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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79)似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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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椅后边,汪海宁打了个哈欠。

中年人提到了心理学,提到人的脑部构造,提到皮质层的影响,提到神经症。

神经症被称为违背本心的惩罚。患者压抑着自己,心声和行为不匹配,想法和做法的截然相反,很容易导致生理和心理上的割裂,最终发展成神经症。被压抑的东西永不会被遗忘,只会以一种更加丑陋的方式出现。

这是汪家必修的课程之一,他早就学过。

“这首先要有一个诱因,就是这个人心里面有一个缺口。对于男人来说,一般都是无力回天的失败。”

汪海宁问:“直说吧,我要做什么?”

中年人合上资料,把A4纸放回档案袋,道:“不需要做什么,你做什么反而影响这个注定成功的结局。你不做什么,它才能实现。

“当一个人的成败从头到尾由自己决定,他才能完全相信自己没有能力突破这个困难。一旦有别人,他就认为是敌人,是外界因素抑制了他的潜力,影响了他行为的效果。

“海宁,你也一样。”

厮打声和哀嚎声把汪海宁从记忆带回到现实,房间外,黄严的人和汪家同族们打作一团,只剩酷似辛牙的男子带着三个喽啰看守沈家人和另外一对父子,沈姓男人的女儿缩在母亲怀里哭个不行。

汪海宁自问,要冲出去救族人么?

不。

要除掉这个辛牙和喽啰么?

不。还太早。

要趁人不备劫持姓沈的做人质让他带路吗?

汪海宁想了很久。

直觉告诉他,姓沈的就是这里的向导,是最重要的线索,没有他,黄严就是无头苍蝇,可中年人的话一次次浮上心头。

去你的。那是吴邪的毛病,不是老子的。

汪海宁心想,如果那姓沈的女儿再叫一声,老子就揭棺而起。

房内女孩哭了半晌,一个喽啰道:“沈志,叫你女儿安分点!”

男人疲惫道:“她安分也好,不安分也罢,影响不到黄老板。”

女孩更大声地哭起来,她说:“爸爸,我们活不了的,这地方很怪,我好怕……”

外面的厮打声变小了,一个男人神经质地在门外用气声叫他们安静:“嘘——嘘——赶紧出来,我们走。”

“黄严的声音。”辛牙道,“汪家人太多了,走!”

一行人收拾行装,推开铁门,女孩发出一声尖叫。

是陷阱!汪海宁翻出了棺材。

霍宇走在前面,小闷油瓶跟在后面,汪家人的强光手电在多日使用下光线依然稳定,将一路上的断崖、岩层、水潭和洞壁照得一清二楚。

小闷油瓶想起蒙眼时他走过的路线,与这一段路的转角和步数大致吻合。

“我在帮你,”霍宇说,“等下你也要帮我。你悄悄地看一眼,赶紧跑回来,说好了啊。”

小闷油瓶不语。

霍宇停下脚步,背对小孩站住了:“答应我啊,不答应我就不走了。”

小闷油瓶道:“为何。”

霍宇侧头看了看小孩,语气平静:“自从听见他的梦话,我完全理解吴邪这个人了,他在我这里是透明的。”

小闷油瓶怀疑地看着他,他不相信这也是霍宇的成长,这更像障眼法。

“我不会告诉你更多了,你要自己去理解他。”

小闷油瓶被带到一个洞口,推开堵洞的石头,迎面而来的腥气让他呼吸一窒,一群吐着信子的畜生盘踞在洞口,感受到散发热度的活物,蜂拥着缠绕上来,卷着小闷油瓶的腰和大腿,把他往里带。

小闷油瓶凌空跳起踹开蛇,落到空地上,借着洞口手电的光打量这个吴邪和霍宇每夜的住处,直到手背感觉到针扎的刺痛,低头看,一只米粒大的蠕虫从裹缠他腰的蛇身子上脱离,钻进了皮肤。

