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强强一惊,忙伸手反击。
可他还没碰到曹倩倩,就被眼疾手快的曹继盛桎梏。
他上半身压在曹壮背上,曹壮被迫整张脸都贴在课桌上,吴侬着小声说:“你们别打架。”
压根没人听他的。
座位太挤,何煜和曹西辞的手伸不过去,只能从讲台上绕到另一边。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孙强强已经被曹倩倩压在地上,脸和脖子红了一片,都是指甲挖出来的血痕。
周围同学被吓得,迅速散开,伸长脖子紧张兮兮地看戏。
曹西辞不明所以,从侧边挤过去,把曹倩倩拉开。
曹倩倩甩着胳膊,气愤道:“他抢壮孩的橡皮,还掰断了壮孩的铅笔。”
闻言,曹壮脸涨得通红,湿润着眼角看着他们。
心里既害怕又愧疚,觉得这起争斗是他挑起来的。
“你们不要……”他吸吸鼻子想去拉架,被曹继盛阻拦,歪头询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欺负你的?”
曹壮搅着手,嗫嚅道:“也,没,没几天。”
“几天?”曹继盛猛地抬高嗓门,“他竟然欺负了你几天,你怎么不说。”
曹壮动了动唇,低下头,蔫了。
孙强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坐在地上控诉,“你别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你当我瞎。”曹倩倩朝他腿上狠踢了一脚。
孙强强呜呜哭泣,捂着腿想起来,被站在他身后的何煜按住肩头。
他又重新跌坐回去。
曹西辞抬眼,颇为诧异地看着何煜。
只见何煜站得笔直,还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那模样仿佛在说:我在这拦着,你们快点打。
曹西辞嘴角抽动,差点笑出声。
曹倩倩和曹继盛是这场战斗当之无愧的主力队员,空间太小,两人轮番上场,没有使出全力。
曹倩倩急了,拽着孙强强的衣服要往外拖,这里不够她发挥。
这孙强强哪里能愿意,哭着打着,把劲往反方向使。
曹继盛在后面推他,一个人力道不足,孙强强踉跄着往前走,步伐缓慢。
“别打了别打了。”
曹西辞嚷嚷着,站在曹继盛旁边,看着是拽衣服拉架,实则力道全往前面推。
何煜在前面清场,把碍事的板凳往旁边挪,快走到讲台,还友善地提醒:“小心台阶。”
被困在中间的孙强强:“……”
刚出教室门,曹倩倩松了手,往旁边站,曹继盛默契地给了孙强强一脚。
孙强强噗通一声趴在地上。
“小兔崽子,他是你能欺负的吗?”
曹继盛双手掐腰,学着平时爸爸骂他的话,趾高气昂,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你们干什么呢。”一道怒喝从不远处传来。
班主任风风火火地朝这边赶,跟着出来的曹壮一个滑步,直接冲过去,跪在地上抱着班主任的腿,哭着喊:“你们快走。”
曹继盛:“……”
曹倩倩:“……”
何煜和曹西辞对视了眼,别过脸,噗笑。
班主任气得哧哧直喘,怒道:“明天把你们家长叫来,如果不来,你们也别来了。”
放学回家的路上,曹壮担忧道:“怎么办,都怪我,我回去跟我奶奶说,让她去学校一趟,你们就不要说了。”
曹倩倩:“孙强强家长也来,你奶奶去能干得过人家?”
