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铁锈般的、不知道是血液还是什么的纹路，渐渐爬满了中也的身躯。

奈洛望着眼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一切，无数碎屑漂浮于空，重力子从空气中凝结而出，仿佛盔甲般覆盖在青年身上，增加其本身的密度。

重力压缩到极致形成的黑洞以球形出现在他的手心，作为最具破坏力的攻击手段向敌人抛出。

从这一刻起，操控这具躯壳的将不再是“中原中也”。

而是“荒霸吐”。

“放心吧，既然对异能力的限制已经解开，还将对方的敏捷和格斗降低到了只剩一半的水平……这种情况下，中也想输都难啊。”

仿佛是在印证太宰的话语一般，那些柔软的、可憎的、灰绿而臃肿的触手被黑洞整块吞噬，断裂处没有血液流淌，血肉组织若蛆虫般翻滚蠕动，转瞬间便将残缺的躯体重生。

似乎被这一举动吸引了些许注意，新生的触手如长矛般骤然向中也刺去，带起的破风声于中也而言便是最好的预警。

中也一个起跃躲过刺击，黑洞在其手间聚集成型，在半空中完成旋身，反手将黑洞往黑暗中触手根源的方向丢去。

但是那黑暗中的生命就连痛呼都不曾发出，只有更多的触手以更快的速度、不同的姿态，从不同的方向朝中也袭去。

“解除的只是战力限制而已。”

哪怕是看着中也如今的模样，奈洛仍不明白太宰的乐观来自于哪里：“1MP相当于5秒使用时间这种事并不会因此发生改变，而中也现在剩下的MP，大概还撑不到两分钟吧。”

“没关系，中也会在两分钟内把祂打成气体的。”

太宰拎着奈洛躲过一根冲他们袭来的漏网之鱼，目光则始终紧随着那道哪怕身在黑暗中也仿佛能发光的身影。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能被用来和我相提并论，自然是有可以与我等同的资本，而这个资本除了那不用说能理解我作战计划的头脑，便是那能‘屠龙’的战力。”

“……‘屠龙’？”

奈洛怀疑自己是不是R国语学得不太精通，所以把这个词和其他的东西搞错了。

表世界还有龙这种东西的吗？？？

“是啊——四年前的『暗杀王事件』里，最后也是最艰难的一步作战就是‘屠龙’呢，感觉和现在很像。”

就像是在跳舞一般。

太宰在漏网之鱼的触手间穿梭，哪怕带着奈洛这个拖油瓶也依旧游刃有余。

“中也这人从头发丝到品味我都厌恶万分，大概也就只有这点才能勉强不讨厌一下吧。”

“你目不转睛的样子可不像是不讨厌这么简单。”

“我只是担心万一他出错漏我们都要完蛋——而且你也一样。”

简单的几句交谈间，中也已经顺着触手消失在了黑暗之中，然后凭借己身将那片黑暗照亮。

160的血量，21点的护甲，还有每回合6点的恢复……

奈洛下意识将克苏鲁的具象化数值拿出来计算，光是那21点的护甲就意味着在场的人里，除了中也之外没人能给克苏鲁造成伤害。

不过虽然喜助和德川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但也不能说可有可无，至少比只能被太宰带着闪避的他要对战局有帮助得多。

奈洛看了眼自己角色面板上终于有了多余点数的MP，将日记本翻到空白页后从背包里拿出特质的笔在其上徒手画阵：“你这话题转移得并不高明。”

“你这一路上不都在压抑着自己毁掉一切的冲动吗？”

奈洛绘图的笔一顿。

未成型的阵法就此消散在笔尖。

奈洛死鱼眼转头：“都怪你，我好不容易回来的1MP浪费了。”

“反正有中也他们就够了，阵不阵无所谓。”

“这个阵可以在短时间内让它们攻击附带‘腐蚀’效果，造成贯穿伤后只要没有彻底切除，就将以每回合5％的血量给对方造成上限伤害。”

每回合5％就是8点血量，相当于废了对方的恢复还能倒扣2点，而彻底切除虽然是一锤子买卖，但估计也能带来少说10点的伤害。

“我错了。”

太宰认错认得很快，就是看起来没多少真心：“所以如果完成这个阵法你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你自己也说了，你的MP已经几乎见底，那么接下来还要用法术就只能烧HP和san，或者永久献祭些什么点数。”