揪出寄生虫,身下又聚集了十几条蛇,它们散发的味道难闻,不如说整个巢穴的气味都是这样,让人透不过气来,浓郁得渗进衣服里,覆盖在皮肤上,就像掉入长满绿藻的死水,身上停歇着发皱藻类和死鱼死虫的碎屑,在手电照射下反射着油光。

小闷油瓶看见洞口的霍宇在招手,扯开身上的蛇向他走去,巢穴深处一阵嗬嗬嘶声传来,小闷油瓶转向声响的方向,下意识评估危险——声音是否来自一条更大的同类野兽。

嘶哑声伴随着回声扩散开来,喘息沉重,紧接着一声巨吼:“滚!”。

霍宇肩膀一耸:“快跑!”

小闷油瓶迟疑停步:“是人……”

霍宇一把将小闷油瓶扯到洞外,推动堵洞石,小闷油瓶反推石头:“是他。”

里面的吼声更响,听上去离得越来越近,霍宇抬脚顶开小闷油瓶的膝弯,奋力合上了石头。

小闷油瓶顾不上遵守约定,道:“他不能留在里面。”

“怎么不能。”

“他不能留在里面。”小闷油瓶知道霍宇不会帮他了,脚抵着石头,试图推动堵洞石。他不在乎霍宇和吴邪有什么谋划,这局面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

背后的石头传来低哑的声音,把两人吓了一跳:“小子,进来。”

霍宇转了个身,对石头道:“我不进你的窝,想见我,你就自己出来。”

“吴邪……”小闷油瓶只能吐出两个字,他想不出该阻止还是纵容他。

吴邪充耳不闻,对霍宇道:“让他滚。”

霍宇没动静,石头震动起来,里面的人耐心耗尽,暴怒道:“滚,少来刺激我!”

“我就是来刺激你的,”霍宇单手撑着石头,“还没做决定?我帮你一把,现在你应该放心我去汪家了吧?”

“你发什么疯?”

“吴邪,”霍宇说,“我知道你的心情,远比你想象的更清楚,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懂你在想什么了,你肯定怀疑自己刚才在梦里。”

里面安静了片刻,传来咳嗽声,接连不断。

小闷油瓶怀疑是咳血,又开始推动石头,霍宇摁住他的手,道:“别推了,我们说话呢。”

“你利用我。”小孩冷冷道。尽管不明白他们的对话,他意识到霍宇带他过来,不是为了帮他见吴邪,是拿他当了实现什么场景的谈判道具。

“推开石头有什么用?”霍宇看着小孩,目光黑沉,“张起灵,你见不见他,都是一样的,对他没什么好处。”

小闷油瓶心脏皱缩了一下,说不出一个字。

看着那双沉静下来的眼睛,他甚至怀疑青年说了谎,他不仅能读取蛇毒,还从中收获颇丰,彻底从拧巴别扭的状态里脱胎换骨了。

年轻人转而对里面道:“你很羡慕它对不对?所以,那天你才停下来看。

“你看,不用蛇,我依然可以猜中别人的心病,搞不好,我根本不会进汪家的测谎室。

“你想清楚,就出来教我。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还有霍家的事,趁汪群离开队友,汪家人还没机会从她那里知道蛇毒的事,一切都还来得及。

“至于他开没开窍,都无所谓。你还是你,好比这趟没见着他,该做什么就去做,能见更好,就当礼物了。”

里面始终沉默。

霍宇也不久等,带小孩离开,回到六角铜铃阵的水潭边,霍宇道:“这回换你帮我了,你是张家人,有没有办法让我也通过这个铃声,进入过去记忆的幻境?”

小闷油瓶一直回想霍宇的话,问:“吴邪想要人蛇共生?”

“他没这志向,”霍宇说,“你怎么把他想得这么好?你几岁跟人下墓的?”