“要不我把我爸叫着,让他拿着平时打我那皮鞭去。”曹继盛提议道。
曹西辞嗤笑,“老师叫家长谈话,又不是去打架,而且要是让你爸知道了,那皮鞭一定最先打你身上。”
进了村,一直没发表意见的何煜,忽然道:“老师好像没见过我们的家长。”
他眼珠子一转,“那,叫谁去都行啊。”
几个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等待下文。
何煜冲他们一笑,下一秒脸色陡然一变,哭丧着脸,扭头,边跑边喊:“二爷,曹二爷----”
余下四人面面相觑,突然茅塞顿开,笑着跟上去。
他们七嘴八舌地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曹二爷听罢,拧着眉说:“现在的小孩子这么猖狂。”
曹继盛忙不得点头,“他还踢我,我屁股到现在都疼。”
曹壮顺着秃噜出来,“他还让我明天给他带钱,不带就要打我。”
曹倩倩气得兜头给了一巴掌,骂了句:“窝囊。”
曹二爷抖着腿,脚指头勾着拖鞋要掉不掉的,嘶了声,“还敢收保护费,家里大人怎么教的,我明天去会会他们。”
成了。
何煜乐颠颠地蹲下来给二爷捶腿,仰头讨好地笑:“这件事千万要保密,不然我们几个回家都得挨打。”
曹二爷瞥他,“我怎么感觉你这小子一肚子坏水,不会给我下什么套吧。”
何煜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哪敢啊,我就是特别崇拜你,想让你去给我们撑面儿。”
曹二爷笑呵呵道:“被马蜂蜇过的嘴就是不同凡响,跟抹了蜜似的。”
一旁的曹西辞听罢,低下头,紧抿着嘴忍笑。
竖日一早,曹二爷跟他们一起去学校。
黑色背心搭配牛仔喇叭裤,光头配墨镜,大金链子往脖子上一挂。
他是把压箱底的家伙什都拿出来了。
本来想穿花衬衫,但在何煜的要求下换成了背心。
何煜是这样说的,“我觉得你的花臂特别帅,不露出来给大家看看可惜了。”
曹二爷掐着他的脸,说他人小鬼大,表面看着乖巧,唬人。
何煜直呼冤枉。
曹西辞则有一种,总算有人懂我的感觉了,心中舒畅不已。
到了学校,孙强强的爸妈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
酝酿了好半晌的泼辣话,在见到曹二爷的那一刻,瞬间往肚子里咽。
曹二爷把墨镜一摘,胳膊上鼓鼓囔囔的肌肉,一动一动的。
粗声粗气道:“是谁欺负我家孩子。”
他面无表情,看起来很凶。
很像杀过人,刚从劳改队里出来。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眼观鼻鼻观心,悄悄打量他。
班主任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看了眼堵在门口的曹西辞他们几个,“你,你是谁的家长?”
“我是曹壮他爹。”曹二爷说完,看向已经吓得发抖的孙强强,“就是你欺负我儿子吧,拿他橡皮,掰他铅笔,还威胁他,让他给你钱花,不然就要打他。”
“小小年纪竟然干起了抢劫的勾当。”他恶声恶气,就差怒拍桌子了,又看向班主任,“老师,这该怎么处理?”
“你,你血口喷人。”孙强强的爸爸颤巍巍地指着他,“我们家孩子乖的没边儿,从来不可能做这种事。”
曹二爷一把攥住他的手,使劲往下掰,听见痛呼声才松开。
“你说没用,让你家孩子自己说。”
班主任也晕了,刚才听了一大堆的理,孙强强脖子脸上都是伤,就下意识觉得他才是受害者。
“孙强强,你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老师不会偏袒谁,也不会冤枉了谁,你刚才说他们欺负你,就是看你不顺眼,可现在这个理由不太能立得住脚。”
孙强强瘪着嘴,小腿肚都抖,低着头不敢吭声。
‘欺软怕硬’‘狗仗人势’可谓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若今天来的不是曹二爷,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太,怕又是另一副嘴脸。
