喊,他还头脑清醒着,自己这是在别人家里。

曹西辞不知道他不高兴个什么劲,只当他是单纯的笨,“农忙就是地里的活多,很忙的意思,抽水是灌溉田地,过几天就得去抢水,这个月得栽秧了。”

两个小的在窃窃私语,大人在堂屋说话。

就是出来的时候眼眶红红的,何煜还以为刘燕被欺负的,视线一转,杨琳梅眼眶也红红的。

“水压好啦,走吧,回家做饭。”刘燕走过来笑说。

杨琳梅也跟着过来,“刘婶,小煜跟我家小辞谁大?”

“小煜是九六年,农历四月二十六,属老鼠的。”

“那我家小辞大些,农历九五年的,十一月二十五生的,属猪,虚两岁,今年九月份上一年级。”

刘燕:“小煜也是今年九月份上学,说不定能分到一个班呢。”

杨琳梅:“我都打听好了,一个年级总共就两个班,肯定能分到一个班的,到时候让他俩同桌,上下学也好有个照应。”

“好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刘燕对此很高兴,提着装满水的水桶,带着何煜走了。

杨琳梅站在院里伸头看,等他们回到家,关上大铁门,才低声对曹西辞说:“你以后对小煜好点,能帮的尽量帮,唉,这孩子爸妈都没了,挺可怜的。”

曹西辞静默了几秒,点了点头。

晚上吃的鸡汤面,曹培洪把一大碗面放在他面前,上面铺了一层鸡丝,还有两个大鸡腿,又盖了一个荷包蛋。

何煜愣住了,“我吃不了这么多。”

刘燕笑说:“没事,一样吃一点就行,图个好寓意。”

她拿了两只红蜡烛,擦了根火柴点上。

在何煜的疑惑中,说道:“今天是你生日,我跟你姥爷一直都记着呢。”

墙上挂着已经撕了一半的日历,上面用红笔画了一个圈。

今天是阳历六月六日,农历正好是四月二十六。

刘燕关了灯,温暖的烛光钻进何煜的心口,噼里啪啦的炸响。

两位老人笨拙地唱着提前练习了很多遍的生日歌。

何煜捂着脸,决堤的泪水顺着指缝流出。

他用小心谨慎筑起的城墙,此刻轰然倒塌。

有人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何煜,你有家了。

这个家不会伤害你,更不会抛弃你。

晚上,何煜站在书桌旁,双手支着下巴,看刘燕在院里晾衣服。

他的T恤和裤子用衣服撑子撑起来挂在绳子上,皎洁的月光洒在这一隅之地,连墙头上的玻璃碎片看起来都没那么锋利。

而破碎的何煜正在慢慢被修补。

竖日一早。

何煜在床上打了第八个滚后,实在睡不下去了。

他快要被蚊子吸干了。

他穿好衣服开门出去,家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姥姥昨晚临睡前就跟他说了,明天一早要跟姥爷下地,会去很早,趁着凉快,把活干完。

洗漱好后,他去厨房掀开大锅盖,掰了半个馒头,又喝了几口粥,碗里还有一个水煮蛋,不怎么想吃。

他拿出来,在手里把玩。

脸上被蚊子叮了个包,他抠了抠,打开大铁门,就看见端着搪瓷盆的曹西辞。

“喂,那个谁,小辞。”他兴冲冲地喊。

曹西辞蹙着眉,“你声音小点,我弟弟在睡觉。”

说完,端着盆往屋后去。

何煜把鸡蛋装进口袋,绕过菜园子,跑过去,跟在他身后。

“你在干什么?”

“喂猪。”

他家养了两头猪,猪圈盖在屋后,粪池传来的臭味令人窒息,何煜捂住口鼻,瓮声瓮气道:“你都不嫌臭吗?”

“习惯了。”

他丢下这三个字,把盆放在圈墙上,利索地翻进猪圈,再端起盆,把水泼在地上。

先泼一半,用小扫帚清扫地面残余的猪屎,猪屎和着水从下方的矩形小洞中流进粪池。

然后再泼洒剩下的半盆水。

猪侧躺在地上,发出不满的‘哼哼’声。

曹西辞翻了出来,单手拎着盆。

何煜捏紧鼻子,后退两步。

“小辞,你天天都要喂猪吗?你家里人呢?”

曹西辞走曲线,没挨着他,“我爸妈下地去了。”

话毕,他猛地停下脚步。

何煜差点撞到他的背。

“我叫曹西辞。”他没回头,纠正完继续往前走。

从长辈口中喊出的名字,又从一个七岁的小屁孩嘴里喊出来,听起来很奇怪。

何煜觉得他更奇怪,追上去道:“你怎么跟个小老头似的,一点都不活泼。”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进了院子,曹西辞把盆放在井边,又抄起桶里的水洗手,“我爸说的。”

何煜抠着脸,懵懂道:“当家要干什么?”

“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带孩子,下地干活。”

何煜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那我不要当家,这辈子都不要当家。”

曹西辞甩了甩手上的水,换掉脚上的胶鞋,扭头看了他一眼,转身进屋。

几秒后又出来,递给他一小瓶风油精。

看着他的脸说:“别抠了,再抠就烂了,抹点这个。”

盖子一拧开,何煜就皱起来,“好难闻啊。”

他不想抹。

曹西辞总算明白妈妈为什么要让他多照顾何煜了,这人又娇,又笨,还磨叽。

他夺过风油精,习惯性地在蚊子包上掐十字。

何煜顿觉一麻,又疼又痒,很舒服。

下一秒,曹西辞把风油精倒在指腹上,往掐过十字的蚊子包上涂。

刺痛的感觉让何煜痛呼了声,紧接着被清凉取代。

“曹西辞,出来玩弹珠了。”

有人在门外猝然嚎了一嗓子,屋内的啼哭声跟在尾音后面响起。

曹西辞脸色一变,立马往屋内跑。

边跑边呵斥,“曹继盛,别叫唤,我弟睡觉呢。”

何煜扭头看向门外,就见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奶油色的弹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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