小闷油瓶不悦于霍宇的语气,道:“你所谓理解,不过知他走火入魔,不愿伤我。”

“那你还装不懂?不问什么也不懂,一问什么也不少懂,老去刺激他。”

小闷油瓶被这倒打一耙惊到了,凝然道:“我不怕伤。”

他想,即使吴邪忘了自己是个人,像蛇一样把自己缠住,也不要紧,只要取下特定的铜铃,唤回他神智,吴邪还会恢复如常。在孤独无依时吴邪帮助了自己,这么一点回报是应该的。当务之急是吴邪尽快答应霍宇的决定,待霍宇走后,帮吴邪理清神智,一起解决了剩余的汪家人,除掉汪海宁这个后患,即可出沙漠了。

霍宇对此却不乐观:“我不能留你和他待在一起,除非有第三个人看着。等这几天吧,看看会不会有人来,吴邪找我不是没有原因的,可能霍家的人会来。”

黑色蠕虫组成的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在汪群皮肤里埋下了它们的下一代,覃燕试了撒盐水、涂酒精,都无济于事,急得团团转。

汪群捏着刀发抖不止,找了一叠罐子装的人造皮,说要做个手术,把肉割了,包上假皮,皮肤里有虫卵是比有虫更让她崩溃的事,她害怕自己像茧一样孵化出虫来。

覃燕握着麻药不肯给她:“假皮怎么能和真的相比,要是排异反应怎么办?”

汪群靠在墙边,无力地摆了摆手:“不重要了。我疼,给我麻药。”

覃燕连连后退,道:“这种皮跟你的皮肤颜色都不一样,你会毁容!我再想想办法……”

她环顾四周,周围连棵草也没有,全是石头,覃燕转回来给汪群打了一针镇定剂,道:“我到前面看看,马上回来。”

好不容易救下来的人,又要独自涉险,汪群两眼一黑,拦她不住,只得在原地爆粗,而那头犟牛岂是三言两语能骂回来的,撒腿跑没了影。

没一会儿功夫,覃燕手里提着一坨东西返回了,兴奋地喊:“群,那些虫子飞走了,我回去看了岩画,有新发现!”

汪群疼得快晕过去,睁开眼,看见覃燕兴致勃勃而发亮的眼睛,干呕了一声。

“我想不通……呕……”汪群肩膀耸动,吐出一口黄水。

覃燕埋着头凑到她唇边听:“什么?”

汪群恹恹地想,她实在想不通覃燕是哪一路人,怎么到了生死关头还在搞研究,从某个角度说,这女人比盗墓贼还像亡命徒。她没力气说话,微微摇了摇头,闭上眼睛。

而这个亡命的女人还在推她的肩,压着她的伤口道:“群,你醒醒。不用割皮肤了,我捡了这个回来,而且,我发现有黑虫的岩画上画的是长生天!”

覃燕恼人的呼唤对精疲力竭只想小睡的汪群来说只是催眠曲,但是在女声中弥漫着一股动物的异臭,让汪群警惕地睁开了眼,看到的场景却令她一惊。

覃燕将一块拳头大小的腐肉放置在半米高的石头上,跪坐石前,双手合十,念道:“如是阎浮提男子女人临命终时,神识昏昧,不辨善恶,乃至眼耳,更无见闻。是诸眷属,当须设大供养,转读尊经,念佛名号,如是善缘,能令亡者,离诸恶道,诸魔鬼神,悉皆退散。 ”

“我与您无仇无恨,今借肉身一用,为救您同族之急,望体谅。”

覃燕说完,向腐肉磕了个头,坐直身体,撕下大腿上的旧绷带,裹上腐肉,放在汪群侧躺的地面上。

过了一会,汪群说:“皮肤下面很痒,把我的手脚绑起来,挑开我的皮肤,让它们出来。”

覃燕一一照办。

感受腐坏的气味,零星趴在汪群皮肤上的蠕虫朝腐肉爬去。

汪群咬着牙,冷汗涔涔,忍受着皮下虫卵孵化的蠕动,覃燕脱下衣服盖在她身上,不让两人看见下面的景象,道:“我看见了长生天,我们一定会顺利出去的。”

汪群撇了撇嘴角:“不是、唯物主义吗……怎么迷信起来了……还念经,呕!”