何煜恰时跟曹壮耳语,“快进去说,把他欺负你的过程都说出来。”
接着,把曹壮往办公室里推。
曹壮也害怕,但看着孙强强,心里的委屈劲上来,抹着眼泪把自己怎么被欺负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点不落地全说出来了。
曹二爷等他说完,搭着他的肩头,厉声怒道:“我看还是报警吧,你们当父母的教育不好孩子,就让警察来教育。”
孙强强被吓的,支支吾吾说不上来一句话,也开始哭。
学校不想把事情闹大,最后还是校长出面调解的。
孙强强向曹壮道歉,弄坏的橡皮和铅笔就当是赔偿了医药费,然后把孙强强调到一班。
这件事才画上句号。
因此,何煜对曹二爷的崇拜更上一层楼。
他抱着曹二爷的胳膊,笑嘻嘻地拍马屁。
曹二爷把胳膊往上轻轻一抬,何煜整个人都被吊起来。
曹继盛见状,欠欠地抱着另一条胳膊。
曹二爷像是一棵大树,两人挂在伸出的枝丫上,双脚离地,在空中旋转。
何煜两眼放光。
他的记忆深处搜寻不到所谓的父亲的影子,那些不好的过去统统被他打包埋藏起来。
他从不渴望有一个父亲。
但他希望自己可以变成像曹二爷这样的勇士。
*
星期六晚上,曹西辞家母猪产仔了。
弟弟这几天感冒,一直哭闹,除了杨琳梅,谁也哄不好。
曹西辞跟着曹宣武一起给母猪接生。
何煜打着手电筒站在圈墙外看,他很好奇猪是怎么生孩子的。
先在猪圈里铺了稻草,拉了电线,打开钨丝灯,又点了蚊香。
九月份虽然已经没那么热,但猪产仔时散发出来的腥臭味,会招惹不少蚊虫。
第一个猪仔比较难生,母猪难受的哼哼,由于疼痛,时不时颤抖几下。
曹宣武蹲在那,密切关注产道口的变化。
曹西辞拿着事前准备好的布条子,这是给刚出生的小猪仔擦拭的。
“它能生几个孩子?”何煜小声问。
曹西辞脚踩猪槽,背靠圈墙,摇头道:“不知道,可能七八个,也可能十几个。”
何煜惊叹:“这么能生呀。”
他好奇人和动物的区别,“那它能分清自己的孩子吗?要是给孩子取名字,它会叫错吧。”
曹西辞也回答不上来,胡诌,“不会,猪很聪明的。”
“可说一个人笨的时候,不都说笨的像头猪,哪里聪明了。”
“有人这么说过你吗?”
何煜想了想,也胡诌:“你说过。”
莫名被诬陷,曹西辞反驳:“我什么时候说过?”
何煜:“你有时候看我的眼神,像是在骂我。”
曹西辞:“……”
何煜:“而且骂得很脏。”
给曹西辞逗乐了,“那你说说我都是怎么骂你的?”
“说不上来。”何煜强调,“但你就是骂了,嘴上没骂,你心里肯定骂了。”
掰扯不清。
曹西辞侧头看他,“那你在心里骂过我吗?”
何煜咧开嘴笑,瞄了曹宣武一眼,声音压得很低,“其实我天天都骂你。”
曹西辞把手里的布条子往他嘴里塞。
“呸呸呸,脏死了。”何煜嫌弃地往后退。
曹西辞沉着脸威胁,“你下次再骂一个试试。”
“我就骂。”何煜压根不怕他,“我天天骂,我从早骂到晚,还变着花样骂。”
这家伙真找抽!
‘昂昂---’
母猪痛苦地摆动了几下屁股,产道口打开,小猪仔头朝下,慢慢出来。
何煜兴冲冲地跑回原位,伸着脑袋看。
被曹西辞抬手揪住耳朵,“啊呀--”他不满地低叫。
曹西辞轻扯了扯他的耳垂,“以后给我老实点,不然揍的你屁股开花。”
他觉得何煜表面看着乖巧,实则很有自己的心机和主见,像是白面团包裹住的软刺,平时看着没有威胁,真遇到什么事,里面的软刺就开始冒头。
不听话,也不好管,喜欢跟人对着干。
尤其喜欢跟他唱反调。
何煜气呼呼地捂住他的眼,“不给你看了。”
然后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第一个猪仔的降生。
这一刻,他不想跟曹西辞分享这份喜悦。
对于这种场景,曹西辞并不会像何煜一样觉得新鲜。
想反击,用布条子遮住他的眼,可又稍微思索了下,由着他吧。
毕竟这家伙是第一次见,还是别剥夺他的乐趣了。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人都一肚子坏水,大哥别说二哥(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