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至是在第二天下午失踪的。
常安带着徐至出门玩,回来的时候,常安一脸惊恐,说徐至不见了。
庄钰这两日本就有些心神不宁,因为那个戴面具的男人,还有他耳边那颗摇摇欲坠的红色耳坠,让庄钰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当天回来的时候,徐至像往常一样,端着一杯茶水,踮起脚,放到庄钰的桌边。
本来这是徐至经常做的事情。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庄钰就看走了眼,他以为是庄夜阑回来了,以为是那个小小的庄夜阑又回来了,像在天福山那样,像从前在宫里那样,经常踮着脚给他送茶水。
当时,庄钰就说:“你怎么回来了?”
徐至傻傻愣在了那里。
庄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反正徐至后来吓跑了,哭着去找常安,说哥哥生病了。
常安赶来,庄钰已经坐在了椅子上,望着窗外斜斜落进来的夕阳,眼神有些失措。
其实庄钰这辈子很少这样魂不守舍。
可是今天看见茶楼二楼的那个年轻男人,却让庄钰心脏突突地跳了起来,他努力告诉自己,应该不会是庄夜阑,但难以忽视那人耳边的红色耳坠。
庄钰不知道自己心慌什么。
他其实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庄夜阑的事情,从把庄夜阑从尸体堆里救出来开始,他嘴上说着厌恶庄夜阑,可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庄夜阑好,哪怕是最后狠心把庄夜阑推开,把庄夜阑赶走,他都是为了能够让庄夜阑活下去。
可看见今天那个人,庄钰还是有些……
大概是笼罩在上辈子的阴霾吧。
庄钰知道,今年庄夜阑该有十八岁了,也差不多到了上辈子……做下那些可恨事情的年纪了。
他不该怕庄夜阑。
可为什么在想起庄夜阑的时候,心会突突地跳着疼呢。
庄钰不知道。
他就这样魂不守舍过了两天,直到第二天下午,常安告诉他,徐至不见了。
常安整个人都是发着抖的,脸色也很白,都是冷汗,他说:“就那么一走眼,小少爷就不见了,一定是被人掳走的……因为他就是跑进巷子里,我立刻去追了,不可能看不见,可是我跑进巷子里的时候,小少爷根本没了踪影,我跑遍了所有的巷子……”
常安话都没有说完。
外头又进来一个人,双手捧着一张请帖,不安地递给庄钰:“殿下,这是外边一个人让我交给殿下的。”
庄钰接了过来。
那是一张请帖,是茶楼隔壁那家新开的赌坊的请帖。
打开请帖,上面寥寥几个字,说是让庄钰去一趟赌坊,因为徐至在他们的手里。
常安看了以后大惊,“是他们掳走了小少爷!!”
庄钰没有说话,继续往下看。
请帖上还说,他们不会伤害徐至,只是想见太子殿下一面,还希望太子殿下今夜戌时能来赌坊见一面。
常安脸色变了,“殿下……”
“知道了。”庄钰把请帖合上,“我今夜便去会会他们。”
庄钰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徐丰摇和徐清。
他觉得自己能处理。
如果对方只是绑了徐至,证明他们要见的人是太子,而且如果要杀庄钰,早就可以动手了,因为如今庄钰并不像从前在宫里那样,处处都有侍卫护着他,他如今经常上街,下手的地方多得是,但他们没有,显而易见,他们有别的想要的东西。
当夜,庄钰就带着常安出门了。
……
到了赌坊,递出请帖,自然有人接他们进去。
赌坊生意兴隆,庄钰和常安从这些人当中穿了过去,跟着领路人一路往赌坊深处走。
前边热闹无比,后边却寂静无声,越往赌坊深处走,发现赌坊后边竟然是一个深深的庭院,四处挂着朦胧的灯笼,在夜色中莫名显出几分无声的孤寂来。
接引的人把庄钰和常安引到了一处厅堂。
厅堂前边有个屏风。
屏风后面的椅子上,隐约坐着一个人影,但看不分明。
因为看这整个屋子好像都没有别人,所以庄钰也让常安暂且退下了,没想到常安刚刚退下,这屋子的门就被人关上了。
庄钰也没有太害怕。
他望着屏风后面的人,静静问道:“这位大人,为何绑走我家小公子?”
屏风后面的人没有说话。
庄钰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别的话好说,因为他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所为何事,所以在这片寂静中,也只能等待。
等了也不知道多久,屏风后面的人影终于动了动。
似乎是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庄钰听见屏风后面的那个人也开了口。
“我总以为,分开这么些年,你心中也会念着我。”
“……”
这个声音不算熟悉,甚至可以说是陌生,因为这个声音有些喑哑,但仔细一听,似乎有有那么一丝未曾褪去的少年音,可少年音似乎被情绪极力压抑,变成了这般的陌生的喑哑,听得竟让人有几分心碎。
庄钰的面色未动。
其实不是未动,而是短暂的空白。
那个人影,慢慢地向屏风走来,“没想到,你早已忘了我,或者说,你从来就没有在意过我。”微微一顿,“身边有了新的小孩,就把我忘了,是不是?”
在那个人从屏风后面转出来的时候,庄钰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戴着半截银制面具的年轻男人,耳边挂着红色的耳坠,那红豆耳坠伴随着他走路的动作,微微摇晃,生出愈发鲜艳的颜色来。
他走到了庄钰的面前,比庄钰高,需要垂眼才能看庄钰了。
庄钰的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像是有什么哽在喉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和我从前挺像的,”那个人继续往前走,离庄钰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低,“不过看起来,比我更可爱,更会讨你欢心,更会引你注意,你也对他更温柔,是不是?”
离得很近了,庄钰能够闻见这个人身上一种极其清冷又残忍的香气,不知道为什么会用残忍来形容,但庄钰就是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撕扯成千万瓣,痛极了。
庄钰想偏过头去,看向别的地方,让自己缓一缓。
可就在他别过脸的瞬间,面前的年轻男人却伸出手来,捏住他的脸颊,将庄钰的脸用力转了回来,强迫庄钰看着他面具下的眼睛。
“为什么不敢看我?”他的声音愈发喑哑,像是要将庄钰生吞活剥了一般,“我从前以为,你对谁都是如此,淡然的、冷漠的、不溢于言表的,可是如今我看你对那个小孩笑,如此耐心细致地给他擦脸,我才知道,原来你只是独独讨厌我,发自心底的厌恶我!”
庄钰被他捏着脸,脸颊都生疼。他的眼睫颤抖着,眼神也颤抖着和眼前人面具下漆黑的眼眸对视,有那么一瞬,感觉寒意窜入四肢百骸,和上辈子一样。
可除了寒意,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涩和痛苦,涨满了整颗心脏,甚至溢到了眼眶。
眼前人又问:“回答我,你是不是一直发自心底地厌恶我,恨不得我死去?”微微一顿,“嗯?为什么不说话,是不认得我了吗?”
他掐着的手指愈发用力,“庄钰?我的……太子哥哥?真的不认得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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