覃燕也不知是她干呕是反胃,还是对自己恶心,道:“不是迷信。那个长生天崇拜,是人画上去的,而且,就在最近三十年内画的,肯定是住在附近的人家,是蒙古族人,而且是信了藏传fo教的蒙古族人。”

“我刚才给你的族人念的,是《地藏经》里面超度逝者的话,”覃燕说,“林虹以前给她母亲念过,她死的时候,我又给她念过。”

“我不信佛,她信。她常念佛经,还跟我说,《地藏经》不能随便念,里面说的是菩萨对地狱里各种鬼神说讲佛法的事,很多篇幅都在呼唤鬼神之名,无事念经,周围会有鬼神过来听经。我想很适合在这里念,阿拉善有玛尼堆,这里的人信佛,亡灵需要超度……”

汪群闭着眼,打断了覃燕的滔滔不绝,道:“我死的时候,你能给我念么。”

覃燕一手拿着镊子,一手拿着小刀,停下动作,看向汪群。

汪群捂着覃燕的衣服侧躺看她,眼神困倦中带着慵懒,很浅地笑了笑,看上去处变不惊,甚至有点享受噬肤之痛,见覃燕沉默下来,后知后觉失言,偏头向另一边,露出衣服下的锁骨。

覃燕也看向别处,良久,道:“你的身体很健康,别说傻话。”

因着这句,汪群直到一天后幼虫孵化成形,痛得在地上打滚,都没说一句话。

覃燕想解释,她只是觉得汪群自言会死是傻话,不是不悦于她的想法,又担心越抹越黑,不如略过不提。只耐心地忍着恐惧皮肤一点一点挑开,帮助幼虫破皮出来。

那腐肉被她切了四瓣,分散在汪群的身侧,好吸引破皮而出的幼虫第一时间飞到肉上,而不是窝在汪群的手臂、小腿和后背里攫取营养。

汪群侧身向另一边睡的举动无济于事,为了避免有未发觉的虫卵,覃燕揭开了她的衣服和绷带,只留裹胸,手指按压过皮肤,确认没有摸到粒状凸起才罢休。

覃燕把汪群血淋漓的后背用绷带包起来时,听见压抑的哭声,大为惊讶,等绕到汪群身前,看见她下颌鼓起的小包,才知道自己的粗心,顾这顾那,反而忘了脸上,赶忙挑开下巴处的皮肤,取出在里面撕咬的蠕虫。

“为什么不早说啊,”覃燕抱怨,“这种伤还要赌气,你在想什么?”

汪群跟没听到似的,闭着眼,也不知真睡还是装睡。

覃燕心中又怨又不忍,不论是伪装时还是现在,汪群本就很在意脸,这下脸上除了愈合的缝线疤痕,又要多一处瑕疵。她清洁涂药都小心翼翼,用最细的针,最轻的手法,想要伤口愈合得美观一些。

汪群装死一般对受伤和疗伤都置之不理,覃燕只能随她去,自顾自翻动她的瓶瓶罐罐,想从□□和易容护理的套装里找到一些常用的美容用品,翻出一张人脸骨骼的解剖图,看得浑然忘我,到了想要做笔记的地步,看着看着,她觉得不对劲,把解剖图放在汪群的脸部右侧,一一对比,又佯装上药用棉签抵了抵她的颧骨。

她的颧骨比常人的要软,触及较硬的位置要更下面一些。

眉毛没有眉骨高。

两颊也不太吻合。

这个人原来的脸不是这样的。

汪群兀的睁开眼,直视着覃燕,眼神警惕。

覃燕收起解剖图,合上她的眼睛:“继续睡,我只是翻到了这张图,想不到你带得有这样的好东西。”

“看我做什么?”汪群垂目问。

“你的脸,”覃燕说,“好像一张故意改错的试卷,你原来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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