“你打算用哪个？还是三个一起？”

太宰的语调很随意，但奈洛听着总觉得有些别的味道。

……总不能是生气吧。

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奈洛就完成了自我否决。

“反正快点结束吧，我讨厌这里。”

想要离开的欲望随着时间的流逝壮大，奈洛觉得自己竟然厌恶到这种程度还没冒出自戕的念头还真是不可思……议……？

奈洛神智恍惚了一瞬，再凝聚起来后钻进脑海的第一句话就是太宰的追问：“所以到底怎么烧的？”

确定自己是躲不过了，但早死不如晚死奈洛慢吞吞道：“5HP，10san，1D3+1的意志上限。”

太宰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像是在看傻子。

“如果不是你初始意志高，我几乎都要以为你是献祭成这样的。”

然后傻子面无表情地看了回去。

“我也不至于这么不心疼自己。”

天下旧日外神那么多，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对自己的意志下手，不然再多CG和装备都不够他活的。

别人可以退休，他可不行。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分钟。

中也作为攻击的主力，完美受到了对方的针对，太宰和奈洛早在十秒前就站一旁歇着了，然后看着无数触手如蛛网般从四周往中也所在的黑暗中席卷而去，好似无穷无尽。

喜助在认知到自己无法穿透护甲之后就立马转变了态度，从“斩除”变更为“牵制”，德川配合着喜助将攻击向中也的多数触手打偏，斩樱的寒光在黑暗中不断闪现，每一次都在不同的位置。

“嗯……还有二十七秒。”

太宰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差不多了。”

肉眼已经无法捕捉到中也的痕迹，但触手的攻击轨迹便是最好的指向。

太宰离开了奈洛身边，往黑暗中行去。

“如果还想要死掉的话，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不然就乖乖和我们一起平安登出——哦，还有。”

太宰说着顿步回头，“你眼里的东西是真的难看，那应该不是你的审美吧？”

他眼里的……东西？

奈洛从背包里找出了面破碎的镜子，光滑洁净的镜面映出青年的面容——雪白的发，碧绿的眸，因为透支而些微苍白的脸色，以及淡去血色的唇。

没东西啊……

奈洛歪了下头，镜面锋利的边缘将指腹划破，些微的铁锈味与这片已经血气超标的空间完美融合。

但是，太宰会在这种事情上和他开玩笑吗？

镜面在手中缓缓倾斜，直至他的面容在镜中完全消失。

——反正他本来就想要死掉。

“哎呀，这可不行。”

手腕被一只深色皮肤的手抓住了。

“真是的，我明明那么努力消除颜色上的差异了，顶多就是有些模糊而已，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声音的主人仿佛对此格外苦恼，镜片边缘在挣扎间将手切割出更多的血线，但却无法再将距离拉进分毫。

“乖孩子，把东西收回去，我可不记得我这边有教过你这种事——难道是阿卡姆教你的？不对啊，明明这一点我和他们可是格外一致呢。”

“我本来还不确定，真是多谢了。”

喜助和德川需要帮助中也牵制触手，不仅抽不开身，甚至连这里的异状都察觉不到。

太宰刚刚才去救中也，短时间内也回不来。

真是……

太好了。

“为了偷渡到表世界，你还真是一点不挑啊。”

面对奈洛的嘲讽，手的主人只是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也不想的啊，谁让你到处乱丢东西呢？”

颜色各异的纸折玫瑰从眼前散落，就像是一场花葬。

……玫瑰的话，他就折过一次。

缺失的钥匙回归原位，记忆的盒随之打开，曾在水中返程时发生的意外支离破碎地在脑海中浮现，拼凑回完整的段落与因果相连——

梦幻的鱼群、飘落的玫瑰花瓣、洁白的珍珠。

腐败的尸块、晕染开来的血液、森白的骸骨。

……那个现实认知鉴定，失败得可真不是时候。

“你是变态吗？”

竟然偷别人丢掉的东西。

“是你主动进行的献祭——如果不是因为你曾是我的大祭司，我才不会收下呢。”

明明是通过接受“祭品”好在向导监察下钻规则空子的行为，却在这里说得像是自己吃亏了一样……不过没关系，他很快就会让假的变成真的。

“泡——！”

轰！！！

虽然话才出口就被捂嘴噤声，但奈洛所期待的金色落雷还是跨越时空，准确无误地劈在了目标身上。